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燕太后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顯得如何的惱怒,而是反問了箕杏一個問題:“撤到何處?”
箕杏臉色凝重的說道:“爲今之計,只有撤退到吾朝鮮國內,只要越過潘滿韓,想必李牧就不可能再追上來了。”
燕太后看着箕杏,箕杏也看着燕後,兩人的目光相交,空氣之中似乎有着某種奇異的氣氛在迴盪。
良久之後,燕太后突然低聲道:“既然如此……那便拜託太子了。”
箕杏的心中微微一蕩。
“她、她居然對我、對我……”
箕杏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一顆心飄呀飄,飄呀飄,好像瞬間升上了天國……
箕杏甚至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的這座府邸。
回到了自己的軍營之後,箕杏立刻召集了剩下的幾名將軍:“吾現在還有多少兵力可用?”
一名看上去頗爲老成穩重的將軍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回太子,還有一萬八千人可用,而且這裡面還有八千人是燕軍。”
這句話好像一盆涼水一般從箕杏的頭頂澆下,瞬間讓他的身體一陣冰涼。
想他出發的時候率領着五萬朝鮮大軍,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結果現在呢?五萬大軍竟然只剩下一萬了!
鑑於朝鮮國之中的人口十分的稀少,想要再度恢復到五萬軍隊的數量,恐怕就不是一兩年能夠做到的事情了。
過了片刻之後,箕杏才咬牙切齒的說道:“這該死的李牧!此仇,吾日後必報之!”
“報仇?”幾名將軍聽到箕杏的這番話,臉上沒有反應,心中卻都有些不以爲然。
這些將軍之中最年輕的也都超過了三十五歲,都是戰陣經驗豐富之人,哪裡看不出來論到排兵佈陣乃至是謀略戰術,對面的那位李牧都絕對不是浪得虛名的,否則的話也不會一戰就將朝鮮國五萬大軍打得只剩一萬了。
也就是還有襄平城這座城池作爲後盾,否則的話當日之戰的結果就是朝鮮國五萬大軍的超級大潰敗,甚至在場的人恐怕都沒有幾個能夠逃得性命去!
當然,這種晦氣的話是沒有人會在太子面前說出來的,大家都十分恭敬的看着箕杏,等待着這位太子的決定。
箕杏並沒有讓這些將軍們等待太久時間,很快他就作出了決定:“今夜子時,吾軍趁夜突圍!”
將軍們聽到這番話之後都是身體一震,臉上一個個都露出了振奮的表情。
有人就要問了,這逃跑怎麼還振奮起來了?
畢竟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現在的情況非常的明顯,繼續守城下去只是死路一條啊。
外無援軍內無士氣,這一仗已經根本沒法打了,只有趁着部隊還有一些戰鬥力的時候及時跑路,才能夠保得一線生機。
於是幾名將軍也不廢話,興沖沖的就下去組織部隊,準備在兩個時辰之後的子夜時分跑路。
作爲一位合格的指揮官,即便是跑路,箕杏也弄出了一個計劃。
他並沒有讓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而是讓大部隊從東邊撤退,自己則悄悄的從北邊撤退。
從地圖上來說,走東邊肯定是要更近一些,走北邊就不可避免的要繞路。
“爲什麼要走北邊?”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的燕太后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箕杏。
箕杏看着面前的佳人,不知爲何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想要佔有她的衝動,這種衝動猶如海嘯一般排山倒海呼嘯而來,瞬間充滿了他的內心,險些讓他無法自控。
但好在箕杏自己的心中也很清楚現在還不是時候,所以他按捺下了內心的衝動,翻身上馬。
等回到平壤城之後,這女人還不是自己想怎麼擺佈就怎麼擺佈?
“出發!”
片刻之後,襄平城的東門和北門同時打開了,兩股軍隊猶如兩道洪流一般在夜色之中出城,朝着不遠處的趙軍營地衝了過去。
卻說箕杏的這一路,由於北面是趙軍包圍力量最爲薄弱的地方,所以箕杏帶着身邊的五千士兵並沒有用多少力氣,在短暫的戰鬥之後很快就衝出了趙軍的包圍圈。
在突破了包圍圈之後,箕杏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東方,發現那裡喊殺震天,火光照亮了半個天空,顯然突圍的主力部隊在那裡陷入了激戰之中。
這個發現讓箕杏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有些得意的想道:“還好吾選擇了這個聲東擊西之計……”
箕杏帶着身邊的將士們一路急行軍,馬不停蹄人不停步的整整逃了一個晚上,逃出了大約六七十里地之後,才終於在一處小山谷之中短暫的停了下來。
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掉隊了,不能夠再繼續逃下去了。
這個時候,也正是天邊晨曦微亮的時候。
箕杏拿着一份乾糧來到了燕太后的馬車面前。
“太后,如今戰況緊急,還請太后暫時將就一番。”
燕太后點了點頭,接過了箕杏手中的乾糧,在她的身邊,小燕王早已經沉沉入睡。
燕太后突然向箕杏提了一個問題:“太子,平壤城是怎麼樣的一座城池?”
箕杏下意識的挺直了胸膛,傲然道:“比襄平城有過之而無不及!”
讓我們原諒這個土包子吧,他畢竟只是一個居住在朝鮮半島之上的殷商遺民後裔,而且一輩子都沒有去過中原的大城市。
燕太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老婦便祝太子一路順利,早日迴歸平壤了。”
箕杏楞了一下,隨後臉色突然一變:“太后此言何意?”
燕太后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老婦乃是燕國太后,軻兒更是燕國大王,不能夠守住祖宗基業便已經是不孝,如何能夠拋棄燕國百萬軍民做那流亡之人?太子請回朝鮮,老婦自率軍回返薊都,若是不能勝趙人,便將這條性命丟在燕國國土上也就是了。”
箕杏神色變幻不定,過了好一會才道:“還請太后三思啊,當年晉文齊桓不也同樣曾經流亡他國,後來亦是能夠開創不世基業,如今之小小挫折太后又何必放在心上?”
燕太后搖了搖頭,道:“老婦心意已決,還請太子不必再勸了。”
箕杏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要知道這時候的箕杏已經完全將燕太后看做是自己的女人了,結果現在這女人竟然不跟自己走了,這不是扯淡麼?
更何況如果箕杏真的就這麼回去的話,那麼他身邊就只有這幾千人,女人也沒撈到,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箕杏在短短几息時間之內就下定了決心,沉聲道:“箕杏雖然不才,但是亦不能夠坐視太后深陷險地,無論如何還請太后隨吾回返平壤,然後再從長計議!”
在箕杏看來,只要先把人帶回去,到時候怎麼樣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至於肯不肯啥的,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啊。
燕太后沉默片刻,道:“難道太子想要強迫老婦不成?”
強迫你又如何?一個聲音在箕杏的腦海之中不停的迴盪着,他險些就把這句話給吼出來,但是最後還是非常聰明的閉上了嘴巴,冷聲道:“此地不可久留,還請太后稍微休息一番,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再度出發!”
說着箕杏就轉身想要離去,但是剛剛一轉身,一把十分鋒利的長劍就指住了他的胸膛。
箕杏臉色大變,死死的盯着面前這名燕國禁衛軍將軍,寒聲道:“太后,吾率領大軍前來援助與汝,這就是汝對援軍的態度嗎?”
這裡的變故幾乎是立刻就被箕杏的親衛們給察覺到了,幾乎是下意識的,箕杏的親衛們就拔出了長劍,對着燕國禁衛軍將軍喝道:“放下長劍,休傷吾主!”
這支逃亡的部隊大部分以箕杏的朝鮮國部隊爲主,但也有兩千名燕國士兵,於是在這短短的片刻時間裡雙方就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大陣營,各自拔出武器對峙了起來。
在箕杏的身後,燕太后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太子,老婦已經說過了,平壤城老婦和大王是絕對不可能去的,還請太子放老婦母子一條生路吧。”
箕杏臉色無比的難看,心中更帶着十分的怒火,要知道他出生到現在身份何等尊貴,哪裡有被人這般用利劍相脅的時刻了?當下沉聲道:“太后,汝這般作爲,日後誰還敢相助與汝?速速命人將吾放開,否則的話汝必定是追悔莫及!”
“不可能。”燕太后十分堅定的拒絕了箕杏的要求:“除非太子同意不再糾纏與老婦,並讓老婦和大王離開。”
箕杏忍不住放聲大笑,聲音震動了清晨的山谷,一片片黃色的樹葉自樹枝上簇簇而落。
“太后,這可是汝的最後一次機會,汝自己想好了!”
氣氛幾乎要凝滯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地突然隱約的震動了起來。
一名負責在山谷之外警戒的斥候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山谷之中。
“太子,趙國人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