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城的家,他默默地拿了冰袋準備敷我的臉,我拒絕了,望着鏡中腫了半邊臉的女人,淺麥色肌膚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像在恥笑我的狼狽,輕輕摸了下,很痛,我扯了扯脣角,對着鏡子扯出一個無耐的笑。
“太明顯了,要幾天纔會消腫呢。還是上些藥吧。”一城不知何時敲了門進來。
我回頭,望着他,忽然有些恍惚,這個對我溫和總是一身儒雅的男人,與那個總是不動聲色神情淡漠對我卻極爲狠辣的喬一鳴,真的是同宗的堂兄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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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對我很好,基本上是有求必應,對展程也不錯,展程吃壞的肚子經過兩天的調養終於又活崩亂跳了,
一城對我很大方,當天就把家裡的財政大權都交給我,我問他:“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就算是要好的朋友,也不應該這樣的。
他垂眸,輕聲道:“以寧,你是聰明人,何必要我說得那麼明白?”
心口一滯,以前朦朧又迷惑的心豁然開郎,望着一城柔和的臉,心裡恍惚得厲害,也哆嗦得厲害。
“一城,”我說,心頭澀澀的,有愧疚,還有更多的尷尬,被一個一直認爲是好哥們兒的男人說喜歡自己,除了這兩個字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形容詞了。
“你也是聰明人,你也應該知道我只把你當作哥們兒。”
一城慘淡一笑:“我知道,都是我一廂情願,你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愧疚。”他頓了頓,“其實該愧疚的應該是我。
他輕輕地笑,笑得勉強,拍拍我的肩:“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了。”他望了窗外遠方的風景,從這裡可以看到大片美麗風景,端得是好居住。他苦笑一聲:“也怪我沒本事,你被他傷得這麼重,卻不能替你做點事。”
我笑,“傻瓜,虧你還是律帥呢。連話都不會說,你應該恭喜我脫離苦海纔是。”
他怔了怔,笑道:“呵呵,我怎麼忘了,你一向看得開,倒是我,把你想得太過脆弱了。”
我捶他:“越來越不會說話了,別忘了我是什麼人?我可是打不死拍不扁的千年小強呢。”
他也跟着笑:“是,你是永遠都打不死的小強,也是最有活力的小強。”
“這句話誰說的?好熟悉。”
他眨眨眼:“忘掉了嗎?這可是之揚說的。”
之揚,許久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那場車禍後也不知能否恢復如初?
“還在想他?”
我擡頭,望着一城幽然的眸光,沒有出聲。
之揚,之揚,他是我命中的緣,如果沒有喬一鳴的破壞,我們是否還是像以前那樣恩愛?
喬一鳴,他是我生命中的劫,如果沒有他,我是否會一輩子快樂無憂地過下去?
頭頂傳來一城幽幽的聲音:“去看看他吧,他很想你。”
恍惚得厲害,還有更多的是納悶與恐惶,曾幾何時,那個在心裡牢牢佔據了十年的身影,居然隨着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起來。
難道我真如喬一鳴所說,我真是個沒心的女人嗎?
“以寧?”一城不解又擔憂的聲音讓我回過神,我咬着脣,忍下心頭的翻涌,淡淡地說:“你想讓我自投羅網麼?張芝珏怎會放過我呢?”
他皺眉:“如果你堅持把展程帶在身邊,只要之揚支持你,他母親又算什麼?”
我搖頭:“你太低估了那女人的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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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喬一鳴無時無刻地監視我、管理我,我的日子可謂是輕鬆自如。但這種輕鬆沒能維持多久。
成天呆在家裡,除了看電視,就是與展程玩玩具,不出一天功夫,就開始懷念與喬一鳴鬥智半勇的場面了。
雖然我總是鬥不過他,偶爾整到了他也會被他以極快的手段加倍地整回來,但總算反抗了下,抗掙了下,可惜到了最後,我仍是狼狽又可憐地被他掃地出門了,想來就恨。
更可氣的是,還是當着羅小夏的面。只要是人,誰沒有自尊心?自己最難堪最沒尊嚴的形像被曾是敵人的女人看到,比吞了佗屎還難受。
與關季雲的情婦沈詩捷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好朋友,在這個文靜又有個性又極爲獨特的女人面前,我有片刻的自卑,她太有主見了,雖然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與她相處久了,纔會發現,她也是個個性女子。
沈詩捷很厲害,同樣是情婦,人家混得風聲水起,而我就是一個狠狽二字。這人與人,還真不能相比。
沈詩捷特有的魅力讓她異性緣異常好,只是那姓關的沒發現罷了,總認爲自己高高在上,無所不能,想起沈詩捷對關季雲厭倦了,便會把他給蹬掉,我就偷笑。
詩捷曾問過我:“你與喬先生,不準備繼約麼?”
我笑:“賺夠了我們母子未來的生活費,也該走人了。”基於女人的面子,我哪敢承認我是被掃地出門的?雖然眼前文靜又柔雅的女人不會嘲笑我。
“他沒留你嗎?”
我把一頭散發捋到耳後,朝她展示了仍霸據在臉上整整一天的紅痕,“這是他打的。”
她一臉駭然:“他爲什麼打你?”
打人還需要理由麼?不就是想以莫須有的罪名賴掉那爲數不菲的報酬罷了。
詩捷問我:“如果,我是說如果,喬先生又來找你,你還會留下嗎?”
我輕輕地笑,這還用說嗎?離開後,就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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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那麼奇妙,你越是不想見的人,越會碰到。
**說小不小,數百萬人口的城市,分散在南北東西的兩個人偶爾碰上一次面的機率大概就是千萬分之一,可我與喬一鳴忒是碰到了。
“媽媽,我走不動啦。”展程這小屁孩兒調皮搞亂倒是有無窮精力,但要他走路,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就秋了。
我扯着他的小手,說:“媽媽也很累,再走幾步我就揹你。”
“媽媽。”這死小孩子乾脆奔到我面前,雙手抱住我雙腿。
我又氣又恨,點了他的額頭,恨恨地罵道:“小東西,才走幾步路啊,你存心想累死我不成?”
又拖着他走了幾步路,這小子完全開始耍賴了,硬是抱着我不放,雙眼淚汪汪的,看得我於心不忍。
一輛白色轎車駛到我面前,我朝裡邊挪了挪,蘭博基尼,進口高檔車,在**養車子都算是了不起的人物,還養那麼貴的車子,那就更是大大滴了不起,這類富人就算沒有爲富不仁的特質,也決對是橫着走的人物,惹不起呢。
不得已,只能抱着這小子走人了。
可這死小子卻扭着小身子,不讓我抱得太輕鬆,肥肥的小指頭指着身後,“媽媽,叔叔來接我啦。”
哪個叔叔?
我回頭,正好與蘭博基尼車主正正地打了個照面。
修剪有型的黑短髮,鉑金細框眼鏡,俊逸白皙的麪皮,沒什麼情緒的面孔,一身黑色立領開襟風衣,裡面V領羊毛絨,白色襯衫,條紋領結,法藍絨直筒褲,黑得發亮的鞋子,整身打扮時尚又不失正式。身後還跟着數名面目清冷的保鏢,這類人,通常不是呆在某個宴會裡大談經濟走勢就是決定着多數普通職員命運的企業鉅子。
可惜我只是個毫無背景又無權勢的升斗小民,還是少打交道爲好。
抱着展程繼續往前走着,可惜這小子卻漏我的氣,死命掙扎着要下來,“我要坐叔叔的車。”
我差點氣暈了,拍了他的屁股兩下,說:“他與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們不能再坐人家的車了。”
“不要,我要坐車車。”開始耍賴了。
我滿臉黑線,試着與他講道理,“展程,媽媽與叔叔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能再坐他的車了。”
“不要,我就要坐車車,我就要坐車車。”開始發起橫,兩滴淚珠滴了下來,兩名小手開始掐我的臉,蹙眉皺鼻又咬牙的,“你不聽話,我不要你這個媽媽了。”
我又氣又好笑,在這種年齡階段的孩子,只要大人不稱他的心,就會說這種話。
這小子長得挺結實,抱了一會就感覺累到不行,又不敢停下來,身後那雙沉默的眼盯得我無處循形,只得強撐着快酸斃的手,招了輛的士車。
可惜有雙白皙的手拿了三張紅通通的鈔票遞到的士車司機手裡,說了句:“馬上開走,這錢就是你的了。”聲音清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看着出租車揚長而去,我氣得差點罵人,又伸手招了輛車,仍是與剛纔同樣情景,再也忍不住了,朝始作俑者尖叫:“姓喬的,你什麼意思?”
他神色淡淡的,“上車。與你談談。”
我橫眉豎目:“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不理會我的冷麪,朝展程伸手,“來叔叔這,叔叔帶你坐車車。”
我急忙後退,但已來不及,這小子居然毫不猶豫地把身子偎向他,尤其還掛着淚水的臉已是咧開嘴笑了起來。
眼看他抱着展程就往車子裡塞雲,我尖叫,上前搶過展程,但手臂卻被他捏住,一骨腦兒地被塞進後座。
我怒目而瞪,手腳並用,眼見敵不過他的力氣就要被他塞進車子裡,忽然眼角處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忙大喊:“喬一鳴,你母親和未婚妻來了。”
喬一鳴飛快回頭,原來冷肅的眉目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