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京慢

我拉了孫士謙他們上城牆巡視,聊了些我走後的高濟態勢,又說了會兒朝中的風聞,我問道:“仲進,金鑫的事如何了?”孫士謙搖了搖頭,道:“想來是沒什麼希望了,這幾年尋他的佈告一直沒有停過。倒是大夫,居然被折磨成這樣……”

“少年老成些好,何況我也算不得少年了。”我嘆了口氣,苦笑道,“身邊沒有熟悉的人,幹什麼都不順心,這次仲進你們來了,正好給我去燕州權代太守,我會上報朝廷的。”

孫士謙看了一眼旁邊的陳中遠,道:“其實照我看來,小山倒是更合適做這個太守。”我對這個沉默寡言的人認識不多,既然孫士謙這麼推薦,該不會有錯,便道:“本來想讓小山留在雲州權代太守的,既然仲進這麼說,小山,去燕州如何?”

陳中遠一拱手,道:“大夫說哪裡便是哪裡,卑職只要有口飯吃就是了。”我點了點頭,道:“幾位一來,我身上的擔子輕鬆許多啊,膽子也大了。這匈厥古,屠戮我子民,此仇雖千百世都要報!”

其他幾個文吏也都領了差使,雖然燕雲實在是苦寒之地,但到底比軍中舒服多了。可我也知道,這支大軍多是中原子弟,已經離家這麼久,恐怕會思鄉情切。

翌日,送走了陳中遠,我問孫士謙軍中是否有何議論。孫士謙道:“軍中的兵士都是大夫領着打過仗的,聽說再跟着大夫去打匈厥古,各個摩拳擦掌。”我嘆了口氣。孫士謙不解,問我爲何擔憂。

“衆兵士都道今日出兵,明日便可滅了匈厥古,哪裡來這麼好的事情?照我所言,非十年之功不可啊。”等軍士們發現歸家之日遙遙無期,還能穩嗎?孫士謙知道我言下之意,也皺眉沉思。

“大夫,成親如何?”孫士謙突然道。

“怎麼?”我有些不解。

“讓兵士娶當地女子爲妻,把家安下來,心也就安了。若是已經有家室的,可以讓其妻子兒女同來北疆,家人也可領一份軍餉。”孫士謙道。

“如此妥當嗎?朝中會不會有人說我要擁兵自重?”

“怕就怕如此,不過現在北疆不穩,聖上一定會採納充實邊郡的策略。只是,大夫此番恐怕又是爲他人做嫁衣裳了。”孫士謙也嘆了口氣。

“嫁衣倒是無妨,誰穿都是我大越之福。只是,唉,過些日子還要去匈厥古納貢,真是我心頭的一塊重石啊。”

“大夫,秋高馬膘,匈厥古真不會背信棄義來攻打我們?”孫士謙問道。

我心裡也吃不準,道:“但願吧。”

“卑職有個計較,只是恐怕太過卑劣了。”

“再卑劣的事我也不是沒做過,仲進說說何妨。”

“禍水西引。”孫士謙壓低聲音,“讓匈厥古人去打代州、古州等地,一來減輕我燕雲的危機,二來也好堅定舉國抗擊匈厥古的決心。”

這個辦法我不是沒有想過,不過如此拿我大越子民的生命做籌碼實在不是我能接受得了的。“多備一千匹絲綢吧,再把那些精巧的小玩意送些給他們的部落首領,最好還是不要打仗。”

孫士謙知道我不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正當我準備車駕要去匈厥古的時候,聖上傳下聖旨,要我回京敘職。章儀不放心我,怕又有什麼陰謀,孫士謙倒說:“聖上居然發了聖旨命大夫回京,想來是有大事。既然有大事,大夫能保無恙。怕就怕朝中無事,那時大夫便要趕快些回來。”

我點了點頭。章儀不解,問:“爲何沒有大事了反而要回來了。”我笑道:“若是有大事,定然不會有人想節外生枝,仲進是怕別人事情都忙好了,有空轉過來對付我。只是仲進,匈厥古一行……”

“大夫放心,卑職一定會爲大夫辦得妥妥當當。”

“唉,那些可憐的姑娘我也就不去送了,仲進告訴她們,她們也是爲國爲民去的,總有一日,我明可名會紅紗鋪路再把她們迎回來。”

“大夫實在不必內疚,大夫幫她們安家已經很厚道了。”

“想我堂堂大越,居然還要靠送女人才能喘息,真是豈有此理!莫說朝裡的御史,就是我自己也恨啊。”我拍了拍桌子,恨聲道。

孫士謙苦笑,道:“還是請皇上大力實邊吧,倭寇沒有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是緩不過來了,海患算是平了。南疆那邊聽說曹彬將軍收復了安南古郡,舉國都在歡慶呢。西域通商之後,幾乎不必再派重兵了。現在我朝也就北疆這裡吃緊,該充實了。”

我要回朝一事傳開後,不少將佐都送了禮,這乃是歷朝的舊習,回京之人因爲需要打點,所以屬下或多或少要送川資。路增不是我的屬下,卻也送了一輛馬車。他的馬車最奇怪的地方還是輪子,居然有四個輪子。

“老朽將馬車稍稍改了改,如此一來顛簸就輕很多了。”路增解釋道。

我謝過路增,就乘着這輛巧匠改過的馬車往京城駛去。

四輪的馬車的確要比兩輪的平穩許多,一路上在驛站換馬,我也聽了不少消息。原來平倭軍從高濟回師,史君毅等人率軍直赴北疆,李渾帶着御林軍在長門獻俘。聽說當日京師萬人空巷,都爭先一睹我大越軍容。

因爲被俘的倭奴有二十萬之衆,他們的國君也親自前往金鑾殿謝罪,幾個聽說是挑唆倭奴發動侵略戰爭的大將被砍了腦袋。因此,聖上終於開恩放這些戰俘從海路歸國。我總覺得有些不妥,卻不敢往深裡想,因爲最安全妥善解決倭奴問題的辦法只有把這二十萬衆全部坑殺。

我住在館驛的一間偏房,隔壁是代州的軍使,正和一個兵部的使者爭論這二十萬倭奴是不是該殺。兵部使者顯然更像個文人,大談仁義王道。代州軍使給說得回不上話,憋了半天嚷了一句:“直娘賊,就是我華夏族破落了,想當年戰國大將黑起,一戰坑殺四十萬都沒有眨眼。你也別給老子再說什麼仁義,再他孃的嘰歪老子一錘子捶死你!”

我偷偷藏在被子裡笑了許久,隔壁也真的就靜了下去。

不過,或許是我多心,聖上該不會故意把和我關係親密的人都發配到北疆吧。若真是如此,我的確對不起史君毅他們。初入高濟的幾場惡戰都是他們打的,最困難的時候也不見什麼援軍。凱旋將士最看重的便是長門獻俘了,現在有二十萬戰俘,卻不能風光,從軍一恨啊。

半月後,我到了京師。

先去吏部報道,領了牌子明日面聖。因爲是領了聖旨,所以只能住在館驛,等面聖繳旨之後才能回家。

因爲入冬,京師的館驛擠滿了外地官員,或是敘職的,或是送禮的,或是送禮兼帶敘職的,鬧哄哄吵得我無法入眠。正忍不住要出去讓他們安靜些時,韋白居然來了。

“怎麼回來也不先捎口信?”韋白空着手,“你嫂子知道你回來了,給你備下了一桌子菜,本以爲你會馬上過去,誰料等到現在,正在家裡罵人呢。”

“可小弟是奉旨回來敘職,恐怕……”

“呵呵,你真當御史是神仙?誰來管你這檔子事?小小違制不怕什麼。”韋白轉過我的車頭就要出去。

我一把撐住門框,道:“大哥,你兄弟我現在可是揹着漢奸的臭名,沒洗清之前你可不能害死我啊。”

“怕什麼,現在朝中局勢,嘿嘿,回去跟你說。”韋白在我耳邊輕聲道,“哥哥我升了寶文閣直學士,賜紫,賜金魚袋。”我愣了一下,手縮了回來,任由韋白推我出去。“大哥怎麼升這麼快?你人緣不好,又一直是抄寫謄錄的散職,朝中發生什麼事了?”

館驛果然沒有人管我們,到了街上,人稍稍少些,韋白道:“其實,爲兄也是押對了寶。滿朝大臣都主張立嫡,爲兄寫了一篇草奏,要求廢了這不合理的規矩。歷朝歷代,那麼多昏君,不也是立嫡立出來的?愚兄勸皇上立賢,以大越江山社稷爲重。”

我笑了笑,道:“你還真是狡猾,若是當日你能有此揣摩的功夫,何愁懷才不遇?”

“當日啊,唉,別提了,現在爲兄也是爲生活所迫。當日爲兄只有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現在不同了,家裡三張嘴等着進食呢。什麼抱負,先讓給祿米吧。”韋白嘆道。

“怎麼是三張嘴?嫂子同意大哥納妾了?”

“你嫂子賢惠,怎麼會不同意?不過你說哪裡去了,爲兄怎麼會做這等傻事?是你嫂子上個月生了一對龍鳳胎。”韋白說着,嘴角也合不攏了,“你嫂子還說要給你個驚喜,故意不讓我寫信給你,等會你可得裝着不知道。”

“恭喜大哥喜得千金貴子啊。”我也笑道,“可惜沒有帶什麼好玩的玩意回來,做叔父的也沒個見面禮,不成體統啊。”

“我們還那麼講究幹嗎?我倒是擔心你啊,現在皇帝意氣風發,比之昔時不可同日而語。你說話向來不怎麼討巧,多說些好話,早日回來。”

我把北疆的情形和韋白說了,最後道:“現在這副攤子,若是我就這麼走了,實在對不起那裡的百姓。武嘯星能熬二十多年,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殘身?”

說話間,已經到了韋府的正門。

“這些以後再說,今夜不談正事,只談家事、趣事,呵呵。”韋白叮囑了兩句,推我進去。

韋夫人已經等了很久,桌上的菜像是已經熱過幾遍了。見我進來,鐵青着臉不理我。我叫了嫂嫂行了禮,她才正色道:“我道誰呢,當了官架子那麼大,到了京師居然不來看看嫂嫂。”韋夫人是溫善的典型,冷着臉訓人實非其所長,絲毫沒有生氣的味道。

我略施小計就把她逗笑了,說要給我兩件寶貝,還要我猜。我故意道:“若是一件寶貝,那是嫂夫人喜添麒兒,兩件嘛……莫非添了一對麒麟?”韋夫人紅了臉,啐道:“怎麼盡往那上猜?”

“嫂子忘記小弟的老本行了?看相啊,依我看啊,一定是對龍鳳胎。”我笑道。

“定是他告訴你的!”韋夫人叫奶媽抱出了兩個孩子,“給叔叔看看,看看孃親的寶貝。”奶媽把兩個孩子都放在我懷裡,一手一個。兩個初生嬰孩紅彤彤的臉蛋着實可愛,唆着小嘴乖乖睡着。

“起名字了嗎?”我問道。

“乳名要叫得賤些,好養大,所以我叫哥哥狗兒,妹妹是貓兒。”韋白道。

“學名可想好了?妹妹的貓兒可以轉個‘妙’字,哥哥的狗兒可轉什麼字好呢?”

“那個簡單,狗轉‘明’字不是正貼切嗎?”韋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知道韋夫人聊發少女嬌態,罵我是小狗,卻還是故意裝得過了一會才醒悟過來,道:“也是,要避狗兒他爹的諱,只好用‘明’代替‘白’字了。”

韋白不甘心,笑道:“說得好好的,幹嗎把我繞進去了?雪本來就是白的嘛。”雪雪是韋夫人的花名,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她自己身上,她自己想想也笑個不停。

“點過五味了嗎?”我又問道。韋夫人搶着道:“點過了,狗兒倒好,嘗甜不笑,吃苦不哭,想來能有出息。只是貓兒恐怕是個醋罈子,吃着酸的倒笑了。也吃不得苦,還沒碰到嘴呢,已經哭得哇哇的了。”

我笑道:“無妨,女孩子家,本來就不必吃什麼苦頭,不過也不能太驕橫了。”說到驕橫,我想到遠在北疆的章儀。本來要她和我一起回來的,只是她說答應了巾幗園的姐妹一起趕批布帛,一時走不開,我也樂得路上清淨。

“就是還沒點玉呢,等他們百日了,還請叔叔給他們點,也好沾沾叔叔的聰明氣。你這次在京師能住多久?”韋夫人問我。

“得看皇帝的旨意了,若是明天皇上要我當夜就走,我便只好當夜就走。”我把孩子還給奶媽,答道。

“夫君,能否上書皇上,讓小名過完了年再走呢?”

“大嫂,我可不小了啊,呵呵。”我笑了兩聲,道,“先吃飯吧,我也餓了。”

韋白總算避開了嬌妻的難題,上桌倒酒,開始吃飯了。

幾杯酒下肚,韋白忘記了自己說的不談正事,演義起朝中一年來的種種變化。最讓我吃驚的莫若皇上對李哲存的態度了。

“他真要死了嗎?”我問韋白。

“恐怕是的。”韋白點了點頭,“有個把月沒有起身了,聽他家下人傳出的消息,他還有件事沒有了掉,估計就是爲這事一直硬挺着。”

“我本來以爲,皇上不去落井下石就不錯了,不料還給了這麼多虛榮,果然是明主啊。”死人的榮譽再多也不過分,我總算看到師父說的明主開始嶄露崢嶸了。老實說,當日我並不怎麼看好那個衝動易怒的皇上,不過現在,總要刮目相看了。

韋白又說了些,被韋夫人打斷,追問起我和章儀的事來。當我紅着臉告訴他們,我已經娶了章儀,只是沒有拜堂時,韋白的酒盞落地,跌得粉碎。

“兄弟啊,燕雲是不是真的撒尿都能凍住?”韋白的眼神發直,似乎已經傻了。我點了點頭。“兄弟啊,你想不想去個暖和點的地方?比如新近收復的安南路。”韋白又問我。我搖了搖頭。

“兄弟啊,那你要好好想想怎麼回覆聖上的賜婚,聽宮裡的消息,是皇太后要指隆裕公主給你。”

我也呆住了,聖上是說過要替我廣選侯門女,但那還是遠在高濟的時候。韋白知道我是個重情意的人,斷然不會捨棄章儀,所以也替我爲難。這事也的確是我草率,忘記上報吏部了。但也沒哪個做官的朋友告訴我成親還要上報啊,一念及此,埋怨韋白道:“你怎麼不先告訴我,官員成親要上報吏部備案呢?”

“備什麼案?不是重臣,誰來管你成不成親?定是你自己對聖上說的尚未成親,現在突然出現個正妻,立馬便是一個欺君之罪。”韋白道。

“那我現在怎麼辦?要捨棄章儀我絕對不幹,而且我也不想再娶,一個章儀已經夠我受的了,再添個公主……我受不了。”我飲盡了杯中的酒。

韋白還沒有想出辦法,外面門房報道:“聖旨到,燕雲經營相公明可名接旨。”

韋白家又碎了一個酒杯,是我驚訝於聖旨居然追到了這裡。更可怕的是,居然是“燕雲經營相公”……

當夜,我奉命進宮。臨行前,我對韋白說不必等我,韋夫人卻說再晚都給我留門,而且一出宮就要來這裡。我應承下來,又道,若是聖上留宿就不回來了。韋夫人笑了笑,派了個小廝跟着我,說要是留宿便讓小廝回來報個信便是了。

我還是被賜宮城跑馬,聖上居然設了親王儀仗在永安門等我。我很知趣地跪地謝恩三次,然後上了自己的車,繼續前往坤寧宮,那是皇太后的寢宮。

“微臣明可名,參見皇上、皇太后。”我被召進宮殿,皇上陪着皇太后坐在上面。

“母后,這位便是朕的國老,虛師的高足,明可名。”皇上說着,摻着皇太后站了起來。

我低着頭,只看到兩人步下臺階,朝我走來。

“擡頭讓哀家看看。”皇太后的聲音並不很老。

我依言擡頭,見到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太太,臉目慈善。

“嘖嘖,才三十歲吧,就給折磨成這個樣子了,看上去比我還老呢。”皇太后說着,在我對面的席上坐下。我連忙挪後幾寸,算是行禮。

“子陽不必拘束,母后這麼說是沒把明卿當外人。”聖上說了一句,在皇太后身邊坐下,“子陽在北疆還好嗎?”能被皇帝以字號稱呼,足以說明此人的榮寵。但我是被流放之臣,談什麼榮寵?

“臣明白聖上實邊之策,在北疆娶了妻,一切都已經開始步上了正軌。”我以攻代守,果然,聽說我娶妻了,皇帝臉色變了變,皇太后卻沒有什麼反應。

“子陽娶的是誰家千金?”

“已故統領章可凡之女,章儀。”我道。

“章可凡?可是章乃成的小子?”皇太后插嘴問道。我依稀記得似乎聽誰說過,但是不敢確定,不料聖上倒先說了:“章儀正是太祖皇帝欽點的‘第一勇將’章乃成的孫丫頭,小丫頭男裝跑去高濟,給子陽添了不少麻煩,現在想來是子陽蝨子多了不癢,索性娶回家慢慢麻煩了。哈哈。”

“呵呵,原來是她呀,從小就頑皮搗蛋,你還記得她五歲時在御花園摘哀家的海棠嗎?當時是氣得我呀飯也吃不下。不過從小就能看出她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倒沒再見了。還道她改性乖乖在家呢,原來跑去了高濟。”

我一笑,道:“拙荊倒是精通女紅,臣的衣裳都是她一手包辦的。”

“朕還道她只會動刀動劍呢,原來也會用針線。”皇帝笑道,“母后,看來您是做不成紅娘了。我們的明大夫對瘋丫頭可上心得緊吶。”

我佯作不知,低頭不語。

“男人有個三妻四妾在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哀家倒是覺得,既然已經娶了瘋丫頭,那木美人也該娶回去,她們從小就混在一塊,誰也離不開誰,現在不是正好?”

我連忙道:“微臣非風流之人,不敢貪享齊人之福。”

“喲,還是個專情之人,那木美人給他,哀家還真是放心了。”皇太后笑了起來。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沉聲道:“微臣有下情啓奏。”聖上臉一板,道:“每次有大事你就有下情,什麼時候能爽快些?”

“只是,只是微臣實在身患絕症,恐怕不久於人世……娶了章家女兒微臣已經是愧疚不已,時時刻刻不敢忘記呵護她,若是再娶一個公主進門……臣恐怕尚未病死已經愧疚而死了。”

聖上和皇太后對望一眼,笑道:“那你定然是先做了對不起瘋丫頭的事了,對吧?”我支吾不知如何答覆。聖上撫掌大笑:“想來一定是的!原來子陽也不是君子呢。”皇太后伸手打了皇帝,道:“沒有規矩,你是君子那駒兒是哪裡來的?”

聖上微笑不語,皇太后道:“你是專情的人,哀家省得,只是哀家的隆裕公主,實在是非君不嫁啊。”聖上接口道:“再者,子陽和公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旬日,兩人卿卿我我,已然是木已成舟,現在還想賴婚不成?”

“陛下,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是殘廢,什麼都不能做的。”我覺得自己額頭上似乎有些汗,忍不住擦了擦。

“喲,皇帝快看,大將軍的冷汗都給你嚇出來了。”皇太后笑了很久才停下來喘氣,“哀家入宮之後,就數今天笑得多了。”聖上也跟着笑道:“你是殘廢,又不是太監,待朕去問問瘋丫頭,若是與你所言有差,立馬便治你欺君之罪!”

“陛下,這個,那個姑且不論,但是臣的確從未見過隆裕公主,嘿,其實除了虢國公主,臣從未見過公主。這話可真是陛下冤枉臣了。”我辯解道。

“你又欺君了,你不知道瘋丫頭就是隆慶公主麼?”

我愣了半晌,道:“真的麼?”

“假的,哈哈哈。”

剛纔嚇得收住的汗現在一股腦都滾了下來。

“不過朕也不全是誑你,當日其父殉國,母后的確要封瘋丫頭隆慶公主的,只是後來御史說於禮不合,只好賜了個豐慶郡主。”

“這個,微臣也不知道。”我的確不知道章儀居然還是什麼郡主,一個郡主居然跟着大軍去當馬前卒,果然是瘋丫頭。

“瘋丫頭這次瘋得厲害了,連自己的夫君都被瞞過了。”聖上對太后道。皇太后嘆了口氣,道:“別談瘋丫頭了,談談木美人,她也二十好幾了,原本說先讓她出閣的,然後再是瘋丫頭,現在倒是反了。”

“對哦,朕的這個皇妹,已經明說了非明子陽不嫁。”

“不會是同名同姓吧,陛下,茲事體大,別弄錯了……”

“明可名,你也太讓朕失望了,娶一個老婆,至於這麼推三阻四的嗎?朕娶了四個也沒你這麼麻煩啊。”聖上不悅道。

“陛下英名神武,哪裡是微臣所能比及的?”我順口一頂高帽送上去。

聖上坦然受之,皇太后卻道:“那是荒淫無度,和英明神武有什麼關係?哀家做主了,挑個良辰吉日,儘快成親。”

“微臣不敢奉詔。”我連忙磕頭下去。

“哼,你別忘了,朝廷裡要殺你明可名的人可不少,朕只要……恐怕你就被口水淹死了。若是朕把你私下賄賂匈厥古的事抖出去,你的小命……”

我心中一寒,聖上果然都已經知道了,連忙道:“陛下,北疆事臣有詳情要奏。”

“可以,但不是現在。現在也晚了,你先在宮裡住下,明日朕還要讓你見幾個人。不過近來不少命婦都住在宮裡,別到處亂跑。”

我只好奉詔讓內侍帶路,去了紫宸殿。

到底是皇家氣派,紫宸殿里居然有個水池。宮人放了熱水,讓我入浴。我不習慣讓宮女伺候,叫了兩個內侍幫我。在裡面泡了一會,熱氣騰騰,渾身的筋骨都鬆開了,說不出的愜意。

又有人送來了小點,我就泡在水裡吃了些,居然有些倦了。

上了軟榻,蓋上錦被,正要睡去,突然聽到一聲琴絃撥動,在夜裡更顯空靈。

我忍不住側耳傾聽。

幾聲弦響之後,一個嬌柔的女聲唱道:“大河滔滔,江水泱泱,縱是九曲東流,亦道不清可憐哀腸。說什麼把三春勘破,說什麼將韶光打滅,都道雲中杏蕊多,誰知奴家心上秋?聞長空鶴唳,賞剎那芳華,只不夠眼中淚珠兒,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我覺得這歌聲似曾相識,哪裡聽過一般,卻再經不住旅途勞累,沉沉睡去。

※※※

一覺起來精神氣爽。

內侍給我穿衣時,我忍不住問了句:“昨夜誰在外面的彈琴唱歌?”內侍笑道:“那便是隆裕公主。”我輕聲“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不料那個內侍居然不識相,居然多嘴問我有何觀感,我知道我的每句回答必定會落入皇帝的耳朵裡,隨口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出來擾人清夢,那是唱歌麼?”

內侍知道我不高興,也沒再多嘴。吃過了早點,有宮女來傳話,讓我去坤寧宮。

我到了坤寧宮門口,裡面傳來陣陣女子的笑容,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大概就是昨天聖上說的命婦。

“宣……軍師將軍,燕雲經略相公明可名覲見。”內侍的聲音拖得老長,雖然我就在他身邊。

“微臣明可名,見過皇太后。”我掃了一圈,宮殿內只有婦人,不知現在傳我來有什麼事。現在提到皇太后就讓我頭皮發麻,比之流血的戰場和詭異的朝堂,我更怕這裡。

“明可名,也不來見見你的丈母孃?”皇太后指着下首的一箇中年婦人,笑道。

只看了一眼,深信便是章儀的母親,章儀簡直就是她的影子。當即躬身道:“小、呃、那個見過、見過夫人……”

衆人一陣鬨笑,岳母也跟着笑了一陣,道:“瘋丫頭把你都誇成神人了,原來也會臉紅說不出話?”皇太后接口道:“可不是神人嗎?你們誰聽說過給人關在牢裡,一個半月沒給飯吃,沒給水喝,居然還活下來的?”

衆人一陣嘖嘖稱奇,更有人問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到底是婦人,沒人問我爲何會被人關一個半月。

“別說沒水喝沒飯吃,要我被人關一個半月,恐怕悶也悶死了。你是怎麼熬過去的?”岳母問我。

我聽她說話的語調聲速便知道她和章儀是一樣的性子,當下道:“小臣想起臨走之前沒向內子交代清楚去向,怕她誤會了,所以一直熬下來好解釋清楚。”

衆婦人再是一陣狂笑,尤其是岳母捂着肚子,說是笑斷了腸子。

第二十五章 兵臨熊慶州第一章 入閣第七章 金城第三十五章 面聖第四十章 回家第十九章 軍心第三章 戰棋戰第三章 天災第二十七章 名將難成第二十六章 熊慶州攻戰第九章 點將第三十一章 破敵第一章 入閣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一章 往事如血第七章 元平六年第十章 美女第十九章 軍心第二十一章 輜重第二十三章 琺樓城之歌第九章 受令第十八章 出關西征第四章 亂起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二十二章 前方有伏兵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十七章 軍威第三章 天災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章 元宵第三章 師父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三章 戰棋戰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十章 元宵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四章 舊識第十四章 推心置腹第十章 元宵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二十三章 民心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三十九章 陰謀第二十三章 琺樓城之歌第二十一章 輜重第十二章 七月流火第六章 異人第十二章 初到高濟第二章 老丈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十四章 陷阱第二十一章 禍不單行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四章 回京慢第二十八章 玉龍將軍第十七章 餘孽第三章 師父第四章 舊識第八章 對攻第七章 隱兵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一章 破落第二十四章 琺樓城之插曲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第二十七章 騎兵!重騎兵!第十九章 軍心第三章 燕雲經營相公第十二章 進退第八章 陽關第十八章 死村第十一章 將隕第十一章 將隕第五章 內亂第一章 燕州雲州第三十八章 彈劾第十章 元宵第十章 元宵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五章 離間第八章 對攻第十一章 將隕第八章 回京受審第五章 內亂第二章 閒相第六章 異人第三十章 老兵第十二章 初到高濟第六章 交心第二十章 接敵第四十章 回家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二十一章 禍不單行第十九章 禍福不測第七章 元平六年第九章 雙雄第二十六章 熊慶州攻戰
第二十五章 兵臨熊慶州第一章 入閣第七章 金城第三十五章 面聖第四十章 回家第十九章 軍心第三章 戰棋戰第三章 天災第二十七章 名將難成第二十六章 熊慶州攻戰第九章 點將第三十一章 破敵第一章 入閣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一章 往事如血第七章 元平六年第十章 美女第十九章 軍心第二十一章 輜重第二十三章 琺樓城之歌第九章 受令第十八章 出關西征第四章 亂起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二十二章 前方有伏兵第二十二章 擒將第十七章 軍威第三章 天災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章 元宵第三章 師父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三章 戰棋戰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十章 元宵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十章 陰差陽錯第四章 舊識第十四章 推心置腹第十章 元宵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二十三章 民心第三十章 替人織就嫁衣第三十九章 陰謀第二十三章 琺樓城之歌第二十一章 輜重第十二章 七月流火第六章 異人第十二章 初到高濟第二章 老丈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十三章 或躍在淵第十四章 陷阱第二十一章 禍不單行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四章 回京慢第二十八章 玉龍將軍第十七章 餘孽第三章 師父第四章 舊識第八章 對攻第七章 隱兵第二十九章 白雲蔽金閣第一章 破落第二十四章 琺樓城之插曲第三十二章 酒逢知己第二十七章 騎兵!重騎兵!第十九章 軍心第三章 燕雲經營相公第十二章 進退第八章 陽關第十八章 死村第十一章 將隕第十一章 將隕第五章 內亂第一章 燕州雲州第三十八章 彈劾第十章 元宵第十章 元宵第十三章 漢平城第五章 離間第八章 對攻第十一章 將隕第八章 回京受審第五章 內亂第二章 閒相第六章 異人第三十章 老兵第十二章 初到高濟第六章 交心第二十章 接敵第四十章 回家第二十章 聖上來了陽關第二十一章 禍不單行第十九章 禍福不測第七章 元平六年第九章 雙雄第二十六章 熊慶州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