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沈兆翱那站得歪七八斜的身體,漸漸的變得筆直,心裡狠的想着: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搏一次,怎麼對得起自己的這條命?好吧,何大人,我就跟你去這平壤走一遭;不過等哪一天你要是頂不住壓力屈服了,或者腐化墮落了,要麼是再也做不到你許下的這些誓言了,對不起,那就別怪我不陪你玩了!”
隨着何長纓的這種大膽的推斷落下,下面頓時一片譁然。
“這怎麼可能,小小的東洋膽敢對我天朝上國有如此的狼子野心,他們想死麼?”
“我覷,你還‘天朝上國’,就算沒看過何大人的《吶喊》,津門衛這麼多的洋人租界你看不到;人家小東洋還不敢對你有狼子野心?高升號死了多少北洋軍,漢城,牙山,沒打過槍?還是何大人說的對,別做夢了,該醒醒了!”
“咱們北洋水師能打不贏東洋倭寇的破軍艦?我可是從定遠艦下來的,不是我吹,鐵甲大船擱在海面上,就讓東洋人的小炮隨便轟,他們個軟蛋貨都炸不動。”
“你都沒聽明白何大人話裡藏着的意思,東洋艦隊打垮北洋水師是不可能的,但是‘打怕’呢?你還沒看到現在北洋水師一味避戰的熊樣,這是還沒打就開始怕了!我看啦,北洋水師不如改名叫‘北洋6軍運輸商船’最合適。”
“臥槽,劉大嘴巴你怎麼說話呢?不是我們水師護航運送你們6軍,憑着腳板兒走到平壤,漢城,能把你們的細腿給走斷。”
“不敢勞駕你們北洋水師護航,還是何大人《英靈祭》裡面說的好,‘在廣乙焚燬,操江被俘,濟遠遠循,陷於孤立無援之死地,然全船將勇卻怡然不懼,誓於敵寇勢不兩立!’不是你們北洋水師的方伯謙貪生怕死,升東洋旗引起誤解,高升號能撞進東洋軍艦的伏擊圈?”
劉大嘴巴的這些話,說得那些的北洋水師的學員個個都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方伯謙這個敗類就該殺,結果朝廷還嘉獎他?這個朝廷,哼哼,真是荒謬的指鹿爲馬,滑天下之大稽!”
一個激進熱血的廣東籍學員憤怒說道。
“對,就如《吶喊》裡面說的,自己不要臉,臉上有瘡,人人都知道,不但不治療,還不許別人說那是瘡,硬要把它粉飾成一朵桃花;這樣的朝廷,那些大人們頓頓都在吃糞麼?我呸!”
“噓,都不想活了,朝廷也是你們能亂說的,有意見的你以爲就你們幾個?小心被有心人抓住辮子,當不成兵不說,還要治你們的罪!”
何長纓冷冷的掃視着這些驚駭不已,開始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的學員,等到聲音漸漸的平息下來,才繼續高吼道:
“這一輩子,不想白活這一遭的,想跟我一起建功立業,立下不朽功勳的,願意去朝鮮赴死的,走之前,寫好遺書,寄給家裡;至於不願去的,我也不勉強,就繼續在這裡混吃等死,領你的二兩銀子,讓別人爲你守家門,對於這樣的孬種,我何長纓既不需要,更不稀罕!”
何長纓冷淡而高傲的揚起了下巴,身體筆直挺立:“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想清楚;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就在大沽北炮臺,拳打西洋人的地方等着你們;來一個,我就帶一個去朝鮮,一個不來,我何長纓就自己去朝鮮赴死!”
說完了這些話,何長纓一擺頭,朝着不遠處樹蔭下站着的李經方几人抱拳行禮,然後直接跨上馬繮,翻身上馬,雙腿馬刺一壓,那頭大洋馬又‘聿’的一聲長鳴,隨即放足跑遠。
“大人!”
魯招妹被何長纓的話和現場整齊肅殺的方陣,震驚的熱血涌昏了頭腦,這時候纔看到何長纓已經騎馬遠走,連忙跳上馬背,高喊着追了過去。
“這個二桿子貨,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李經方看的苦笑不已,連連搖頭。
毫無疑問這個剛被父親收入北洋囊中的利錐,不用等到明天,就又會在整個津門衛掀起新的話題。
不知道會不會給已經焦頭爛額的父親,又帶來什麼樣的不可測的麻煩。
“何守備可真是有性格,不過聽了他的話,我這個老頭子身上的血都快熱了,恨不得跟他一起到朝鮮去赴死;呵呵。”
張弼士看的也是一愣一愣的,看着不遠處的炮隊方陣裡面,一臉激動,筆直站立着的陳世杰,心裡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假如去朝鮮真的是如此的兇險,世傑這頭倔驢子又跟他老子一個樣,都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臭脾氣,那麼這小子說不定還真要過一道平壤城的鬼門關啊!
自己的弟弟走的早,只留下了這一個遺腹子,可得想法把他的這個香火留下來。
“這小子果然真是一個大炮,他還真敢說!我北洋水師雖然比不上泰西諸國列強,不過想滅東洋的小艦隊,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爾;八年前的長崎,不是丁軍門穩重,顧全大局,早就把長崎用大炮給轟平了。”
嚴復聽到何長纓說着說着,就扯到北洋水師了,而且聽着他的意思是,現在東洋巴不得要和北洋水師決戰,而且竟然直接斷言只要海戰爆,北洋水師就必敗無疑,不禁氣的鬍子直翹。
虧得丁軍門還讓我昨天在學員面前提前給你小子上小鞋子穿,我都沒去做,你小子倒好,反嘴就‘咬’過來了!
“幾道老哥,年輕人急於建功立業,不免喜歡口出驚世大言,既是大言,也就是戲言,不必深究;丁軍門昨日在總督衙門還對中堂提議着,想主動出擊,要滅一滅東洋人的煞氣。”
張佩綸自認爲摸清了何長纓的心思,微笑着心想着,這小子爲了拐騙這些血氣方剛的忠傻學員們,真是什麼話都敢拿出來忽悠。
幸虧丁汝昌今兒去了旅順,不然依着他的火爆脾氣,說不定就要帶一隊戈什哈,把這個滿嘴跑馬,造謠誹謗北洋水師的何安之,扒了褲子按在地上,打一頓板子泄氣。
“得,這件差事算是辦成了,拉多拉少,就憑着他何大炮自己的本事了。”
李經方笑着說道:“今兒我做東‘一品鮑’,後兒兄弟就要去朝鮮辦差去了,以後再想聚,就只能等到打跑了東洋倭寇了。”
“哈哈,那就嘮叨了,也算是給伯行老弟送行,祝其旗開得勝,一舉蕩盡這些東洋的跳樑小醜。”
張弼士和嚴復都哈哈大笑起來,尤其是張弼士,在南洋立家,天天都看到那些窮的叮噹響的東洋小商人,四處賠笑臉兜售着那些廉價的東洋商品,打心眼裡就很看不起他們。
尤其是那些下南洋來賣春的東洋女子,整個南洋的窯子裡面,接近一半的雞婆都是東洋女人。
自己商行很多當地的土著工人,一到薪水就去玩這些東洋女人,直到榨乾最後一枚墨西哥鷹洋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