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傍晚時分,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冬天的白晝總是特別短。

亦瑾站在大堂裡,看着大門外的馬路上漸漸擁擠起來。車水馬龍,下班高峰。

有一盞路燈閃了一下,然後整排路燈都嘩的亮起來,暈黃的燈光,溫暖的不得了。有些路人不約而同的擡起頭來看一眼路燈。

對面海豐大廈整幢大樓都泛起了奇異的光澤,巨大的招牌也不停的變換着顏色,美得有些離奇。

大廳的門被推開,然後是迎賓小姐整齊嘹亮的“晚上好,歡迎光臨。”

亦瑾收回目光,看見有三個身着西裝的中年男人正走進來。爲首的張總是他們君悅大酒店的常客,亦瑾跟他很熟。她微笑着迎上去,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已經伸出了手。“凌經理。”

“張總,你好。”亦瑾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後朝他身後的兩個男人微微頷首。“歡迎大家光臨君悅。包廂已經給大家預定好了,在二樓,我帶大家上去。”

亦瑾伸手比了個請的手勢。

“這就是老黎的外甥女,很有能力的女孩子啊。”張總拍着亦瑾的肩膀,朝身後的兩個男人介紹。“亦瑾,趙總和王總。”

“噢,老黎的那個小外甥女啊,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呢,都長成大姑娘了。”那個被稱作趙總的男人感嘆道。

“是啊,所以歲月不饒人,我們都老了。”

“原來兩位都是舅舅的舊識啊!”亦瑾笑着,一一和他們握手。

大家轉身進ru電梯。

“老黎好像最近都忙着其他生意了吧?”

“是的,舅舅已經把酒店完全交給表哥接手了。”

“小黎,留學回來了嗎?”

“恩,回來已經兩個月了。”電梯已經到了,亦瑾走在前面給他們領路,一邊回頭“可是不巧,今天他不在酒店,不然讓他過來給各位伯伯打聲招呼。”

“沒事,來日方長。”

亦瑾帶他們走進包廂,看着他們入座,轉身對門口的服務員說“可以上菜了。”

“那大家慢吃,我先去樓下忙了。”

“好的,你去忙吧。”張總很和氣的朝她揮揮手。

亦瑾走出包廂,隨手帶上了門,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每天這樣的應酬太多,她都已經倦了。走過二樓吧檯的時候,看見窗外的天已經徹底黑了。她嫌電梯的空氣太悶,也只是二樓而已,她步行至樓梯口。昨天晚上睡得很晚,加上剛纔一直站着,其實她已經有些腿軟了。可就是不喜歡電梯壓抑的氣氛。大學之後,她好像一直很難適應狹小的空間,能避就避,實在避不了才硬着頭皮上。

剛下樓,亦瑾的就看見門口一個男人走進來。他穿着深色便西,西裝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大衣,身形挺拔,他講着電話走的很慢,帶着些許風塵僕僕的味道。他身後是繾綣的時光不斷鋪成的背景,亦瑾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直到感覺到眼角的溼潤。

也許是電話那頭的人講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他的手扶扶額頭,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這麼些年,他變了許多,成熟的氣質由內而發,時間把他的面容刻畫的更加棱角分明。只是那抹微揚的笑意,依舊暖的讓亦瑾怎麼都移不開視線。

負責迎賓的嘯月熱情迎上去爲他指路,他只是淡淡的點點頭。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讓亦瑾都忍不住打了寒顫。

嘯月是酒店出了名的愛和帥哥搭訕。黎希瑞剛來酒店的第一天,裝成是普通的顧客,嘯月就熱情的迎上去搭訕,最後甚至不惜假裝暈倒來投懷送抱,怎料到眼前的男子便是新來的總裁。黎希瑞只是簡單的一句“你的身體,似乎不適合再在酒店工作。”就惹得小妮子連連求饒。

從那以後,這個毛病倒是很久沒發作了。今兒個該是腦子又犯糊塗了,不過看這架勢,這個男人的冷漠比起黎希瑞的威脅更加讓人望而生畏,嘯月已經怯生生的從他身邊走開了。

亦瑾下意識的又折回樓梯上,高高的觀賞壁大概正好可以擋住她的身影。她確定他沒有看見自己。

即使歲月再遠去更多年,她還是可以一眼把他認出來。在這些日日夜夜裡,他的樣子從來不曾在她的腦海裡消失過。魂牽夢繞,如今他就這麼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卻只有退後的勇氣。

她爲什麼要躲。時光也許早就漂白了過去,況且他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等到亦瑾回神追出去的時候,她看見他走進了電梯。電梯停在三樓,亦瑾拔腿就朝樓梯口跑過去。這會兒廚房跑菜的服務生正樓上樓下的趕,樓道瞬間就變得擁擠起來。

她的腳步有些凌亂,顧不得別人和她打招呼,跌跌撞撞的只知道朝樓上跑。

三樓的走廊裡根本沒有那個人的身影,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三樓主管尹夢在吧檯笑着喊她“凌經理,上來監督工作啊。”

亦瑾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搖着她的手,“夢夢,把今天的預定情況給我看看。”

“還真是來監督工作的啊。”尹夢笑着把表格拿過來。

她白皙的手指順着預定的名字下去,指甲在紙上留下白色的劃痕,終於在最後第十一欄停了下來。

亦瑾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只有辛辰兩個字在紙上熠熠生輝。闊別了好幾年的悸動,終於在此刻又重新萌發了。

尹夢把頭湊過來,她很少見亦瑾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你認識辛總?”

亦瑾還沒來的及反應她的問題,就見她手臂一伸,指着前面的包廂“他在那裡,308,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308,情侶包廂。胸腔裡有什麼在風起雲涌,心酸難抑。

“不用了。”亦瑾慌亂的搖了搖頭。“你招呼好就行。”

亦瑾轉身朝電梯口走去,她知道自己沒有力氣再走下樓。

屋外不知何時起已是一片昏天暗地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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