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幽暗,穆念雪緊閉着雙眼不知身處何處,彷彿掉進了清冷幽深的冰潭裡,渾身冷得無法自拔。
恍惚中頭頂照來一片清幽的光,無數場景在她眼前閃現:母親的枉死、幼弟的不知所蹤、表哥宇楓爲她渾身浴血,姑母一家全數慘死,最後是她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着傷痕累累的身軀遊街。更叫人無法接受的是她的夫君這個時候還在羞辱、斥罵她!
在她痛不欲生時,一枚印記斜斜飛進她的額頭,好似什麼東西注入了她的靈魂,讓她有了知覺。
額發被人摩梭着,穆念雪睜開眼睛,母親正慈愛溫婉地望着她,也不說話。窗扉透出密織如暗繡的光影,光影下母親的身影竟是虛空的!
去池塘裡打水回來的棲月看到昏迷三年的小姐在此時醒了,一盆水哐噹一聲掉在地上,水花四濺。她也不管了,三步並作兩步跪伏到牀頭,眼中的淚水已是盈盈打轉,“姑娘,姑娘你終於醒了。”
沈氏的身影飄搖不見了,穆念雪還把眼睛盯在虛空裡,嘴脣微微蠕動着,“孃親,不要走......”
這聲呼喚終究是沒有出聲,耳邊好似聽到有人在叫她,纔將那溫潤如泉水的眼波移向棲月。這是她熟識的人,傾盡全力照拂她的丫頭,哪知後世被那無恥的夫君給坑害了,最後也不得善終。
“姑娘,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棲月擦了一把淚水,將興奮喜悅的心情壓下,着人去通知老爺和太太。
穆念雪看着棲月怔住了,她這是在哪裡?好端端地,母親又怎會消失?混沌之中掃了一眼屋中設施,看到牆上懸掛的一幅江行初雪圖才知曉自己所在之地。
她不知道自己是重生還是預先知道了未來的事情,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識清了誰對她好,誰對她耍了陰謀。
“姑娘,你在看什麼?”棲月好奇地打量穆念雪。
“剛纔......房間裡有一個人,你看見了嗎?”一雙娥眉微蹙,穆念雪的神思還停留在沈氏離去的幻影上,她想確定一個事實。
“姑娘,你是說紅葉嗎?”棲月頓了頓,問。
穆念雪搖搖頭,也無心說出事情的真相。那幻影真的是母親,她不會看錯,可是這裡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想必那是母親的魂靈吧?
棲月見穆念雪不答,也沒往心裡去,大約是她不在的時候有人來過房間。這三年裡穆二姨娘被扶成正室,老太太不做主,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穆家還有個三姑娘,所幸還有穆二老爺關心小姐的生死,無論風霜雨雪都要過漓雨苑來看,就是被公事耽擱着也要着人問上好幾回。房間裡一應鋪陳都不能少,就是她們幾個丫鬟也要輪流着給小姐翻身、沐浴、剪指甲。
穆念雪想要起身,身子綿軟地就似泥人,一絲力氣都沒有。棲月正要附身攙扶,門廊下立了一個偉岸的身影擋住了大片陽光,直到腳步移開視線才明亮起來。穆二老爺幾步跨到牀前,用手擡起了穆念雪的胳膊,棲月趕忙墊了個繡花軟枕在小姐背後。
“雪兒,感覺怎麼樣,可想吃什麼喝什麼?你剛醒來,身子不舒坦別急着下牀,等適應了再啓步不遲。”穆二老爺正在書房裡忙公事,得到消息扔下筆就趕來了。
眼前的人寬額廣頤,身姿英拔,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鼻樑高挺,兩道墨染的長眉幾乎入鬢,滿臉都是慈和與關愛,毫無虛僞可言。
“爹......”穆念雪輕呼一聲,正要問辰兒的事情,門口響起細碎的腳步聲,一陣極清幽的香味隨風而來,緊接着就是熱鬧的笑鬧聲。
“三丫頭總算醒了,好叫我這些天抄經書、唸佛吃齋總算沒白費,秋丫頭媛丫頭也有了伴兒了。”穆二太太進門就說開了,手邊還牽着穆念秋與穆念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