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岸邊,兩人才敢探出頭來,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然後翻身上岸,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等氣喘勻了,寒夏才覺得冷。河岸旁吹着冷風,身上還穿着溼衣,手腳都被凍得有些麻木。
君陵坐了起來,將寒夏扶起來,“阿夏,你怎麼樣?”
“我沒事。”寒夏靠在君陵的肩上,竟然聞到淡淡的血腥味。猛的坐起來,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驚訝道:“你受傷了?”
“我們要趕緊離開這裡,不然一會就會被人發現。”君陵打量了一下四周,激流竟然將他們衝到了霧姑山內,這裡是吸血鬼的大本營,看來很是不妙。
“恩。”寒夏從衣衫上撕下一塊布,將君陵的肩膀簡單包紮了一下。君陵想扶寒夏,自己的腿卻先一軟。寒夏趕緊扶住他,“怎麼樣?”
“沒事,我們走吧。”君陵最怕寒冷,腿上的舊疾遇冷就會復發,何況是在水底呆了這麼長時間。可是他的語氣平和堅定,讓人不由得深信,而不會去懷疑。
寒風瑟瑟,兩人並肩向前走去,卻不知道迎接他們的是黑暗還是光明。
寒夏和君陵離開不久,洛幽兒就帶着一羣人追到了兩人剛休息的地方。
一個吸血鬼查看了四周,報道:“這裡的水漬是新的,他們應該剛離開不久。”
“追!”
殘月高掛,如鉤東懸。
寒夏和君陵偏過河岸,朝着反方向走去。四周的植被越來越茂密,月色曉寒,晨露深重。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跑顯然已經不可能,兩人趕緊矮住身形,躲進旁邊的草叢中。
七八個人走了過來,小心的搜索着,眼神兇狠,腳步沉穩,看來今夜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差不多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如果完不成任務,太陽的光芒撒向大地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們的死期。
洛幽兒走在人羣最後,腳步不急不緩,信步走着,好似很專注,又好似眼前的一切她全都看不見。驀地,腳步停了下來,一根枯枝應聲而斷。頓了一下,打了個手勢,衆人都朝着左手邊圍去。
君陵和寒夏很識相的站了起來,吸血鬼已將他們團團圍住。寒夏看向洛幽兒,眼神裡全是敬佩。她一向覺得自己在深山裡長大,打叢林戰應該不會弱到哪裡,可是現實是洛幽兒更勝一籌。洛幽兒對叢林的掌握已經達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就像是一個人游水遊的再好,也比不過水裡的魚,魚之於水是真正地融合,而人之於水,無論再怎麼努力都有一層隔膜。看來自己還是很弱!
洛幽兒看向兩人的眼神也有了一絲不一樣,這次出動的人差不多都是族裡靈力最高的。對付他們卻還花了那麼長時間,怪不得夜觴再三交代不可掉以輕心。“綁起來,關進籠子裡。”
兩人乖乖就擒,不知道是什麼特殊的繩索,只要輕輕一動,就會緊上一分。君陵先被推進了籠子。寒夏正要乖乖的自己進去。
洛幽兒指了指寒夏:“把她的腿敲斷!”
一個吸血鬼走過來,在寒夏的膝蓋處輕輕一踢,寒夏就軟倒在地上,然後被扔進籠子裡。
“阿夏!”君陵抱着寒夏,既是擔憂,又是憤怒。
寒夏伸手在膝骨處摸了摸,
說道:“沒事,明日要是能接一接,不會影響走路的。”看着君陵臉色猶寒,寬慰他道:“真的沒事!要是落了殘疾也無妨,只得求你收留,跟着你蹭吃蹭喝了!”
君陵將寒夏靠在他身上,說道:“你睡一會。”
寒夏靠在他身上,說道:“你也睡一會,反正再糟也糟不到哪裡去。”
“好。”
寒夏是真的很瞌睡,不一會就睡着了。君陵閉着眼睛,眉頭卻緊蹙着。
洛幽兒吩咐將兩人關進地牢裡,然後去請示族長。
地牢裡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寒夏睡飽了,無事可幹。出聲叫道:“阿陵?”
“我在。”君陵握了握寒夏的手。
“嘻嘻……”寒夏笑了笑,沒有一絲害怕,好像這裡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地方。“這裡真黑,是個睡覺的好去處,可惜我睡不着了了!你睡着了嗎?”
“恩,睡着了。”君陵本來還有無限的擔憂,但聽着身邊女子均勻和緩的呼吸,一顆心也慢慢的平靜下來,睡了這麼多日來最舒服的一覺。
“你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以前見過吸血鬼嗎?”
君陵答道:“沒有,以前只是聽說過。吸血鬼一族向來神出鬼沒,他們經常在大陸上出沒,見過他們的人寥寥無幾。更不知道他們的巢穴在這裡。”
“哈!那我們不就是那寥寥無幾中的幾個嗎?”寒夏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姿勢,手碰到君陵的腿,說道:“你的腿不能受寒氣,還疼嗎?我這幾天給你搗了好多的藥,這些草藥只有初春纔有,保證比以前的有效。”
“我日日抹你給我配的藥,比起以前已經好多了!”
寒夏淺笑了一聲,略帶惆悵的說道:“唉,現在要是來碗熱面就好了,糕點也行,最好再配上一壺酒,要最烈的那種燒刀子!”說完自己把自己饞的不行,吸了一下口水。
君陵也笑。黑暗代表恐懼,恐懼代表死亡。可是在這黑不見底的地牢裡,他卻覺得很開心。
如果一個人日日立在懸崖邊,受着提心吊膽,那麼光明也是恐懼與死亡。但如果有另一個人的陪伴,那麼即便身處黑暗,心裡也是光明。
等到有人來請他們出去的時候,君陵只覺得時間落得如此之快。
轟隆的聲音響起,守衛拉動機關,門口的大石被移開。有些許亮光透進來。寒夏這才發現兩人被關在籠子裡,吊在半空中。頭頂是一線天的峽谷,陰暗潮溼。
守衛拉起繩索將二人放了下來,有兩個人要來拉寒夏。君陵不讓他們碰寒夏,將寒夏抱起,隨着守衛走了出去。
出了一線天的地牢,空氣中的潮溼不減,只是少了一分陰暗。狹長的甬道左右兩側壁立千仞,頭頂是一線的天空。黑色的石壁上面如蟻穴般密密麻麻布滿了許多洞口,有些洞口外露出一截棺材。
甬道的盡頭視野突然開闊,入眼是一個巨大的黑洞,洞口旁邊有一塊大石,上面寫着兩個字——虞淵①。
守衛領着兩人進去,裡面別有洞天,像是進入到另一個奇妙的世界。頭頂是璀璨的星空,浩瀚無垠,玉帶般的銀河橫掛天際。
虞淵是太陽落下的地方,這裡是永恆的黑夜。
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不時還有如花美婢穿梭其間。儼然一座宏偉的地下宮殿,比中原的紫金宮也遜不了幾分。
守衛帶着兩人左轉右轉,來到一個殿門前停了下來。報道:“族長,人帶來了!”
“讓他們進來。”
守衛將門打開讓君陵進去,然後關好門退了出來。
房間的陳設和富貴之家相差無幾,唯一的不同就是牀。原本應該放牀的地方放了一個漆金雕花的精美棺材。旁邊除了兩個侍婢之外,洛幽兒也站在旁邊,還有一箇中年的男子坐在中央。所有人都站着,坐着的那個人就格外顯眼,他的地位也一定是最高的。
男子打量着寒夏和君陵,君陵和寒夏也打量着他。
男子開口道:“歡迎來到虞淵作客,我是吸血鬼一族的族長——隰(xi)鶴。”
君陵道:“在下涇源城的城主君陵,這位是我的朋友寒夏。人族和吸血鬼一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族長請我們來所爲何事?”
隰鶴說道:“請坐。本來有很多的事情,不過目前只有一件事,請你們來救我的兒子夜觴?”
吸血鬼一族的發展壯大主要是通過血脈的互換,比如,一個人類,吸血鬼吸食他的血,在他咽掉最後一口氣之前住嘴,然後將自己的吸血鬼之血餵給他,那麼這個人類就變成了吸血鬼。
吸血鬼是暗夜生物,生命永遠停留在一個點上,不會衰老,沒有死亡。除了族長之外,吸血鬼一族的其他吸血鬼都沒有生育能力。
造物主給了你一樣東西,自然也會拿掉一樣東西。如若不然,這種不死不老不傷不滅的暗夜生物豈不是要獨霸大陸!只有族長一人擁有血脈傳承的能力,並且族長的血脈只能傳承一人,如果夜觴死去,那麼族長的血脈就會斷絕。
沒有了這最純正的吸血鬼之血,吸血鬼一族也辯陷入危險的境地,所以隰鶴格外擔心。
寒夏和君陵都有些糊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寒夏開口道:“夜觴是誰?”
隰鶴打了個手勢,旁邊的婢女示意兩人過去。
婢女小心的將棺材掀開,露出一張俊美無儔卻無比蒼白的臉。寒夏驚訝道:“是他!”
聽到人語聲,夜觴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寒夏的臉也驚訝了一下,聲音虛弱的說道:“你——你怎麼會在這?”
隰鶴走過來,看着寒夏道:“把你的手給他。”
敵強我弱,寒夏乖乖的把手伸了過去。
夜觴拉過寒夏的手,嘴裡出現兩顆獠牙,咬在她的手腕上。
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吸血鬼吸血,寒夏目不轉睛的看着。並不感到疼,只覺得一股涼颼颼的感覺傳遍全身。
夜觴吸血的時候很專注,等他看到寒夏的眼睛時,吮吸的速度自覺慢了下來。戀戀不捨的停下,舌尖輕輕舔過傷口,然後放開寒夏的手。
寒夏看着手腕,只有兩個細小如針眼的傷口,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隰鶴看着夜觴的臉色明顯好了一些,對寒夏說道:“你用什麼傷了他?”
①虞淵:《淮南子》中有記載,傳說中的日落之地,永遠是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