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肺裡已經沒有足夠的空氣來清除面鏡中滲入的海水,雙眼刺痛,鼻粘膜被冷水刺激,慌亂之中嗆了一口。一旦尋到一絲罅隙,惶恐便決堤氾濫。她喝了幾口苦澀鹹腥的海水,而更多的液體順着鼻腔進入氣管,肺部灼燒一般刺痛,想要咳出血來。

思緒潰散,生命的力量像一羣蜉蝣,沿着毛細血管飄蕩到身體表面,像落雪在掌心般消隱了蹤影;而靈魂也在皮膚下掙扎,急於擺脫軀殼的束縛,融入到深海的幽藍中。

四肢百骸忽然失去重量,蘇安宜只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血液澎湃,像衝擊海岸的滔天巨浪。

但是沒有呼吸,沒有水下綿長的喘息聲,沒有胸肺的擴張,甚至感覺不到肺葉的巨痛。

又聽到悠揚縹緲的歌聲,彷彿在勸她安眠。蘇安宜闔上雙眼,只覺身體浮蕩在一片光明之中。

這是溺斃前最後一刻的安寧吧。

忽然有空氣涌入口腔,激盪着肺壁,刺痛又回到胸口,她揮動雙手,在失去意識前,看見喬正在解下她的浮力控制裝置,連同氣瓶一起拋開,被水流卷着漂遠。

蘇安宜醒來時已然是深夜,發現自己在素查島的診所裡。帕昆見她睜開雙眼,樂得手舞足蹈,大叫着將醫生喊來。

“只是嗆水,加上驚慌過度。”醫生道,“點了些葡萄糖,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喬,喬在哪裡?”蘇安宜一驚。診所裡兩張病牀,旁邊一張空空蕩蕩。

“還沒有找到……”帕昆緩緩搖頭,“烏泰,還有許多人,都在海上。”

“我也要去!”蘇安宜扯掉吊針,猛然起身,頭暈目眩。

“冷靜,冷靜一些。”醫生按她肩膀,“你需要休息,而且,現在沒有船,所有的船都去找喬了。”

烏泰的店前已經聚了許多人,多是婦孺和遊客,看見蘇安宜,都圍上前關切地問長問短。只有一位老婦站在人羣之外,聲音蒼老:“阿簪和喬都是大海的孩子,會回到琉璃之月的懷抱。”

“琉璃之月?”蘇安宜循聲望去,只看到蹣跚離去的背影。

“一個傳說。”帕昆解釋道,“在海中有一個寶石樣的月亮……”

“是琉璃。”有當地人接過話來,“傳說月亮的影子落在海底,海水凝結在一起,變成了一輪琉璃一般色彩幻化的月亮。有一些人生來就是大海的孩子,他們從琉璃之月而來,靈魂也會回到那裡去。阿簪失蹤的時候,村裡的老人們就都說,她是屬於大海的,最終還是會回到琉璃之月去。”

他說,是不打算活着回來的。蘇安宜想起烏泰形容喬的話語,胸口憋悶,肺又炸裂般疼痛起來。不,絲絲縷縷牽扯神經的,是那顆糾結跳動的心。

海面傳來隆隆的馬達聲,七八條船相繼歸航。

蘇安宜衝到齊腰深的水裡,焦急地一艘艘問過去:“看到喬了麼,找到他了麼?”

“Angela,在這裡!”烏泰站在不遠的船頭招手。她撲入水中,奮力游過去。

喬躺在甲板上,潛水服被割碎扔在一旁,左臂上一道刀傷,右小臂被流勾劃過,傷口自肘部扭曲延伸到手腕,而手掌更是血肉模糊,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蘇安宜跪在他身邊,卻不知要把手掌放在什麼地方,只能咬着拳,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烏泰攬着安宜的肩:“他沒事,死不了,只是太累了。說起來,這小子還真是命大。”

漂浮在青葉丸附近的蘇安宜很快就被發現,她身上穿着喬的浮力控制裝備,而喬卻不見蹤影。烏泰帶人搜尋到半夜,風高浪急,衆人幾乎放棄時,在一片漂浮的海藻上發現被纏繞的喬,正是這些帶着氣囊漂浮於水面的植物,使他的口鼻一直露在水面上。有人飛奔着從診所拉上醫生,帶了急救箱,大船掉了頭,向陸地的市鎮駛去。

蘇安宜抱膝坐在喬身邊,看他緊蹙的眉頭,忽然不想離開這裡。胸膛萌生出溫柔的疼痛,掌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她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可以持久的感覺。但在當時,她無法分辨。心疼也好,困惑也罷,甚至焦急、憂慮,都是很美妙的感覺。就好像六年來,心底空洞洞的那部分被填滿了,重新又有了猜測和期待。

在昏迷中,喬也定然被痛楚折磨着。蘇安宜蜷了手指,輕輕滑過他的臉頰,要撫開糾結一處的濃眉。

“阿簪……”他喚了一聲,輕微得像沖刷海岸的微波,然而在狂嘯的波濤聲中,蘇安宜仍然聽到了。

烏泰在船尾吸菸,蘇安宜垂頭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喬醒了?”

她搖頭。

“別擔心,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到醫院,這小子是鐵打的。”

“都是我太任性妄爲了。”

“是喬自己願意的,他不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逼他。”烏泰回身望了望,“讓他遭罪一次也好,省得總自己去青葉丸,早晚死在那裡。”

“他,是在等阿簪麼?”蘇安宜慼慼地問,“等她從琉璃之月回來。”

“那只是個傳說。”烏泰悵然,“出了海難,不知道怎麼告訴遇難者的家人,就說出一些故事來安慰他們。我們都知道。如果真有琉璃之月,也是在親人的心底。阿簪就是,一直住在喬的心裡。”

“不知道,我住在誰的心裡呢。”蘇安宜抱緊雙肩,“我就要走了,過兩天的機票。你們,會記得我麼?”

“當然,我的中國小妹。”烏泰攬過她,“我還會記得你做過的好吃的中國菜。下次,你可以和你的男朋友一起來,現在他應該相信了吧。這樣的情況,換作你大哥,救不了Flora是正常的。”

“我的命,其實也是喬用他的換來的。”她擡起頭,“我說,告訴你一些事,你要保密,不要告訴其他人,好麼?”

烏泰鄭重點頭。

“我很不想,很不想走,但我很怕,這是一時衝動。”蘇安宜雙手交握,“我喜歡在這裡度過的每一天,喜歡這裡的每一個人,喜歡帕昆,喜歡你……喜歡喬。”停頓片刻,她說,“但是,是不一樣的感情。”

“Wow。”烏泰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我原本不知道這些。”

想到幾日後的離別,蘇安宜開始啜泣,烏泰給她一個擁抱,她哭得更厲害。

“你是一個好女孩,聰明漂亮,惹人喜愛,”烏泰撫着她的長髮,“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我知道你半開玩笑說過要和我在一起,但我都沒意識到。”

這話越聽越離譜。蘇安宜調動起來的傷感因子瞬間消失一半,用雙手夾着烏泰的臉,拍拍:“大哥,你沒累壞吧,你聽清楚我在說什麼了麼?”

“聽清楚了啊。”他還信心十足,“你說你喜歡喬,也喜歡我,但是是不一樣的感情。那就是對我有不一樣的喜歡嘍。”

蘇安宜哭笑不得,只好一字一頓強調:“我的意思是,我喜歡喬。至少,是現在。”

烏泰又說了一遍“Wow”,然後大笑:“我要不這麼說,你還要忸怩到什麼時候。”

他笑個不停,蘇安宜大力捶他的背。

“這真是太正常不過了。”烏泰又說,“喬很酷,其實又很認真,說話看似刻薄,有時又板着臉講笑話。”

蘇安宜點頭,“我知道。”

“而且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你。”

“是,我信任他,把生命都放在他手裡了。”

“那麼,”烏泰凝視安宜,“你要不要告訴他?”

“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蘇安宜搖頭,“這只是一時衝動。這一刻,我對喬,是喜歡;但愛過的,想要一生一世的人,只有天望。”

喬高燒不退,蘇安宜寸步不離守在病牀前,隔片刻便用冷水洗過毛巾,搭在他額頭上。她體力已經極匱乏,蜷了腿坐在地上,額頭抵着牀邊小憩,不覺就睡過去了。喬醒來時,就看見手邊露出髮絲毛躁的頭頂,認得是安宜。想要幫她把亂髮撫平,一擡手,筋骨撕扯着巨痛,猛地咬了下脣,才把慘叫憋了回去,悶悶地哼了一聲。

蘇安宜沉沉睡着,沒有發覺。喬垂下眼瞼,看她柔順可憐地蜷了腳縮在牀畔,像收了尖牙利爪的貓。頭疼愈烈,口乾舌燥,也忘記喚她拿水。

有人推門而入,相貌英武,但眼角有淺細的紋路,總像含着笑一般。他跛着腳走到蘇安宜身邊,輕拍她的臉頰,神色愛憐。朦朧中看到許家睿,蘇安宜騰地跳起,抱緊二哥的脖子,幾乎掛在他身上。

“殺人啊!”他笑着仰身,“忘了我是鐵柺李,站不穩的麼?”

“你纔到?”蘇安宜並不好奇二哥能找到這裡。

“昨天就到了,現在是淡季,房價三折,海景房居然只要199美金。”許家睿打個哈欠,“不過這選擇太失誤了,夜裡浪聲大得很,吵得我都沒睡好。”

蘇安宜瞪他:“我都半隻腳踩到鬼門關裡,你還有心情睡覺!”

“似乎,半隻腳踩到鬼門關裡的是這黑小子啊。”許家睿向着喬努努嘴,“聽說失蹤的不是你,我就很放心,找了一家酒店倒時差去了。”

“我們出去說,不要吵醒喬。”

“都聽你的。”

蘇安宜叫醒躺在走廊長椅的烏泰,囑託他照料喬。

許家睿饒有興致地打量小妹:“難得見你這麼羅嗦,喜歡那個半死不活的黑小子?”

“是又怎樣?”蘇安宜仰頭。

“那我也不必帶你回去了。”許家睿聳肩,“你在這兒落地生根,開枝散葉,挺好。我每年來看你,順便度假,還能省下一筆房費。”

“我割了你的舌頭去釣魚呢!”

“那可慘了,誰向天望通風報信呢?”許家睿笑得狡黠,“留着這條舌頭,大有用處。總要讓他知道,黑小子英俊不凡勇敢剛毅,你倆患難與共情投意合。要想讓沈天望更懊悔,就要把這裡說得天花亂墜,海闊天空,和天堂似的。比和他在一起過得好一萬倍,氣死他。”

“天望他,沒有那麼絕情。”蘇安宜悵然若失,“或許我們真的沒有緣分?六年前他就來過這裡。”說到此處,她又昂揚起來,“我要和天望好好談談,他只是沒有遇到這樣的危險,否則不會不相信大哥。”

“你確信他會相信你的話?”

“我哭過鬧過,但什麼時候說過假話騙他?”蘇安宜一哂,“如果事到如今他都不相信我,那做再多也是徒勞。”

“終於有些開竅。”許家睿圈着小妹脖頸,拂亂她一頭長髮,大笑,“還是移情別戀的好,也不會再鑽牛角尖了。喂,你說,妹夫是巧克力色,你本來是白牛奶一樣,以後我的小外甥會是什麼膚色?像熱可可麼?”

“不要亂講。”蘇安宜推他,“話這麼多,是不想切入正題吧。你是不是要天望一起來,他不肯?”

“倒底是嫡親妹妹,再怎麼遺傳失誤,也不會笨到哪兒去。”許家睿嘆氣,“你偏不肯迷糊一些麼?”

她不再追問。烏泰興沖沖跑出來,拉她奔進病房:“喬醒了,他醒了!”

蘇安宜百感交集,蹲在喬側畔,幾乎落下淚來。

喬蹙眉:“幹嗎哭喪着臉,我還沒死。”

“嘿,睡美人!總算醒了,也不枉安宜陪了你一晚。”陌生男子向他招手,“我是她哥哥,家睿,還要謝謝你,救了她一條小命。”

“客氣了。”喬閉上眼,揮手,“拜託把你這個麻煩妹妹趕緊帶走。”

蘇安宜破涕爲笑,想要在他臂上捶一拳,竟找不到沒有繃帶或塗藥的地方。

隔日她就要啓程回美國,收好行李到醫院向衆人告別。輕手輕腳地進了病房,喬在小憩;周圍還有其他病人和家屬,輕聲和她打了招呼。蘇安宜走到窗邊,眺望琉璃色的碧海,出了一會兒神。她在桌上找到一本便箋和一隻圓珠筆,想了片刻,在三頁紙上各寫下一兩行字。

蘇安宜在喬身邊坐下,輕拍他的胳膊。喬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無辜地看過來。她把食指放在脣邊,指指周圍午睡的病人,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把便箋本舉在面前,翻給他看,看過之後就撕下一頁來。

第一頁,抱歉吵醒你,我明天就要回去。

第二頁,害你受傷,我不知有多難過,這是我做過最愚蠢的事情。

第三頁,我會想念你。

三頁看罷,都撕下來握在手心,團作一團。

喬毫無反應,閉上眼睛扭過頭去,好像重新墜入夢境,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記得。蘇安宜已經習慣他的冷漠寡言,仍難免沮喪。枯坐下去已是尷尬,她拍拍衣角,想要起身離開。這時喬伸了手,輕輕拍她胳膊,然後把手掌攤開來。蘇安宜手指放在喬的掌心,他便緊緊攥住,低聲說:“我可不會想你。”

她轉身坐在牀邊,單手支頤,笑了一聲:“你爲什麼肯帶我去青葉丸?”

“我已經失去阿簪,不想看到別人也失去愛人。”

“我不會浪費你這片心意。但願,天望他肯聽我解釋。”

午後安靜的房間裡,二人安靜地握着手。蘇安宜忽然很怕,這一生,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再回素查島。

烏泰和帕昆在醫院門前遇到蘇安宜,和她擁抱告別。來到病房,見喬躬身在地上撿起什麼,似乎是一團紙。“是安吉拉的聯繫方式麼?”烏泰笑,“她留給你,你不要,現在又想撿回來?”

喬不作聲,也沒有與他分享的打算。

“她,真的就走了啊。”帕昆神色寂寥,“真希望她可以在這裡久一些。”

一同望向喬,他喝着二人帶來的魚湯,置若罔聞。

蘇安宜和許家睿抵達舊金山機場,剛剛出閘,就有黑衣的司機迎上前來,必恭必敬接過二人的行李。許宗揚在等候親友的人羣后長身而立,見到二弟和小妹,淡泊寧靜的神色間才添了三分喜悅,溫和一笑。蘇安宜久不見大哥,怯怯地停住腳步,扯二哥衣袖:“是你告密的吧。”

“是誰說現在總算相信大哥了?”許家睿將她推到身前,“親兄妹,要老死不相往來麼?”

蘇安宜癟了嘴,伸出雙臂和許宗揚擁抱,拍拍他的背就想草草了事。許宗揚卻不放手:“安宜,大哥這麼多年,什麼都不在乎,可這次,我真怕你回不來。”

“像,天恩姐一樣?”她試探着問。

他雙臂收得更緊:“是大哥沒用,救不了她。”

蘇安宜擡頭,大哥鬢角竟然已經有幾絲白髮。想起渾濁深海中的驚恐無措,近乎絕望般的掙扎。當年沈天恩如是,許宗揚何嘗不是?而午夜夢迴,不僅再也見不到愛人,還要面對惡意的譏嘲揣測,甚至是骨肉至親的疏離。她深深愧疚,攥着許宗揚的衣角,伏在他肩頭嚶嚶地抽泣起來。

兄妹三人回到Pala Alto的老宅。蘇安宜甫一出生,母親就因難產過世,父親忙於生意,許宗揚大她八歲,自小便擔負起照顧小妹的職責。此時他像兒時一樣,幫小妹掖好被角,在她額上印了晚安吻。

“大哥……”蘇安宜低聲喚他,“陪我說說話,好麼?”

“還要聽故事麼?現在每天精神緊張,恐怕講不出童話來了。”許宗揚坐在牀邊,“我明天再來陪你好不好,華瑛住院了,我要去看她。”

“那個女人……不,我說,大嫂,她怎麼了?”

“低血壓,差點暈倒。”許宗揚頓了頓,“她懷孕了。”

恭喜二字在嘴裡打轉,還是說不出口。蘇安宜幽幽地說:“我見到了阿簪的戀人,喬。你還記得麼,簪婉絲麗?”

“記得。阿簪也提起過他,似乎當時兩個人在鬧彆扭,說起來就氣鼓鼓的。聽說,她後來也……”

“是。但這麼多年,喬還是一個人,他始終沒有忘記阿簪。”

許宗揚知她弦外有音,溫言道:“但我不是一個人,還有家睿和你。自從失去天恩,我就爲了許家活着,不可能只活在緬懷中。”

“既然天恩姐不在了,其他人都是一樣,所以,要娶一個對振興門楣最有利的,是麼?”蘇安宜惻然,“大哥,這對你自己,對大嫂,都不公平。素查島的人會說,逝去的愛人,都住在心底的琉璃之月裡。其實,你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天恩姐,對不對?”

許宗揚默然:“回去上課前,如果有時間,來看看華瑛。她會很開心見到你。”

第二日沈天望如約去見許家睿,剛在吧檯坐定,身後便伸過一隻素手:“三杯龍舌蘭。”

他心中一顫,回頭,蘇安宜淺淺一笑:“我回來了,平安得很。”

沈天望轉頭,對着許家睿怒目而視,泄密者擡袖掩面,很知趣地退到角落沙發去。

“你放心,我不是來哭哭啼啼,或者大吵大鬧的。”蘇安宜接過龍舌蘭,一飲而盡,液體自喉嚨涼涼滑下,在體內熱烈灼燒,散發出勇氣來。“我知道,你也去過素查島。”她說,“但你如果沒有遇到那種激流,不會想象出意外發生時的情況。”

“家睿已經和我說過。”沈天望有備而來,“安宜,如果你要說,我在乎你的安危,我無可否認。但你已經不是六年前的小孩子,應該明白,我們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答應我,不要再固執,做傷害自己的事情。”

“你是不能回頭,還是根本就不想呢?”她側頭,淚盈於睫,“我用性命當賭注,在你眼中,只是固執和不甘心,是麼?只有我還活在六年前,而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沈天望了。”

“你以爲當初我做的決定,都是一時衝動麼?”沈天望轉身,“我發現了姐姐的遺言,如果有任何意外,就決不允許我和你繼續來往。她說,用自己的生命懇求我。”

許宗揚從醫院回來,開着遊艇出海,他自保險箱裡取出一沓材料,幾本數十頁的報告上滿是公式和示意圖,他並不能完全看懂。但隨後是數張彩圖,巨大的環狀珊瑚礁,在馬爾代夫、塞班,澳大利亞,或是加勒比海等熱帶海洋均有分佈,如果從空中俯瞰,廣袤的海面上,圓弧形礁石環繞一泓深淺交匯變幻莫測的碧波,翡翠綠、星夜藍、淡天青……明明暗暗,如同月亮表面的陰影。

琉璃一般的月。

其實阿,也有兩頭都是鈍的圓頭的流勾,本來麼,也不是飛爪,幹嘛那麼尖銳,潛水的時候劃到碰到多危險啊。

但那樣就沒意思了,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說實話,這文比我想象的慢,其實碼字很容易,多寫一些對話,多一些心理,多一些景物,很輕鬆就能出個千八百字。難的是情節。

尤其是構思那些現實生活中都遇不到的,比如困在沉船裡。憋了倆小時,也就能寫出1000多字,而且陣亡的腦細胞不亞於平時更新一章。我只能說,這是濃縮的,我要走劇情派!蘋果派、菠蘿派、紅豆派!

上一章叫“怒海狂潮”,記得馬修·連恩似乎有這麼個曲目,於是一早來百度,居然被我發現了02年年底美泰兩國合拍的同名電影,英文(泰文?)中叫做Taloompuk。沒有找到相關下載,說的是一場海嘯中的親情愛情人性等等(不是04年那場,否則太預見性了)。好不容易在youtube上發現了主題曲的視頻。看到女主角的裝束,明顯就是泰南的穆斯林麼。

很漂亮的男女主角,估計就是泰南出來的,輪廓那麼深。

說起來,泰國真是一個奇特的國家啊。朋友說它很陰柔。

是啊,我答道,湯都叫“冬陰功”。

其實人家是音譯好不好……冬是“蝦”的發音,就是有蝦在裡面的湯。抱歉,有時候我也很喜歡扭曲事實的。

關於這個國家留給我們陰柔且瘋狂的印象,以後有時間再說。

我好想看《怒海狂潮》啊,下載沒有,淘寶也沒有,扭來扭去,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逼急了我再去一趟泰國。當然,不是去看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