楚三爺第一反應就是尋楚老夫人,他狼狽的跑進寶墨堂,身上帶血的模樣,把楚老夫人嚇了一跳。
“這是怎的了?”
楚三爺慌里慌張的握着母親的手,心裡忐忑萬分,“娘……我把……我把她給殺了……我殺人了!”
楚老夫人心裡狠狠一跳,“你說什麼?你把誰給殺了?!”
可楚三爺如今慌的六神無主,只會反覆嘟囔他殺了人,其餘旁的什麼也說不出來,楚老夫人恨恨的一巴掌打過去,頭一次覺得這個兒子當真懦弱無能!
“都這個時候了,你連話都說不利索,叫娘怎麼幫你?”
許是這一巴掌真的起了作用,楚三爺稍微冷靜一些,一五一十的將他回家後與王氏如何爭執,王氏又如何打他,最後又怎麼被他砸倒說了,末了,他抱着母親的腿哭道,“娘,她死了我是不是要被抓進官府去?”
“不,不行,我不想吃牢飯!”
“娘救救我……娘救救兒子罷!”
楚老夫人本就睡眠不大好,這會被她驚起,又叫哭的疼痛欲裂,只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兒子!
“閉嘴!”她厲聲斥道,“你一個四十幾歲的大老爺們,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楚三爺一噎,抽泣聲果真歇了下來。
“這樣吧,英雲去請劉大夫,就說我頭疼的厲害,你回去把王氏拾綴乾淨,將衣裳也給換了。”
她喘了口氣,“等劉大夫瞧過了,若是能醫治更好,待她好了你與她陪個不是,若不行了……”楚老夫人眯了眯渾濁的雙眼,“那便就這樣了,對外說突發急症,病逝了。”
楚三爺依舊有些不安,“那王家來了人怎麼辦?”
楚老夫人看也沒看他一眼,冷哼一聲,“王家那個老秀才就是認錢的主,不過打發些銀子,只記住一點,這人與你一點干係也沒有,可記住了?”
楚三爺喏喏應是,老夫人見他的模樣莫名有些想念大兒子,若是大兒好着,豈會是這般光景?
也不怪老夫人心涼,她雖偏愛三子,但大子病後,這三兒就像扶不起來的阿斗,對外好幾單大生意都屢屢錯失良機,對內德行敗壞,大房的藥時不時斷頓,完全不記着他病時老大請醫問藥的情意。
一個連兄弟情都難顧念的人,還能指望他對自己這個母親怎麼樣麼?
楚老夫人寒心的連連嘆氣,卻不忍老三真落進官府,忙命英雲去請劉大夫去了。
劉大夫是楚家慣常請的一位大夫,治頭疼痛風等症很有一套,聽說楚家老夫人又犯了頭疼,忙披了衣裳拎着藥箱趕進了楚家,開了藥才知道府上了三夫人也病了。
劉大夫深信不疑的拎着藥箱又進了府上的西院,先是跟楚家三爺見了禮,本也是熟人,便隨意閒聊。
“好一陣子沒見過府上的大爺了,大爺好福氣啊,生個女兒嫁進將軍府不說,還能去京城見世面,叫老朽老生羨慕吶!”
楚三爺有些緊張的附和着,大哥中風,他一概只對外說大房一家去了京裡探望女兒,中風之事,隻字未提,這也是爲什麼楚大爺的診治和藥材屢屢推遲的原因。
因爲他根本就沒對外說過這件事,他這一生都活在大哥的陰影之下,不論家裡家外,所有人誇讚的只有大哥,那他呢?
他也是楚家人,他難道就做不得生意麼?
楚三爺在心中咆哮,面上依舊一副溫潤儒雅,只是眼底有些兇狠,天太黑,劉大夫自然看不見,指着帷帳後頭隱約露出的身影。
劉大夫楞了一下,“夫人竟病的這樣重,勞煩三爺將夫人的手腕露出來,用帕子遮着。”
這些原本是小丫鬟們做的,但屋裡連個丫鬟都沒有,劉大夫只好指揮楚三爺。
楚三爺心驚肉跳的將王氏的一隻胳膊拿出來,往上擼了擼袖子,見胳膊上頭有一處淤青,他微微一愣,將袖子拉了拉,從懷中掏出拍着蓋在上頭。
劉大夫自行搬了凳子過去探查,稍一擡頭,便見楚三爺立在邊上,滿頭大汗。
“三爺,您放心,老朽行醫幾十年,除卻絕症老朽不敢說,餘下的尚且都能一試。”
楚三爺心虛的應了一聲,便站在牀邊不走,只定定的盯着劉大夫,只恐他一時要掀開帳內查看。
劉大夫摸了半天的脈,咦了一聲,“夫人怎麼倒像是受了傷處失血過多的?”
楚三爺心裡一驚,忙擠出一抹笑,“許是來葵水了,這幾日正是她的日子。”
劉大夫點點頭,亦不知當真信了還是沒信,過了半晌,他將手收回來,楚三爺忙問,“人還有得治麼?”
劉大夫犯疑,支吾的道,“有是有,可令夫人這病情像是傷重失血,可若是葵水方子自然不同,這一來就……”
一聽說有的治,楚三爺渾身一鬆,哪裡還聽的劉大夫說的是什麼,“那大夫快寫方子抓藥,天晚了,我正好叫人送大夫回去。”
劉大夫幾乎是被趕着寫的方子,所以雖有疑心,但楚三爺一口咬定是葵水,那自然要開些停宮血的方子,主攻下行。
王氏是磕了頭,雖也止血,但卻效果不大好,何況這一擊也並非僅僅是出血的問題。
待出了楚家,劉大夫怎麼想那脈也不對,也不該是來葵水的脈,隱隱想到什麼一時又給忘了,索性就拋到腦後回家去了。
王氏沒死,楚家母子均鬆了一口氣。
寶墨堂內,楚老夫人眼含深意的道,“你別忘了當初你病時你大哥怎麼對的你,做人莫忘恩負義,明日重金懸賞找大夫給你大哥醫治,另外送信給書院,老子病了,也該家來看看。”
楚三爺低着頭應下,神色難辨。
楚碧雲額角上的傷還沒大好,她便成日貓在屋裡不出去,只恐出了汗將來留疤,這會聽說王氏病了,把嘴一撇,“怎的就病了,昨兒不好好好的麼?”
林家的事,楚碧雲不僅僅記恨着大房,她還恨王氏無能,是以即便王氏病了,病的有些蹊蹺,卻連探問一下都不肯。
不過這也着實叫楚三爺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