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瞪大眼睛盯着錢通,只等待他的回答。
錢通睜不開眼,但是他卻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殺氣無影無形,但是卻真真實實的存在着。
本來,聽得夜風的問話,錢通氣得不得了,他本想說,那兩個人都被我殺了。可是,在感受到這股殺氣後,錢通馬上就要出口的話卻是硬生生收了回來。
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錢通心中明白,若是真說出這句話來,自己的腦袋馬上就得被這個黑大個給擰下來。
錢通是一條漢子,但是卻也並非不怕死。
很少有人不怕死。
“他們,現在很好。”頓了頓,錢通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們現在在哪?”夜風連忙問道。
“在我家裡。”
“帶我們去。”
“我現在什麼也看不見。”
“你叫人帶路。”
錢通猶豫片刻,然後道:“王叔可在?”
“在。”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忠義堂門口處傳過來。
老黑轉頭看去,卻見應答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這老人滿臉的皺紋,雪白的頭髮,佝僂着背,渾身瘦骨嶙峋,看起來隨時都有駕鶴西去的可能。
“王叔,你帶着他們去。”
“好。”王叔點頭應道。然後看了老黑和夜風一眼,道:“兩位,請隨我來。”
話落,王叔慢慢的轉過身子,慢慢的向外走。
圍在門口的人羣連忙讓出一條路。
夜風和老黑走出來,穿過人羣,跟着老人七拐八拐,走過數十間屋子後,老人終於站住。
他站在一間上着鎖的屋子前,他顫抖着雙手從懷中摸出一串鑰匙,顫巍巍的打開門上的鎖,然後轉頭看向老黑道:“就是這裡,你可以進去了。”
“嗯。”老黑點頭,邁步就要向屋內走。夜風卻是忽然一把拉住老黑,道:“你不能去。”
“怎麼?”老黑奇怪的看向夜風。
“我覺得這屋子有問題。”夜風皺着眉頭說道:“我進去,若是我沒有出來,你就殺了這個寨主,然後能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
聽得夜風的話,老黑雙眼立時現出一股濃濃的殺機,道:“你會出不來?”
“我不知道。”夜風說道。
“那我進。”
“不行,你留下來,能夠多殺幾個人。”夜風一邊說,一邊就要向屋內走。
而就在夜風要推開屋門的時候,那被稱爲王叔的老人卻突然說道:“你別進了,這裡不是寨主的家。”
夜風沒有說話,他轉身又退了回來,徑直走到王叔面前,道:“現在,你應該帶我們去了吧?”
“嗯。”王叔點頭,轉身又向回走去。
這一次,他竟是帶着夜風又回到了忠義堂。
確切的說,是到了緊貼着忠義堂的一間屋子前。
門上依然有鎖,王叔再次顫巍巍的把門打開。然後,他轉頭看向夜風問道:“之前,你爲什麼會覺得那間屋子有問題?”這個問題,王叔已經憋了一路了,此時,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也沒什麼。”夜風說道:“我只是覺得,大當家的房子,應該距離忠義堂很近,而不應該那麼遠纔對。”
“就憑這,你就說那間屋子有問題?寨主就不能住的離忠義堂很遠嗎?”
“能,當然能。他就是住在山下也沒人管。”夜風說道:“我也沒說那間屋子一定有問題,但是既然我懷疑了,就要加以防備,你說是不是?”
王叔說不出話來了。他忽然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可怕,比那個殺氣濃郁的黑大個還要可怕得多。
他敢在清風寨的忠義堂突然襲擊清風寨寨主,他面對一間小小的屋子卻心存警惕。這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膽大,卻又心思如此細膩的人?他怎麼對什麼都沒有安全感?
一個正常的人,根本就不會對一間那樣小的屋子有所顧忌纔對的啊!
王叔沒有說出來,若是夜風進了那間屋子,必定有去無回。若是老黑和夜風一起走進之前的那間屋子,他有把握,自己可以毫不費力的救出寨主,並且關住兩人。
可是,小黑個子不讓大黑個子進去,只這一點,便打亂了老人的全部計劃。
現在,他只能乖乖的把人帶來這裡,他再不敢耍半點花樣。他怕惹怒了兩個人,他們會殺了大當家的。
老黑敢殺人,無論誰都不會懷疑這一點。
夜風走到門前,輕輕把門推開,然後,他便走了進去。雖然夜風覺得,這裡應該是錢通的家了,但是他還是把老黑留在了外面。他們不能被人一網打盡。
推開門,走進屋子,夜風就看見了福伯和小白菜。
然後,夜風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福伯和小白菜正在吃飯。
一張很大的桌子,擺滿了菜。飛禽走獸、海鮮青菜應有盡有。夜風還從來也沒有吃過這麼多的菜,他連看都沒有看見過。
福伯和小白菜一邊吃,還一邊在說笑,能夠看得出來,兩個人在這裡過的很好。
推門的響聲,也驚動了福伯和小白菜,兩個人回頭,就看見了夜風。
“少爺,你來了!”福伯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朱凡呢?”福伯直接問道。他並不是因爲自己被困在這裡,現在夜風來救他了而激動。而是看見夜風還活着,福伯才激動。
夜風把他和小白菜定在家中,便去找朱凡了。結果會怎麼樣?福伯擔心的不得了。
他吃飯有說有笑,只是爲了安慰小白菜而已。他的心中,又怎麼能真正的高興起來?
直到,此時看見了夜風,福伯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
“朱凡死了。”夜風笑着說道。
“是老黑回來,幫少爺殺了朱凡吧?”福伯問道。
福伯已經知道,自己和小白菜被抓到這裡,就是因爲老黑。他自然也能猜得出來,少爺能夠打敗朱凡、殺死朱凡,是因爲老黑趕到了。不然的話,只憑着夜風一個人,根本就沒有殺死朱凡的可能。
“看來福伯知道了不少事情。”夜風道:“怎麼樣,在這裡過的還好吧?”
“很好啊。”還沒待福伯回答,小白菜便跳過來道:“在家裡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呢。”
“呵呵。”夜風忍不住笑出聲音道:“那就好那就好。不過現在我們該走了,這裡可不是久留之地。”
“嗯嗯。等我一下,我把這些菜打包帶走,這麼多,還夠吃好幾頓的呢。”小白菜說着,蹦蹦跳跳的找傢伙裝菜去了。
夜風滿臉笑意的看着小白菜,福伯的臉上卻是沒有露出半點笑容,他說道:“這間屋子是密封的,一點也聽不見外面的動靜,少爺和老黑是幾時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夜風說道。
“老黑現在還好嗎?”福伯又道:“他們想要教訓老黑一頓,估計這一頓不能輕。”
“老黑很好,他們教訓不了老黑。”夜風說道:“他們誰也教訓不了。”
“哦?”福伯愣了愣,“解決了?”
“是的,解決了。”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小白菜已經把桌子上的菜裝進了幾個大盆子裡,小白菜對着夜風大聲喊道:“夜風哥哥,快把這些菜裝進你的乾坤袋子裡,我們帶回去吃。”
“好。”夜風走到桌邊,把幾盆子菜都裝進了乾坤袋子中。
然後,夜風就看見小白菜的眼睛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怎麼了?”夜風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哥哥他,現在還好嗎?”小白菜哭着問道。
原來,她剛剛的一切都是裝的。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即便吃的再好,又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
福伯在安慰小白菜強顏歡笑,小白菜又何嘗不是在安慰福伯?!
她也知道,錢通把他們留在這裡的用意。她也知道,錢通打算要教訓哥哥一頓。
剛剛夜風和福伯說話的聲音很小,小白菜並沒有聽見。
剛剛,她覺得她應該歡快一點,她覺得自己不應該給夜風哥哥添堵。可是,她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
她不想哭,可淚水自己就流了出來。
那淚水中有委屈有無奈有擔心有害怕……
看着小白菜的淚水,夜風的心中陡然就升起了一絲怒火。
他們對她再好又能如何?把人給抓到這裡,給再多吃的又能如何?
小白菜已不是孩子了,她的心裡什麼都清楚,她怎麼會不擔心,怎麼會不害怕?
“老黑很好,老黑沒事,我們出去就看見他了。”夜風輕聲說道。
夜風的一雙眼睛卻瞬間就紅了。
福伯眯着眼看着少爺,這世上,他最瞭解夜風,他第一時間便發現,夜風怒了。
福伯向着外面走去,他輕聲對夜風說:“這一切,都是錢通的弟弟錢亮弄出來的,和錢通沒有關係。”
“嗯。”夜風點頭。
三個人從小屋中走了出來。
小白菜看見了老黑,也看見了被老黑掐着脖子提着的錢通。
當然,小白菜已認不出來錢通了。無論誰,在不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從這張臉上把錢通認出來。
便是錢通的父母還活着,也認不出。
“哥!你沒事吧?!”小白菜蹬蹬蹬跑到老黑跟前,睜大眼睛問道。
“沒事,哥好得很。”看見小白菜眼睛紅紅的,臉上還帶着淚痕,老黑心中一痛,道:“他們爲難你了?”
“沒有。”小白菜連忙說道:“大當家的對我很好。哥,我們現在能走了嗎?”小白菜擔心老黑,她可不想再出什麼意外。
“能。”老黑點了點頭,又看向福伯道:“老人家,你終於醒了。”
“是啊,醒了。”福伯道:“我聽少爺說,這幾年,多虧你照顧,老朽才能夠活下來。”
“咱是一家人,不說這些外道話。”老黑說道:“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先走吧。”
見小白菜急着要走,老黑也有了撤退的打算。
“事情還沒有完,我們現在還不能走。”夜風卻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