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蒼茫人生路

當刑宇蹬上第三十二層石階時,雙膝不堪重負,砰地一聲炸開,如果說之前是血肉和內臟承受不住而崩裂,那麼現在連身體內最堅硬的骨骼也到了極限。

雙膝破裂,刑宇一聲悶哼,跪在了石階上。

咚……

也就是在此時,第三十二聲鐘聲響起,在外人耳中,這聲鐘聲是清脆的,是喜悅的,是振奮人心的,因爲這鐘聲表示着刑宇踏上了第三十二層石階,不在是學院最高,而是歷史最高紀錄,已經與逍遙子持平。

但在刑宇耳中,這鐘聲帶着悲涼,帶着不甘和悽慘,爲了這一聲他雙膝破碎,全身骨骼劈啪作響,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斷裂,刑宇只能跪在石階上,身上像是有幾萬只蟲蟻在撕咬,像是被烈火灼烤。

連身上最堅硬的骨骼都破裂了,血肉和內臟就更不用說了,如果用體無完膚來形容的話,還不夠貼切。或許用千瘡百孔還勉強可以。

肌膚一寸寸撕裂,內臟破碎,刑宇吐出的鮮血中都帶着內臟的碎沫,此時的他奄奄一息,因爲鮮血的大量流失,已經到了垂死的邊緣。

血流如注,猩紅鮮血順着石階流了下來,刑宇走過的地方正好形成一條血路。

“那是什麼?”

“是血……”

“好恐怖……”

原本都在驚喜振奮的人們,看到石階上留下來的鮮血,再也沒有聲音響起,所有人都被那觸目驚心的鮮血驚呆,整個後山黑壓壓的人羣此時鴉雀無聲,從石階上流落的鮮血像一隻大手,狠狠地在衆人的心臟上捏了一把。心痛,痛的撕心裂肺。

雖然他們看不見石階上的刑宇,但從那腥紅的鮮血上,他們可以想象刑宇遭受到了怎樣的折磨,那已經不是單純的測試,這是用生命在吶喊,這是少年對命運的抗爭,沒有激昂的誓詞,沒有精彩的助威,只有不甘的咆哮。

蹬天梯下鴉雀無聲,就連副院長等一干元老,此時也屏住了呼吸,這樣的少年他們已經很久沒遇到過了。

“你知道什麼是強麼?”

那聲蒼老的話語再次在刑宇的耳邊響起,‘你知道什麼是強麼?’這個問題沒有絕對的答案,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回答,刑宇思考了一番,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我要山塌,山不得立;”

“我要海枯,海不得滿;”

“我要雲起,雲不得落;”

“我要天梯在我腳下,它就必須在我腳下。”

刑宇嘶啞的說出,每說出一句話,雙眼便清澈一分,戰意不斷高漲,體內殘餘的血液再次開始流轉,與此同時那些灑落在石階上的鮮血受到牽引,竟逆着石階向刑宇迴流,附着在他的體表。

“既然我還沒死,戰鬥就不會停止……”

刑宇狼狽的跪在第三十二層的石階上,早已超越了極限,但他依舊沒有放棄。不放棄的理由很簡單,就是他還活着,活着就不能放棄。

最後一道石階像是一條鴻溝,就連被譽爲千古第一奇才的逍遙子都沒能踏足,最終含恨而歸,他刑宇能做到麼?

刑宇不知道,他甚至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雙膝破碎,他只能靠在石階上,一點點的向上爬,他現在能做的只有這些,爬,狼狽的爬。

手臂搭在第三十三層的石階上。

砰……

刑宇的右手炸裂,在也使不上力氣,無力的搭在一旁。

砰……

刑宇的左手骨折,整隻手臂失去知覺。

四肢已斷,他像一灘肉泥般趴在石階上,腿斷了用手,手斷了他就用身體,用頭,用能用的一切。

刑宇身披血漿,不斷地向上蠕動,像一隻蚯蚓,很狼狽,卻也很帥。

“我要強……”

刑宇用盡全身力氣,瘋狂的向上爬動,體內在次出現變故。

胸口,七處經脈開始隱隱發光,這七處血脈很詭異,彼此構成長勺狀,如同天上的北斗七星,互相勾勒。

蹬天梯內的刑宇依舊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還在瘋狂的向上攀爬,但在蹬天梯的外側卻出現了變故。

此時只是傍晚,卻有星光浮現,一縷縷的星光照射在蹬天梯上,正好映在刑宇的身上,尤其是北方的七顆星辰。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顆古星在萬里之外的虛無中,卻有蔚藍的星光照在刑宇身上,與他體內的七處經脈剛好吻合。

因爲幾名長老的護罩,再加上蹬天梯外表的光輝,所以這星光沒有人注意到,就連副院長這等強者也沒有留意,畢竟全部精力都在蹬天梯的上,他也很期待,這個被酒老親自看重的少年,到底有何種逆天的潛力,難道真的可以登臨三十三層?

如果刑宇真的成功了,那麼這將是一個奇蹟,而他們就是見證奇蹟的人,甚至被記載在史書上也不是沒可能。

因爲是夜晚,偶爾有星光閃過衆人也不會留意,但還是有一個人注意到了,那就是學院深處竹林裡的道袍老者。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彷彿有日月在升騰,能洞穿一切,嘴角帶着滿意的笑容。

再說刑宇,他只覺得胸口開始熾熱,緊接着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流向身體各處,對他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當刑宇小半個身子爬上第三十三層的石階後,他的腦海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色不再是灰白色的石階。

刑宇眼中出現了長江,滾滾江水怒嘯而來,奔騰而去。

刑宇眼中出現了山嶽,山高遮雲霄,連綿不斷。

刑宇眼中出現了沙漠,黃沙漫天,一望無際。

刑宇眼中出現了沼澤,泥濘毒瘴,水窪深不見底。

刑宇眼中出現了很多很多的景物,提就像一個苦行僧,跨越千山萬水,走過繁華沉浮,又像是一顆流星,來自宇宙洪荒,流過滄海桑田,貫穿歲月更迭。

此時的刑宇不再是蹬梯,而是在旅行,或者說是苦行。沒有目的,沒有盡頭,在這天望不到盡頭的路上,孤寂一人,只有花草江河爲伴,隻身跨越山海胡泊,體悟世俗變遷。

終於,刑宇忘記了自身,忘記了石階,忘記了疼痛,眼中只有路,一條坎坷蜿蜒的路。

起步時,刑宇還是少年,然而走着走着,他成了中年,然而路沒有盡頭,刑宇卻以踏入暮年。

這一路,就是一生,然而刑宇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路卻還沒有走完,遙遙而無期。

壯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襟。

刑宇佝僂着身子,望着無盡的路,他不甘,他還沒有走完。但是他走不動了,他已經年邁,就像是沙場上的老將軍,面對八萬敵,卻已無力揮動長戈。

年邁的刑宇坐在地上,蒼老的臉上漸漸平靜,一刻鐘過去了,一天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就在行將草木之時,滿臉皺紋的刑宇吃力的站起身子,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縷微笑。

“這是障眼法麼?“

刑宇笑了,笑的很猖狂,笑的很霸道。

”我要山塌,山不得立;我要海枯,海不得滿;我要雲起,雲不得落;我要長生,地不得葬。”

刑宇的聲音越來越高,身體劈啪作響,臉上的皺紋一點攤平,氣血不斷恢復,最終又恢復了少年樣貌。

“我要路盡,路就要斷。”

刑宇右腳向着地面狠狠一踏,原本蜿蜒無盡的道路,不斷龜裂,最後在刑宇身前塌陷,斷了前路,所以這就是盡頭。

咚……

當前路崩陷時,蹬天梯的第三十三聲已然傳出,而一身鮮血的刑宇,不知何時已經爬上了第三十三層的石階上,他成功了。

“什麼,他真的成功了。”

“不可思議,世上真的有人能夠登頂麼?”

“不可置信……”

下方一陣沸騰,已經炸了鍋,這一刻,衆人狀若癲狂。

與此同時,蹬天梯光華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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