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的童謠唱完。
李墨渾身冒出雞皮疙瘩，童謠中的每句話都像是有所深意，讓他不由細思極恐。
“巡山客……”
仙字是由“人”與“山”組成，巡山客是古人對求仙者的稱呼，但童謠裡的巡山客明顯另有含義。
“除去首尾兩人，其餘巡山客都與道統傳承有關，魔修、器修、妖修、獸修、劍修、丹修、佛修、體修……”
“說不通啊，部分道統傳承在古代修仙界屬於旁門左道，爲何能左右天地劇變？”
體修是後世才崛起的體系，畢竟古代有壽元的限制，修士不可能一味追求肉身強度。
器修出名的就一個子器派。
但子器派一直都在挖掘天外天隕坑，天地劇變時基本上就沒有離開過隕坑，哪有什麼關聯。
更別說獸修。
獸修不算少見，古代修仙界運送貨物基本都是靈獸，但很少有宗門創立，中型規模寥寥無幾。
心獸宗放在萬年前，就是個幹髒活累活的小仙宗。
“難道是天地劇變的步驟？”
李墨眉頭微皺，“首個病死的巡山客作爲起始，他的身份不得而知，也許只是代稱？”
“接着引發魔門動盪，童謠說是溺水，很可能是魔修想要藉助剛顯露的天地劇變謀劃，以爲是某種機緣，最終魔門劇變。”
“然後是子器派，不對，說的應該是隕石，那顆蘊含着未知磷光的隕石，是第二個大事件。”
李墨的思維運轉到極致，遐道宮也幫着推演童謠的寓意，洞神法眼外放出滾滾濃煙。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遭已經變得萬籟俱寂。
“隕石深入地底，磷光難免影響到水脈，暗河又把磷光帶向世間各處，最終海納百川。”
“龍族受到波及。”
李墨頭皮發麻，彷彿眼前出現地獄般的場景。
“回想心獸宗八千年前悄無聲息的異變，人獸對調，我當初以爲災禍是來自天辰子。”
“其實…所有的野獸都在失控，因爲水源已經不再安全，導致獸修變相陷入異化。”
李墨眯起眼睛，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落石咂……”
“天劍門在天地劇變時，似乎滿門都被凡人虐殺，甚至有不少弟子活生生是由石頭砸死的。”
“媽的，天劍門認爲凡人是天地劇變的源頭，可童謠怎麼沒有說明這點，難道信息有誤？”
“不可能，不可能，造化書窺得的零星記憶中，天劍門對凡人的懼怕不像是假的。”
李墨搖了搖頭，心中暗道：“天劍門過後是藥王谷，丹修到底什麼下場還不得而知。”
“佛門的情況應該略好點，畢竟他們都是入世修行，有的是隻修佛理、不修造化的僧侶。”
“殘留的倖存者，便想通過羽化飛昇逃離凡間。”
“至於斬自首……”
李墨忍不住戰慄起來，一切都對應上了。
“武道未興盛時，武夫就是強壯些的凡人，他們把自己腦袋割去，追逐逃遁的佛門。”
“人首紙鳶……”
李墨心頭默唸着先前三生長老的另一首童謠。
“紙鳶飛高高，小兒笑笑笑。”
“長線不斷飛高高，直達天外神仙山。”
“孃親問我爲何笑。”
“我說。”
“長線斷了，仙人怕了。”
天地劇變的結局，所有人都死了，但他們又活了過來，以長生不死的肉身苟活着。
另一種可能，李墨不敢想。
“那句活過來的巡山客，會不會代表天地劇變會重蹈覆轍？”
“不可能吧，即便幕後人已經知道真相，可天地劇變又有什麼好處？無差別的災禍一旦席捲，仙人都無法置身事外啊。”
李墨感覺自己無比接近天地劇變的真相，卻如芒在背。
鬼影虛影裡容納的諸多劍鬼，仍然在重複嘶吼，“巒川，巒川仙人不獨活啊！！！”
李墨回過神來，才發現周遭已經陷入到茫茫濃霧中。
業灼道人等劍修不知去向，大日誅邪八方劍陣不見蹤跡，連火靈殿的建築也蕩然無存。
濃霧無邊無際，卻帶來宛如實質的壓迫感。
嗖。
李墨倚仗着細緻入微的五感，突然聽到劍氣的破空聲。
他不由瞳孔放大，道體發揮到極致，同時金蟾附體，身軀脹大到百米出頭。
暗金色的鱗片覆蓋皮膚，並且足足堆疊五層。
金蟾的防禦凌駕於所有刺青獸，百米也是最能發揮刺青獸化的體型，在分神期算得上金剛不壞。
“不對勁。”
李墨卻依舊感覺危險，即便在半空輾轉騰挪也未曾改善。
嗖。
劍氣臨近。
“擋不住，至少是煉虛期的存在出手。”
劍氣形似木梳，只是表面纏滿黑髮，透露出一股子令人窒息的氣息，黑髮還在不斷蠕動。
李墨面對威脅性命的劍氣，反而表現的無比冷靜。
轟。
氣浪捲起。
流轉的光暗出現在李墨的身後，佛魔法身直接被喚來外界，並且強行融合成一尊。
“阿彌陀佛，無量真魔。”
佛魔法身有着兩顆腦袋，佛首位於脖頸處，袈裟敞開，腹部顯露魔首，如同被縫製的傀儡。
八隻手臂遍佈佛魔的痕跡。
部分皮膚像是瓊脂白玉，散發着淡淡的七色佛光，但同樣不乏長滿痤瘡的腐爛皮膚。
李墨伸手一點。
沒有絲毫留手的念頭，或許稍有不慎就是個身死道消。 “立地成佛。”
以佛魔法身爲中心，萬丈範圍內化作西方極樂世界。
遐道劍意作用於佛魔法身，讓極樂世界變得更加真實，實際幻境是由太陽劍意構成。
一棵棵七寶菩提樹長出，另有八功德水化作綿綿細雨，大如車輪的無數蓮花托起信衆。
信衆唸誦經文，有亭臺樓閣立起。
法身道：“極樂國土，成就如是功德莊嚴。”
佛光暴漲。
李墨死死盯着木梳劍氣，“轉念入魔。”
極樂世界中升起一根根血肉柱子，上面倒掛着數以萬計的身影，皆是鐵鏈貫穿四肢的惡鬼。
誦經的信衆五官流血，手中多出白骨念珠。
“化自在天，於他化中得自在故。”
佛魔法身的強行融合變得更加緊密，聲勢浩大到誦經聲震耳欲聾，佛魔靈力環繞周身。
理論上來說，佛魔法身合二爲一需要天宮期。
李墨全靠着陰陽劍意勉強動用，可能佛魔法身事後會受損，但如今面臨的是生死存亡。
砰。
八隻手臂護住自身，佛魔靈力宣泄而出。
木梳劍氣與佛魔法身碰撞的剎那，響起刺耳的尖銳動靜。
八臂脫手，李墨右耳一動，滔天的火焰涌出，不久前領悟的上乘火屬劍意【火孽】爆發。
火焰彷彿有靈，形成鳥獸纏住劍氣。
李墨側身躲避的同時，幻魚劍出鞘，並且陰陽寶瓶傾倒，潑天劍氣朝劍氣源頭而去。
刺青獸紛紛降臨，用靈力消磨着木梳劍氣。
“呃。”
木梳劍氣被削弱九成，依舊直接貫穿胸口。
李墨的心臟停止跳動，黑髮在傷口內瘋狂生長，好在有癌細胞鎮壓，否則必然導致異化。
共生法身鑽出劍囊，幫着大癌彌天祛除異化。
“羣魚，魚躍龍門。”
太陽太陰劍氣變爲一隻只鯉魚，在遊動中脫胎換骨。
濃霧四散。
李墨望見一老婦站在遠處。
老婦身軀佝僂，脖頸卻長出葡萄藤蔓，枝頭掛滿首級，其樣貌分明是三生長老。
“果然是三生，她必定與幕後人有關。”
“啊啊啊！！！”
三生尖嘯不斷，已經化作蛟龍的陰陽劍氣紛紛崩壞。
葡萄藤晃動。
首級掉落，血肉增生成纏滿黑髮的木梳。
嗖。
“艹，當我怕你？！！”
李墨不退反進，肋部長出七雙手臂。
此時，胸口的黑髮已經蔓延至下半身，混元殘體失去知覺，其餘道體還在死死抵禦。
李墨的手掌不間斷向着三生拍出，佛魔法身則動作相同，狂風驟雨的掌擊籠罩方寸之地。
陽屬上乘分支劍意【極晝】
靈力如光，生者退讓，佛魔法身變得比太陽更加耀眼。
砰砰砰砰砰……
第二道木梳劍氣略有停滯，貫穿李墨的腹部。
白骨寶身失控，黑髮鑽進脊椎骨的縫隙，順着骨髓向軀幹四肢延伸，共生法身難以阻擋。
三生再次脫落首級。
李墨卻面露狂喜，“你殺不死我的。”
他發現，第二道劍氣只有第一道劍氣的六成威力，第三道劍氣快連煉虛期都算不上了。
屍山小世界內的酒氣沸騰，李墨體內的黑髮隨之收縮。
李墨強忍着異化的折磨，控制劍意反制木梳劍氣，在木梳成型前就讓劍氣威力大減。
嗖。
八臂護身。
叮。
佛魔法身的手臂佈滿裂縫，但首次擋住木梳劍氣。
三生晃動葡萄藤，表情顯得耐人尋味，木梳劍氣接踵而至，不過已經跌落到分神期。
“長老，你…到底是何許人也。”
李墨一把抓住木梳劍氣，寶瓶放出的劍氣傾盆而下。
“什麼鬼？”
陰陽劍氣徑直穿過三生，彷彿後者不復存在，只是用詭異莫名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李墨不信邪，各類靈屬的劍氣輪番襲殺。
結果。
三生似乎不具實體。
隨着一道道木梳劍氣釋放，三生無可避免的出現修爲衰退。
元嬰期。
結丹期。
弱冠期。
總角期。
就在歸於凡俗的瞬間。
三生竟然從有到無，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