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陽道長見不了和尚已經陷入了苦苦支撐的局面,而那個蒙面女子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四方的實力高低已經分出來了;清陽道長一拂袖,只見不了和尚與老喇嘛之間的水柱被清陽道長的真氣捲入鉢盂中,伸指一彈,鉢盂便準確的回到不了和尚與老喇嘛的中間。
老喇嘛先是見到有人暗中出手幫助不了和尚,接着清陽道長又打斷比武,正在懷疑這些狡猾的漢人不講原則、倚多爲勝的時候,清陽道長淡淡的宣佈道:“宗喀巴大師勝了。”
那個蒙面女子明亮若寒星般的眼睛在清陽道長身上轉了一圈,然後朝羅慎行看去,雖然清陽道長是在四方之力將竭之時,投機取巧的干擾了比武,但是清陽道長內力的雄渾卻是不可爭辯,而清陽道長身邊那個年輕人明顯是他的弟子,所謂明師出高徒,而且這個年輕人精氣內斂,看起來已經達到返樸歸真的境界,甚至有可能已經超過他的師父。
羅慎行在蒙面女子看向自己的時候,故作坦然的與那個女子對視以顯示自己的光明正大,但是一旁的冷凝兒疑心頓起,羅慎行竟然在自己面前與陌生女子眉來眼去,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嘛!
冷凝兒不動聲色的把手放在羅慎行肋下附近,淡淡的問道:“看傻眼了?”
羅慎行以爲冷凝兒問的是剛纔比武的場面,讚歎道:“那當然!”
他說完就發現自己肋下的軟肉被冷凝兒掐住,羅慎行驚呼道:“我又做錯什麼了?”
冷凝兒惡狠狠的說道:“你什麼也沒做錯,可是你的眼睛看了不該看的。”
羅慎行這才醒悟冷凝兒誤會了,急忙辯解道:“我說的是剛纔的比武,我還從來沒看過這麼精彩的比試,哎呀!輕一點兒。”
清陽道長不悅的咳嗽一聲,雖然這是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情,可是現在周圍這麼多的前輩高手在這裡,尤其是這裡是佛門淨地,他們兩個公然打情罵俏實在是太失禮了。
冷凝兒撇撇嘴,鬆開手說道:“看也是白看,反倒增加苦惱,現在你的武功已經廢了,日後老老實實的上學,不要再想這些事情了。”
蒙面女子聽到羅慎行的武功廢了,美麗的大眼睛掠過一絲疑惑,然後用藏語對宗喀巴說了兩句,宗喀巴雙掌合十,笑道:“方纔不了和尚承讓,明日我們再繼續論經說法。”
不了和尚還禮說道:“宗喀巴大師內力深厚,明日你我談論‘金剛經’如何?然後我們比試拳腳功夫。”
宗喀巴欣然說道:“一言爲定。”話一說完便與蒙面女子起身往外走去,當他們經過羅慎行身邊時,蒙面女子彈出一縷微弱的指風點向羅慎行後腦的大椎穴。
羅慎行聽到腦後風聲響起,舉起左手擋在大椎穴前,但是那縷指風即將到達大椎穴的時候便消失了,羅慎行轉頭想看看是誰偷襲自己,只見宗喀巴和蒙面女子都在低頭專心的走路,一副無辜的樣子。
羅慎行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剛剛偷偷在宗喀巴和不了和尚比武的時候動了手腳,現在宗喀巴和蒙面女子就照方抓藥給自己來個下馬威,難道他們已經知道剛纔是自己暗中出手,所以想要報復自己?
清陽道長也聽到了指風破空的聲音,但是破風聲很微弱,若非清陽道長正好在羅慎行的身邊,他絕對聽不到,清陽道長見羅慎行竟然及時用手擋在大椎穴之前,不由得疑惑的看看自己的徒弟。
羅慎行元氣已經散了,按理說他應該聽不到破風的聲音,可是他怎麼能夠準確的知道那縷指風是奔向他的大椎穴呢?
清陽道長疑惑的抓住羅慎行的手腕,一縷真氣鑽入他的體內,羅慎行修練的玄天訣與別人修練內功的方法大不相同,別人的真氣是凝結在丹田,而羅慎行的元氣是凝結在會陰穴,當初宋健秋察看羅慎行內功的時候,就是因爲他用真氣察看羅慎行的丹田,所以纔會誤以爲羅慎行一點兒內力也沒有。
清陽道長的真氣熟練的來到羅慎行的會陰穴,但是那裡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一絲元氣,清陽道長失望的暗自嘆息一聲。
宗喀巴與蒙面女子離開之後,不了和尚嘆道:“這個臭喇嘛,看不出來他竟然這麼厲害,方纔辯論大手印的時候,如果沒有羅賢侄的幫助只怕我要更丟臉了,清陽老雜毛收了一個好徒弟,比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孫好多了。”
羅慎行恭敬的說道:“見過不了師伯。”
不了和尚皺眉問道:“聽說你的武功廢了?真是有點兒可惜。”說完便和清陽道長一樣拉住羅慎行的手,用真氣鑽入他的體內。
真氣在羅慎行體內走了一圈後,不了和尚放開手拍拍自己光溜溜的頭頂疑惑道:“沒道理啊!”
清陽道長生怕不了和尚的話勾起羅慎行的傷心事,急忙說道:“慎行,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人跟在你身後?”
羅慎行不屑的罵道:“師父,我們是開車來的,玄冥門的人輕功再高也不能千里迢迢的追在汽車後面跟蹤吧?那個雷天鐸很講道理的,他知道我姓羅之後就主動放了我們,我看咱們和玄冥門的仇恨就這樣算了吧!”
如果羅慎行的元氣還在的話,他絕對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至少也要當衆羞辱恨天一次才肯罷手,但是現在這個念頭只能想想而已,他想自己這輩子是沒能力報復恨天,假手別人報復恨天又沒意思;再說,師父爲了自己武功被廢的事情已經不顧性命的大鬧玄冥門,如果自己再念念不忘的想要找玄冥門的麻煩,遲早會把師父這把老骨頭葬送掉。
清陽道長陰沉着臉,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玄冥門與你、我師徒仇深似海,怎麼可以輕易的放過他們?你這樣窩囊的想法不配做羅家的子弟。”
軒轅說道:“老前輩,聽雷天鐸說慎行兄弟不是武功被廢而是散功了,他說這是修練玄天訣無法避免的死穴。”
清陽道長怒吼道:“他媽的無恥老畜生,誰讓他亂說的?我現在就找他算帳去。”
羅慎行死死的抱住清陽道長的腰,說道:“我好像的確是散功了,雷天鐸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對了,師父,雷天鐸怎麼會知道我修練的是玄天訣?”
從清陽道長的話來看,清陽道長在幾十年前便與玄冥門勢如水火,可是雷天鐸怎麼知道自己羅家祖傳的玄天訣,而且還知道散功的秘密?這個疑問在羅慎行心裡憋了好久,直到現在纔有機會問出來。
清陽道長突然狠狠的打了羅慎行一個耳光,怒罵道:“你爲什麼要聽信雷天鐸胡說八道?你說!你信我還是信雷天鐸?”
羅慎行沒想到師父會發這麼大的火,而且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上次挨耳光是因爲清陽道長誤以爲自己恃武爲惡欺負同學,現在這個耳光可冤枉了,羅慎行目瞪口呆的看着師父,不明白師父爲什麼要打自己。
不了和尚念聲佛號,說道:“清陽老友,你出手太重了,孩子只是心中疑惑而已,你願意回答便回答,不願意回答直說就可以,過來!”說完想把羅慎行拉到一旁,可是羅慎行牛脾氣一來,重重拂開不了和尚的手,委屈的看着師父。
清陽道長語怒未消的喝道:“我打你不服氣是不是?”
羅慎行高聲怒道:“不服!我沒做錯事。”
清陽道長見羅慎行竟然敢頂嘴,憤怒的舉手又要打時,不了和尚急忙攔住他,清陽道長吼道:“讓我打死這個以下犯上的小畜生,竟然敢頂撞我?反了!反了!”
冷凝兒心痛的拉住羅慎行,怒道:“我們走,這樣的師父不要也罷。”
譚靜雅也勸道:“小弟,你先出去,讓師父平息一下火氣。”
羅慎行大聲喝道:“我不走!讓師父打死我好了。”
清陽道長掙扎着想要脫離不了和尚的阻攔,不了和尚唉聲嘆氣的叫道:“快帶他出去,這是什麼世界?天下大亂了。”
軒轅抓住羅慎行的肩膀往肩上一扛就往外走,羅慎行連踢帶打的叫嚷道:“你放開我,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要罵人啦!”
軒轅把羅慎行扛到門外才放下他,羅慎行氣勢洶洶的又要往偏殿裡闖,打算看看師父如何打死自己。
軒轅揪住羅慎行的衣襟厲聲罵道:“清陽老前輩冒死闖入玄冥門替你報仇,對你還有十幾年的教導之恩,你都忘了嗎?天下間哪一個做弟子的沒被師父打過?你這樣是做弟子應該有的行爲嗎?”
羅慎行的氣勢弱了下來,猶爲自己找藉口,他說道:“無緣無故就打人,今天我一定要討個公道,你們別攔我。”
羅慎行的父母從小到大就很少體罰他,可是清陽道長卻沒少揍過他,最慘的一次是羅慎行的屁股都被打腫了,他好幾天都不敢坐着,不過清陽道長每次揍他的時候都是因爲羅慎行犯了錯,像今天這樣因爲一句很平常的話就捱打還是頭一次,這讓羅慎行越想越不甘心。
冷凝兒添油加醋的說道:“打人也得找個合適的理由,這樣平白無故的出手誰也受不了,師父要是不說個明白就沒完沒了。”
清陽道長那一巴掌打在羅慎行的臉上,彷佛打在冷凝兒的心上,讓冷凝兒怒火上衝,如果清陽道長不是羅慎行的叔公,冷凝兒肯定要教唆羅慎行脫離師門。
冷凝兒心裡對羅慎行設下了兩條防線,第一是不允許別人欺負羅慎行,但是自己可以隨便欺負他;第二就是容不得別人關心羅慎行,只能由自己一個人關心他,甚至連羅慎行的母親也不行。
可是清陽道長不久前冒死闖入玄冥門爲羅慎行出氣,剛纔又狠狠的打了羅慎行一個耳光,把冷凝兒的兩點忌諱全觸犯了,這讓冷凝兒心裡極爲不爽。
譚靜雅沉吟片刻問道:“師父今天很反常,平時師父對小弟疼愛有加,絕對捨不得打他,你們看是不是因爲小弟的話觸動了師父的傷心處?”
一語驚醒夢中人,羅慎行忘記自己正與師父嘔氣,皺眉思索說道:“師父真的很反常,以前無論我說什麼師父都不會生氣,難道我真的說錯話了?讓我想一想。”
冷凝兒不同意道:“這有什麼好想的,師父是因爲你那句:‘雷天鐸怎麼會知道我修練的是玄天訣?’而發火的,看來就是這句話惹師父傷心,哎!你這張嘴遲早要害死你,人長了兩隻眼睛、兩個耳朵,卻只有一張嘴,就是要多聽、多看;少說話,禍從口出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羅慎行悻悻然的說道:“如果在師父面前都不能隨便說話,那我還能和誰說?”
冷凝兒鳳眼圓睜,厲聲問道:“我呢?難道你和我說話的時候不隨便嗎?我在你心裡的地位和師父差那麼遠嗎?”
羅慎行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自己說的話經常惹別人誤會,師父雖然打了自己,可是師父大多數的時候是講道理的,而冷凝兒的醋勁一上來卻是毫無理智,所以羅慎行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臉。
冷凝兒卻換了一副溫柔的模樣,柔聲說道:“別怕,我怎會捨得打你呢?我和師父不一樣,只要你乖乖聽話,我絕對不會動你一下。”
譚靜雅無奈的看看可憐的羅慎行,真不明白自己這個小弟的膽子爲什麼這麼小,在家的時候畏懼母親,在老君觀的時候害怕師父,在這裡又懼怕冷凝兒,聽說在武魂裡鬼師爺還經常對他呼來喝去,簡直就是家庭沒溫暖、社會沒地位的小可憐蟲。
他們正在議論清陽道長爲何因爲羅慎行的一句話就動手打了自己的寶貝徒弟時,偏殿傳來一陣打鬥聲,羅慎行最先聽到聲音,急忙跳起來重新衝進偏殿。
清陽道長和不了和尚在狹小的偏殿裡拳來腳往正打得不亦樂乎,清陽道長施展的是行意門的拳法,拳法飄忽、真氣凝而不散;不了和尚則是拳腳大開大闔,每一招都帶着強烈的勁風,站在羅慎行身邊的冷凝兒和譚靜雅被勁風逼迫得往後退去,羅慎行卻似如未覺,全神貫注的觀看師父和不了和尚的比武。
軒轅看看運氣護住全身的紅塵刀客,又看看神情輕鬆的羅慎行,他開始懷疑羅慎行是否真的已經散功了,如果羅慎行沒有散功的話,清陽道長豈會憤怒的闖入玄冥門,可是現在羅慎行的氣色與表現出來的反應甚至比以前還好,這讓軒轅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
不了和尚的武功五花八門,不斷的變換攻勢,而清陽道長一直使用行意門的拳法還擊卻絲毫不落下風,不了和尚忽然停下腳步,雙手成爪展開一套凌厲的擒拿法,軒轅讚道:“天山擒拿手。”
羅慎行從來沒聽過天山擒拿手這招式,表面上這套擒拿手只憑雙手進攻對方,看似忽略了最具攻擊力的雙腿,但是不了和尚的雙腿猶如百年老鬆般,穩穩的以馬步站好,腰以上的部位卻彷佛是靈蛇般活動自如,雙手攻防兼具。
當清陽道長施展橫掃千軍踢向不了和尚的跨間時,不了和尚竟然以雙膝爲軸施展鐵板橋,全身向後仰去,然後身體像安裝了彈簧一般急速彈回,如果沒有親眼見到的話,誰也不會相信胖胖的不了和尚身體竟然如此柔韌。
行意門的拳法一共七十二招,每招分爲三式,但是清陽道長在施展的時候卻變得無窮無盡似的,羅慎行驚訝的看到明明應該是右手施展的丹鳳朝陽,到了師父的手中竟然左手也可以使用,而鶴啄這一招則變成了用腳尖施展,在威力強大的雙膝、雙肘的攻擊更不在話下。
不了和尚見久攻不勝,雙手齊施把清陽道長逼退半步之後,雙腿旋風般旋起,雙腿變換出滿天腿影,讓人分不出哪個是幻影?哪個纔是真實的腿?
偏殿的勁氣陡增,紅塵刀客不由自主的也往後退去,軒轅情不自禁的說道:“十二路譚腿。”
羅慎行除了認得行意門的功夫和在公園晨練的老先生、老太太們都會的太極拳之外,在武學方面的見識幾乎是個白癡。
自從上次他和韓煙翠比武之後,軒轅告訴自己韓煙翠施展的是越女劍法,當羅慎行在宋健秋面前炫耀是自己看出來的時候,還因此讓自己大有面子,所以羅慎行細心的記下軒轅說的每一種功夫名稱,準備日後拿出來賣弄。
十二路譚腿以氣勢取勝,雙腿如同大刀闊斧的攻擊對方,清陽道長不屑的說道:“你這是在哪裡偷學來的功夫?”一邊說着一邊腳踏九宮八卦的步伐,灑脫的在偏殿裡遊走,同時把左手背到身後,右手施展瀟湘夜雨還擊。
不了和尚對清陽道長的功夫瞭如指掌,而且這招瀟湘夜雨他自己也會施展,可是偏偏躲不過清陽道長施展的瀟湘夜雨,而且清陽道長還陰險的專門往不了和尚的腳踝上彈。
腳踝上只有一層肉皮包裹着骨頭,是腳上最脆弱的部位,雖然不了和尚以真氣護住了雙腿,但是瀟湘夜雨就是透過手指連彈以真氣克敵,而且清陽道長的內力比不了和尚還要雄渾,所以被清陽道長的手指彈到腳踝上與被人用小鐵錘敲擊的效果沒什麼兩樣。
羅慎行以前曾聽師父說過,他爺爺當年只能與苦禪大師勉強打平手,而且他爺爺修練的是玄天訣,與師父修練的行意門功夫不可同日而語,不了和尚繼承了苦禪大師的衣鉢,按理說武功應該很高,可是不了和尚怎麼不是師父的對手呢?
不了和尚終於忍受不住了,大喝道:“看法寶。”接着一顆如手指般大、黑黝黝的念珠從不了和尚的手中高速彈出,帶着刺耳的破風聲射向清陽道長。
清陽道長隨手一彈,笑道:“竟然會使用暗器啦?”
但是那顆念珠被清陽道長彈飛之後竟然朝羅慎行的面門打去,羅慎行就算沒有散功也接不下清陽道長彈過來的念珠,羅慎行驚慌的雙手齊擋,打算犧牲雙手保住自己那張臉,但是羅慎行的雙手剛舉到胸前時,那顆念珠已經射過去了。
軒轅也看出羅慎行有危險,但是念珠被不了和尚高速打出,接着又被清陽道長用指力彈走,這顆念珠等於是兩大高手合力發出來的暗器,不僅力道十足而且速度奇快無比,眨眼間就到達羅慎行面前,軒轅驚呼一聲想伸手抓念珠時,一個鉢盂突然擋在羅慎行面前。
只見念珠無聲無息的落入鉢盂當中,正是不了和尚和宗喀巴比拚內力時作爲道具的那個鉢盂,而此時鉢盂則被那個原本站在偏殿另一個角落的中年僧人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