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說話聲漸漸傳進屋裡,纏磨在一塊的兩人總算有幾分清醒了,男的匆忙爬起來遮住身子連忙跪下,女的似乎方纔醒悟,坐在牀上傻楞着。
紗帳隱隱的勾勒出女子的身形,這客房又是魏夫人“專門”給楚大姑娘備的,裡頭的女子自然也是楚大姑娘。
只是那男的卻不知道是誰了,低着頭看不大真切。
魏夫人近了屋,後頭的人也擠擠挨挨的過來,鄭氏疑心是自己的女兒,臉色已經隱隱不大好看,可眼下又沒有更好的辦法阻止魏夫人的動作,手裡只緊緊捏着帕子想對策。
男人擡起頭,魏夫人便忍不住眉頭一跳,又驚又怒,“孽障,你怎的在這裡?!”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方纔送衣裳的魏夫人的二子,原先因背對着,又有紗帳擋着,再加之魏夫人太過急功近利,一時竟沒發現這男人是自己的兒子。
他如今拿着一件外裳,虛虛的擋着身子,期期艾艾的喊了句“娘……”
魏夫人撫着額頭,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不知道哪裡遭了邪,還沒如何算計上人,倒把自己搭進去了,眼下卻不能叫她們這麼看戲了,她恨恨的咬牙切齒,看人的目光都像是在冒火。
“今兒家中有些不便,就不招待各位了,改日再給夫人小姐賠禮。”
主家發了話趕客,就是想看戲,一時也不好多待,便有人慢吞吞的往外走。
楚映月從外頭過來,立在院子的中央,疑惑的看着堆積的人羣,“這是怎麼了?”
看着來人,魏夫人瞳孔一縮,立時看向帳內的隱約露出女子的身影,楚大小姐在外頭,那裡頭那個是誰?
如今也顧不上旁的,她大步過去將簾子一撩開,一張圓臉就這麼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之下。
“席姑娘?你怎的在客房裡?”
那語氣早不復先前的溫和,帶着一股子凌人的厲色。
席晚惶然的拿着錦被捂住身子,急的眼圈都紅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方纔還在涼亭的……”
魏夫人自是不信這個,蔫的冷笑,“不是你自己過來,難不成還是風給你刮過來的不成?”
席家是做布行生意的,幾家鋪子在金陵府實在不夠看的,不過席家母女兩個鑽營的好,說話又撿人愛聽的說,到底也算圈子裡的,可這照魏夫人所想的兒媳婦可差遠了。
席家之於她來說不過是稍微算不上窮的家境,別說迎進門做妻,做妾還都嫌破落。
席夫人也沒想到女兒這會功夫竟到了魏家老,二的牀上,心裡又是喜又是憂,站在門口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鄭氏自打知道里頭不是晚娘,這一顆心就妥帖的擱回了原處,冷淡的看了魏夫人一眼,“家中還有事務,便不打擾了。”
有了楚大夫人的頭話,剩下的也就跟着慢慢散了,母女兩個的手緊緊攥着出了林家,直到上了馬車,鄭氏的臉色纔好一些。
“早知道,我就不應該應這個局!”她連想都不敢想,若是今天林家客房裡是自己的女兒她該怎麼辦?
楚映月安心的撫着母親的手,想起那個圓臉的席姑娘,說起來,席姑娘這回着實欠了她挺大一個人情。
楚家的兩輛馬車匆匆的從林家出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回了楚家。
楚碧雲一回來就暈了過去,王氏還被關着禁閉,尚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可林家卻堵不住這麼多張嘴,用不上明天,整個金陵府的人的人都知道魏夫人兩個兒子的“壯舉”。
到底是可憐了知府這兩個毫不知情的兒子。
待到了晚間,外頭迷迷濛濛下起了雨絲,楚映月端着一盞茶坐在窗前,任溼.潤的潮氣撲在臉上,今日在林家的濁氣也一併隨着雨絲散了。
起初她並未對魏夫人起疑,好歹是知府夫人,本就無冤無仇的,想來也不會特意使這等下作的手段,可她想左了,魏夫人不但使了,還使的一點情面也不留。
否則,林家的事本可以避免的。
上一輩子,她可沒見着這麼多齷齪的事,可見這都是因她變了的,楚映月淺淺的勾脣,以肘撐住下巴,看着外頭斜斜的雨絲,心中漸漸安定下來,她喜歡這樣的變化。
與此同時的正房裡卻並沒有楚映月這樣的寧靜,反而沉重萬分,鄭氏只有狠咬住牙纔不叫自己拿刀剁楚碧雲。
“那荷花池子的事打量誰看不出來,要不是晚娘機敏,今日這兩個死局,不論哪一個,都把她給毀了,是什麼樣的人家養出了這樣的白眼狼,聯合外人坑害自己的姊妹家裡?”
她這回來的一路上又驚又怕,這些人分明想往死裡逼晚娘!
楚大老爺一心想安慰,又無從下手,等了半晌才巴巴的道,“生氣傷身,你身子剛好些,快別惱了,早晚分了家就好了。”
她也知道分了家就好了,可分家哪有那麼容易,老夫人那日說了考慮這都多長時間過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鄭氏抹了一把眼淚,夫君狠不下這個心,她狠得下,便是爲了晚娘,這個家也得要分開。
楚大爺晚間還有事,只略安慰了一會便走了,留下鄭氏坐在屋裡不知想些什麼,浣碧打傘進來,在外間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見主子坐在黑漆漆的屋裡,連盞燭火也沒點,不由心中一嘆,“問了大爺身邊的柳湛,聽說常給跑腿的是小六兒,這兩日都有雨,只怕信一時也不好送,若等上兩天晴了再送?”
鄭氏微白的臉映着月色,面上像是掛了層霜一樣,叫人心驚,嗓音低啞,“不能再等了,家裡家外都不安全。”
浣碧點了燭火,總算是給屋裡填了幾分暖意,她將燭臺挪到鄭氏跟前,低聲道,“原本還能多跟夫人待些日子,姑娘這一走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只怕姑娘心裡也難受。”
鄭氏心裡也酸,可她再想女兒也不能不顧女兒的命,霍將軍說的對,只有將人送進京裡才或有幾分庇護,金陵府天高皇帝遠,那些人想幹什麼易如反掌,她不能再愚昧下去了。
她把信交到浣碧的手裡,“今日務必叫小六兒去,多給些銀子,路上不要心疼馬匹,信到了就候着承恩侯夫人的消息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