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信瞧着孃親面上的神色,漸漸的算是緩和了一些,這才嘆道:“孃親,其實此次之事,您不妨看作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就算周氏狡猾,買通了崔媽媽這狗奴才,又遍尋良醫調理好身子,有了身孕,可還不是折在您的眼跟前?”
“這就叫做報應,您應該高興纔對,不應該生氣纔是。”
“可是那早早夭折的可憐娃兒,他也是崔家骨肉,老婆子的親孫子!還是嫡孫!”崔老夫人恨聲言道,說道嫡孫這兩個字的時候,抓着被子的手都不禁的使上了勁。
老人家糾結就糾結到這裡了,你說這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掉了,她這個做嫡親祖母的,怎麼可能高興的起來?
蓉姨娘肚子裡的孩子倒是很安全,但是卻和崔二夫人肚子裡出來的孩子,在身份上差得遠了去了!
崔老夫人和自己的大兒子之間,有一個只屬於他們倆,共同擁有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卻是着落在周氏的身上。
當年聖上突然毫無徵兆的,就親下聖旨給崔家,周家賜婚,在至高無上的皇權面前,崔家根本就是無力抵擋,只有老老實實的接了旨。
但是就算這一家子人的心裡都不高興,可週氏也是御賜的正房夫人,誰也不能小覷。
要是周氏本人是個八面玲瓏,很會來事,不但能將前頭兩房夫人的孩子,都以平常心相待,在崔老夫人也別拿架子,將自家婆婆哄的開開心心的。
她在崔家也早就被接受了,那裡會像現在這樣,人厭鬼煩的?
主要還是周氏嫁進來之後的處事,太過出格,大大的傷了崔老夫人的心。
當初,崔二夫人頭胎子沒保住,很少人知道原因,其實那是因爲崔二老爺,想要將西府歸於東府,兩府合爲一府,讓孃親的長嫂幫着照看後宅,其實更多的也是爲了自己的那些孩子。
可是崔二夫人卻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風聲,仗着肚子裡的孩子,大鬧了一場,這的確是壓制住了崔二老爺,將閤府之事給攪黃了,可也因着情緒太過激動,動了胎氣,打那時就胎像不穩,保胎保了兩個多月,最終還是滑胎了。
這樣一來,她就落下了坐不住胎的毛病,後面請了名醫好生調養,才終於生下了崔婉瑜。
但也就是在那一年,崔二夫人在曹家和崔家決裂的事情中,扮演了絕對有分量的一個角色,不但是將崔婉清身邊的人大肆的打發去莊子裡,還設計崔長健在去學院的路上驚了馬。
要不是祖宗保佑,崔長健運氣好被人相救,那麼估計就算不摔死都得是個殘廢。
崔老夫人本就是後宅裡拼殺出來的,哪能想不到這些事情暗地裡的陰謀,是打從那裡來的?
她一見崔二夫人一能順利的產下孩子,就開始着手收拾西府的後宅,不但是開始對崔婉清動手,還要置崔長健於死地,她這心裡能不生氣嗎?
立馬就把大兒子叫了來,母子倆關起門來,商議了小半天,最後總算是狠下心來,對崔二夫人暗暗的下了狠手,徹底斷了崔二夫人再有身孕的可能,這纔算是給崔家西府的後院,帶來了這麼些年的平安。
這件事情,當年的知情人除了他們母子倆,就是崔媽媽,就連崔大夫人和崔二老爺,都是被瞞着的。
饒是這樣,崔二夫人居然還能翻盤,在五年之後又一次的有了身孕,那豈不是是說,當年的那些揪心事情又要上演?
雖說崔長健和崔婉清這對兄妹倆,現在已經成人了,而且還都是有本事有出息的好孩子,可是這窩裡鬥不管放在誰家,都乃是大忌中的大忌,從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慘劇。
是以,心中焦躁不安的崔老夫人,一下就撐不住的病倒了。
沒人猜得出來,崔老夫人爲什麼會生病,更想不出來。她的傾心爲什麼會這樣糟糕,居然連藥都懶怠喝了?
這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啊!
卻是不知道,整個崔府裡,最最知道崔老夫人心事的,也只有崔大老爺一人了。
現在明擺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崔二夫人不但是成功的調理好了身子,而且還對東府這邊起了很大的戒心,就算崔老夫人想再照葫蘆畫瓢。
以崔二夫人對西府的掌控力度,還有她對東府這邊的提防,一時半會的,也沒那麼好的機會再下一次手不是?
崔永信暫時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替孃親解憂,只能是想法子,將自家孃親的心思,往別的事情上頭引去,“孃親,兒子今兒個來找你,是來跟您說大好消息的。”
崔老夫人一聽長子說有好消息,這才悶悶不樂的略擡了擡眼皮子,有氣無力的問道:“哦?你最近大多都是眉頭緊皺,顯見的和你大舅父商議出來的那個主意,並不好實施,甥舅倆都頭大着呢。”
“怎麼?這你母親親我才一病倒,你這好事情倒給來了?”
崔永信將身體往前挪了挪,靠近崔老夫人,不掩喜意的言道:“瞧您說的這是什麼話?哪有自己個咒自己個兒的?不過有好事的確是真的。”
“想來您大約也知道一點,前段時日,兒子手中的那件差事是寸功未盡,小兩月都有過去了,竟是沒要回來半個大子,兒子真是羞愧萬分啊,真是恨不得去跳河,死了還倒乾脆,您說說,明明是聖上明旨,可偏就沒有一位官員響應的,這可也太不將皇上放在眼裡了吧?”
“那時節,不管兒子去哪一家要錢,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突然之間,京城裡的大官,全都變得連乞丐都不如了,彷彿全是表面風光,揹着人都在吃糠咽菜一樣,哪一家都是有無數的苦水要倒,有千萬個理由還不出來錢。”
“真真是要把人氣個半死,難就難在,你這還不能用強,但凡說話聲音大了,就有人尋死覓活,上吊撞牆,那可真是比慶福春的戲班子還要演得好些。”
“本來兒子四處撞壁之後,都已經失去信心了,覺着這回的差事算是辦砸了,果真逞一時之勇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可是就在今早上,有官員主動拿着銀票,來戶部償還欠款了!剛開始只有一兩家,截至下午兒子下衙的時候,居然有整整十二家!共計還銀三萬餘量!”
“孃親,這就是個良好的開始啊!兒子現在只要乘勝追擊,將國庫的欠銀追繳回來半數,那麼咱們家在聖上心目中就要大大的改觀了!”
“最最重要的一點,經過此事,咱們尊貴的太子殿下不但不會再拉扯兒子入夥,怕是見了兒子就要繞道而行了呢。”
崔老夫人聽到後面,已經是提起了精神,原本無力的依靠着身後的靠枕,後來都坐直了身子,認真的聽兒子講述,眼神裡閃爍着與有榮焉的光彩。。
“啊,這卻是爲何?我兒辦成此事,那不是更顯了本事?這拉攏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繞開你走啊?”崔萊夫人十分不解的問了句,這要帳說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又拉扯到太子殿下身上了?
這個跳躍實在有點大,也難怪崔老夫人要問上一問了。
崔永信見自家孃親果然感興趣,不由是笑眯眯的捻着鬍鬚,故作好笑的說道:“孃親,你可知道,國庫欠銀子最多的是簪大靖皇朝的哪一位?”
崔老夫人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嗯,魯王爺?”
崔永信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他。”
“那就是白國舅!”崔老夫人又想起這個大靖皇朝最大的紈絝來。
崔永信笑着擺手言道:“也不是白國舅。”
“嗨!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到底是誰你就直說唄,非讓你母親我在這裡東猜西想的費腦子,真真急人。”
崔永信瞧着崔老夫人已經恢復了五六分的精氣神,滿意的點頭笑道:“欠銀子最多的,正是虞家!”
崔老夫人喃喃的小聲言道:“虞家,虞家......”她突的一轉臉,眼神放光的問道:“可是太子妃的孃家?虞家?我依稀記得,太子妃姓虞,乃是鎮南大都督的嫡長女!”
“可不就是她的孃家,孃親真真是好記性,那麼些年前的事情,都記得這般清楚。”崔永信看着自家老孃,總算是雙眼中有了神采,不再是死氣沉沉的了,趕緊囋了崔老夫人一句,不露痕跡的給自家老孃拍了一記馬屁。
崔老夫人也不是個沒腦子的,很快就事情都捋順清楚了,“原來如此啊,不過老身想着,這虞家坐鎮鎮南數十年,都沒挪過窩。”
“他們家在鎮南苦心經營了這麼些年,聽說還頗有些政績,怎麼可能會落到沒錢花,還得問國庫借銀子的地步?”
“八成是在幫着別人擔名聲吧?而這藉着她們家名頭借錢用的,該不會就是他們家的孫女婿,咱們尊貴的太子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