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鉤,繁星點點,塘裡水明如鏡,映照着美麗的夜色。
七七和四娘用過晚膳後就坐在院落裡聊天,正好對着林淮生所在的房間。林淮生要持續在藥湯裡泡上七天。
四娘擡頭看着天,隨口問道:“有沒有覺得感動?”
“什麼?”七七有些疑惑。
“林淮生啊,他可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居然願意爲了你,不怕死。要知道越有錢的人他們也是越怕死的。”四娘依舊擡着頭說道。
七七聽完一笑,“本來我還不覺得,你現在這麼一說倒也有點了。”他的確算是爲了她中毒的,爲了怕她有危險,義無反顧地爬下崖去。說心裡不在意不感動是騙人的。
“那你有想過和他和好嗎?”四娘保持不變姿勢,仰頭望天,一隻手還託着腮。
七七一怔。她之前一直堅持不再和他有瓜葛,如今想來似乎有些不切實際,也天真了些。
“我還沒想過。”以前她會毫不猶豫地說不會。
林淮生是什麼樣的人,在商場上看中目標決不手軟,在感情上霸道作風也改不到哪兒去。七七平時好相處,但執拗起來也是挺掘的。現在還沒有對立起來,七七又有些軟化的跡象,看來林淮生對她也算了解,知道不能強用硬的,軟硬皆施纔是道理。
五年的時間,多少的恨與不諒解,也會被消磨。更何況是夫妻,一夜夫妻半日恩啊!七七就算是個下堂妻,但也曾愛過自己的相公。愛若能如此容易消除,就不叫愛了。
四娘也是過來人,這個中滋味,自然是明白的。林淮生是愛她的,如果七七能夠重新幸福,也不錯啊。她心裡甚至有些羨慕她了。
“那就好好想想吧。如果能夠輕易得到幸福,又何必錯過呢?”畢竟曾經苦過,現在的幸福顯得更加的理所當然。四孃的聲音如空中的清風般微弱,嘴角的笑容如青茶般,淡淡地顏色、苦中帶甜。
七七似有所感,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見到了那個孩子——韓玲兒生下的孩子,他叫辰兒。”
“是嗎?”四娘眼簾垂下,在眼角留下陰影,眼睫輕顫着。
“他看上去還挺可愛的,尤其是眼睛,跟月牙兒的很像,真的很像。”七七閉上眼,像是在回想。
“呵,我跟你說過,月牙兒的那雙眼睛長得很像她的父親。”四娘發出笑聲,卻帶着別樣的感情,心口像是微微在被撕扯着,疼得緊。她迅速站起說道:“對了,我去看看月牙兒有沒有醒來。”
明明心裡痛苦,還笑得出來,難道不知道很醜嗎?七七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嘲諷到。
女人,這麼傻,究竟是爲了什麼?情嗎?
她擡頭望着天。這句話不僅僅是對四娘說,更是在問自己,還有上天。
林淮生一人在房裡泡着熱藥浴,半個時辰換一次,已經被蒸了五個時辰了,感覺自己快要暈厥。
直到門開啓,白霧嫋嫋中朦朧的人影移動着,沒有看清那人的臉,他也能知道是她——柳七七。
“你終於來了。”彷彿是盼了很久,他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好餓,有沒有東西吃?”已經餓了一天,顯然是有些撐不住了。
七七手裡領着一壺水,回答道:“沒有。你現在不能吃東西,只能喝水。”說着,給他倒上一杯水,遞給他。他卻沒有去接的打算,而是撇過臉去。
七七撇了撇嘴,他是在抗議嗎?好啊,“不喝拉倒。”說着將手縮回,卻被握住。“我現在可是病人啊,你就這樣對我?”他不滿說道。五年不見,她心腸可真是硬了,居然都不願對他說句好聽的。她一定是跟那個宮焰學的!她也真是笨,好的不學,就學了些壞的。他心裡抱怨着。
她不客氣白了他一眼,“你可是大男人,不用對我裝可憐吧?只要喝三天水就可以了,剩下四天可以吃飯的。”用不着耍小孩子氣吧?
誰管什麼時候喝水啊!他哀怨地看着她,心裡氣她的不解風情。
“喝吧!”又一次遞給他,外加瞪眼看着他,彷彿在說‘你敢不喝試試看’。
林淮生看似無奈地接過水杯,然後則是一口給灌了,伸手要第二杯,接着第三杯......直到十杯下肚,嘴脣纔有了潤澤。
“七七!”他將水杯遞給她,兩眼正視着她,口吻有些嚴肅。
“什麼?”她有些緊張地回道。
“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就當是回報我吧。”他輕聲說道。
“什麼忙?”爲什麼她覺得他所要說的事是她所排斥的呢?果然,她的感覺是準的。
“幫我去看看辰兒吧,他一天沒看到我,一定在吵鬧着了。他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說着,林淮生的眼中揉入了慈父的光芒,那光芒刺得她眼睛泛疼起來。
那孩子,與她與四娘都是一根刺。即使覺得他還是個孩子,他很無辜,她們也不怨恨他,但就是不願碰觸到。最好是一輩子都不知道,不見到。但,終究,她和四娘心裡對這孩子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看到她眼中的排斥,林淮生繼續說道:“七七,先不要在心裡否定他好嗎?辰兒是個可愛的孩子。你與他相處久了,也會喜歡他的。”他希望她可以試着接受他,並能當他是自己的孩子般愛護。“而且,辰兒他......”
“林淮生!”七七冷冷打斷他的囉嗦,讓他以爲她生氣了,半晌她纔開口問道:“你這次怎麼會來這種小鎮?真的只是爲了賺錢嗎?據我所知,來這裡開酒樓的都是虧損而歸的。還有,爲什麼要將繡畫生意給我們繡坊,但是樣本卻給了真跡?”
“......”林淮生瞪大眼睛聽她問完,愣了須臾,然後像是下了決心似的,滿含深情地娓娓說道:“不管是那一個,答案就只有一個。爲了你!我是爲了你纔會來這種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至於酒樓盈虧自然是預料中的事,但我也不介意當它是個挑戰。至於繡畫的事,的確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你主動來找我。”
“那......該不會樣本被毀,那隻貓也是你......”
“對,那隻貓是我讓人放入房間的。”他知道她會生氣他的卑鄙,但還是選擇了坦白從寬。“不過,這毒蛇可不是我放的。”他是想博同情,但是還沒來得及做就是了。
她當然知道!不過看他的表情和交代的種種行爲,似乎......她不悅地看着他問道:“你該不會還做了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吧?”
“沒有,絕對沒有!”他慌張解釋,目光閃躲着。打死他也不會說自己爲了一睹芳容,一解相思,每天深夜當夜梟跑到她的香閨看她的睡容。這個要是說出來,不僅有損他大男人的形象,以後也會讓她牽着鼻子走的。
“哼!”天下可沒有永遠瞞得住的秘密,決定先放他一馬。
“好吧,我幫你去看看那小鬼!不過,別指望我會答應當他娘啊!”
林淮生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笑,然後笑容越扯越開,終於笑出聲來。“呵呵......”還不是嘴硬心軟,一天退一步,最後就會退到他懷裡了。他期待着。不過,像人肉包子一樣被蒸着,還連蒸上七天,會不會提早氣絕身亡?
哼,最好不是那個宮焰在惡整他!他昏昏欲睡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