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成由小兒子扶着,手裡的柺杖恨恨地點了點地,大喝一聲:“夠了!”
李香草輕蔑的瞥了一眼臉色漲紅的爺爺,紅彤的雙眼又是對上了周氏,語氣沉沉的道:“我的好大伯孃,別指望我會停手。今兒我不把你打得跪地求饒,我就不是李香草!”
聞聽此言李海成氣了個仰倒,指着大兒子李永仁咆哮道:“還不趕緊把這個死妮子給我拉開!”
李永仁看着在自家老爹跟前裝孝順兒子的三弟,撇撇嘴,上前一把奪過李香草手裡的棒槌,又是一巴掌扇了上去。
李香草撲倒在地,捂着臉惡狠狠地看着李永仁,一骨碌爬了起來,撲上去狠狠地咬上了李永仁的手。
“啊……”
又是一聲驚叫,程氏被嚇得昏了過去。周氏、李巧姐趕緊接住了。這要是沒接住,程氏醒了又是好一頓鬧騰。
李永仁皮糙肉厚的也被李香草給咬得手直冒鮮血,忍着痛,一揮手把李香草甩在了地上,擡腳就踹。
只是還沒踹到身上的時候,就被舉着菜刀衝過來的荷花給嚇得躲開了去。
看着大姐悽慘的樣子,荷花一把丟了菜刀,撲到李香草身上哭了起來。
抹掉嘴邊的鮮血,李香草輕柔的拍拍荷花的肩膀,笑道:“哭個什麼?大姐不是還活得好好的?”抹掉荷花的眼淚,把她抱在懷裡好一陣哄。
李海成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他可看不得這忤逆長輩的人在這上演這,姐妹情深的戲碼。原就是極重面子的一個人,這會被自家孫女打上門來,說不定明兒就傳遍了村子,這叫這一家人,自己還怎麼出去見人?
這老二家的一家子生來就是克老子的,越想越氣,許是氣懵了,擡起手裡的柺杖就要往眼前姐妹兩個身上揮去,看樣子恨不得一柺杖打死兩人。
一圈人,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嘴裡噙着一抹冷笑,眼裡帶着興奮,像是要眼睜睜的看着。
李香草看着揮來的柺杖,一翻身,把猝不及防的荷花壓在了身下,閉眼迎着疼痛的來臨。
一下、兩下、三下……李香草已經記不清落在身上的柺杖有多少下了,只是死死地摟着懷裡的荷花,看着她哭泣,呼喊的樣子,李香草笑朝她笑笑,擡手……
“住手!李海成你是要打死你孫女嗎?”
一聲熟悉的大喝,落在身上的柺杖終於停了下來。擡首向上看着,原來是三爺爺握住了柺杖,李香草笑着喊了聲,“三爺爺”,緩緩閉上了眼睛。
隨後跑進來的陳氏,李永平夫妻,看着緩緩垂下頭的李香草駭了一跳。忙轉身攔住了撞上來的俊安三人,擡手捂上他們的眼睛,不敢叫他們看到大姐的悽慘和爺爺的心狠。
隨手一甩,把握在手裡的柺杖甩掉,李海德彎腰抱起昏迷的李香草,招呼哭個不住的荷花一聲,看都沒看屋裡其他人一眼,擡腳走了出去。
走到大門口時,已然轉醒的程氏怒氣衝衝的道:“誰許你們出去了?”轉身吩咐大兒李永仁,“去,把香草那死妮子給我拽過來。反了天了她。”
李海德被她這話氣笑了,沒見着這香草都成這樣了?還不放過,他真有些懷疑這老二到底是不是這兩口子生的了。多年不生氣,這老嫂子還真當自己是泥捏的了,既如此,也該好好立立威了,別當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爬到我的頭上。
轉過身,雙眼盯着梗着脖子,依舊叫囂不停的程氏,緩緩開口道:“嫂子說得什麼話?兄弟怎麼沒聽得太明白?”
程氏恍然不覺,揚着脖子高喊道:“我說……”
“啪!”
“你個死老頭子,幹什麼打我?天天給你這一家吃的喝的端着,你這死老頭子還不罷休,今兒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打我,我跟你不干休!”說着推開扶着自己的周氏,巧姐兩個,朝李海成撲了過去。
看着扭打成一團的李海成夫妻,李海德是知道什麼叫做無語了。瞅瞅愣在一邊的其他人,呵斥道:“還不趕緊把你們爹孃給拉開?也不知道丟人現眼!”
說完抱着李香草就出去了。外邊聞訊跑過來看熱鬧的衆人一瞅他懷裡的李香草,有那心腸軟的當時就紅了眼眶,想不通這一直標榜着自己治家嚴禁,夫妻和樂,父慈子孝的李海成能下出如此重的手。
自然這裡邊少不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閃着金光似的小眼,噼裡啪啦的打着自己的算盤。
只是不管他們怎麼想,想些什麼。李海德抱着昏迷的李香草,身後緊緊的跟着哭泣不止的荷花姐弟幾個,橫了衆人一眼,呵斥道:“行了!都別看了!”
聽着身後院子裡傳來的哭嚷聲,李海德不屑的哼道:“去族裡,請族老!”
裡邊的打鬧聲一頓,不一會李海成拄着柺杖,由兩個兒子扶着,顫顫巍巍的出來了,走近李海德,急急的喘着粗氣道:“海……海德兄弟,不用去麻煩族老了。本就是家事,怎能偏煩族老了呢?”
一幅日暮西山,說句話就要喘上三喘。要不是李海德見過他下狠手,說不定這會還真被騙了呢。
左右圍着的一羣也是被李海德說出口的話嚇了一跳,聞聽李海成的話俱是點頭贊同,這本就是自己家事,這會怎麼扯到族老那去了,這村長越來越沒譜了。
眼瞧着圍着的人都偏向自己,方纔心慌的不行的李海成這會腰板挺直了,左右吩咐一聲,叫自家兒子上前接過李香草,口裡說着不便打擾村長云云。
李海德氣個仰倒,抱着李香草的手哆嗦着,再加上對面的程氏婆媳,李海德死擰着眉,看了看懷裡的李香草,他真不想把這孩子給送出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心裡過不去啊。
“三爺爺”
李海德正左右爲難,猛一聽到俊安喊自己,立時低頭,看向被自家老大拉着的俊安。鼻頭紅紅,緊抿着嘴的樣子叫李海德心裡又是一酸。
看着人多的份上,李永平知道沒人敢動他們,也就放了手。
小小的俊安整了整衣裳,往前走了幾步,一個長稽,拜了下去。
“俊安一是請求三爺爺給大姐趕緊找個大夫,二是請求三爺爺帶着我姐弟幾個麻煩族老,三是請求把我家弟妹也給送回去。”
小小的身子彷彿蘊含了無數的能量,揚聲一字一句,無比清晰的說着。
李海德眨眨眼,聞言笑道:“臭小子,有出息!三爺爺這就按你說得做!”
一村之長還是有些能量的,再加上一個個眼瞅着小小的俊安說的話句句在理,稍稍伸些援手也不懼什麼。不用村長吩咐,自然有那機靈的跑去請大夫,李海德抱着懷裡的李香草回了自己家。
這人都自己說了的,李海成也攔不住了,只能把門一鎖,示意一家人跟着自己去。這會心裡還在僥倖,好歹做個樣子出來,叫這村裡人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
打定主意,拉着不情不願的程氏出了門。
看着牀上悄無聲息躺着的李香草,俊安眼裡劃過一抹狠戾。拍拍桔兒兩個小傢伙的肩膀,笑道:“桔兒,跟着弟弟一起守着大姐,等大哥回來咱就回家,好不好?”
“嗯!”
聽到桔兒高聲的回答,俊安扯着嘴角笑了笑。
轉身扶起坐在牀頭給大姐擦臉的荷花,握着她的手道:“二姐,大姐出事了,我們去找族老評理好不好?”
荷花原被大姐的樣子駭住了,一時六神無主,只顧着哭了,聞言看向俊安,見他面色平靜,不有點了點頭,“二姐跟你去!”
俊安深深的看了李香草一眼,閉閉眼,朝屋裡衆人行了一禮,道:“如此,小子大姐就拜託了。”
走到李海德跟前,笑道:“三爺爺,走吧!”
看着眼前嘴角帶笑的俊安,李海德嘆了口氣,摸摸他的腦袋道:“要是能放就放過吧。”
俊安裝作沒聽到,歪着頭笑道:“三爺爺這說的是什麼話?孫兒怎麼聽不懂呢?”
“聽不懂?聽不懂就罷了吧。”
李海德看着俊安,睿智的眼睛彷彿看進了他的心裡,只是見他堅持,只能說出這麼一句來。
說是請族老,也就是開祠堂了的。
位於最西邊的祠堂,今天是燈火通明。幾個族老俱是高坐在上頭,族長是李海德的親哥哥,李海江。
隨着衆人走到祠堂,俊安長出口氣,跪了下去,朗聲道:“今兒小子麻煩幾位叔公俱是不該。只是我家大姐香草如今躺在牀上人事不知,身爲家裡長男,自是該替大姐討個公道。還望叔公們原諒則個。”
爲首的三叔公聞言點點頭,示意俊安起來。
俊安跪在地上,碰碰的磕着頭,泣聲道:“三叔公,我就想知道,爲什麼爺爺這麼狠心。大姐一直用心的照顧着我們,今兒就去了爺爺家一次,爺爺狠心的把大姐給打得半死。我想問問爺爺,大姐到底做錯了什麼?還是我們做錯了什麼?還是我們爹孃做錯了?”
跟着跪在地上的荷花也不說話,捂着嘴一直哭。
隨後跟進來的李海成聞言,差點被噎死。恨恨地看了一眼跪着的俊安姐弟兩個,向上邊端坐的幾人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