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下駭然出現了一雙手。
在這小小的屋子裡,在這搖曳的昏黃燈光下,突如其來的事情太多。宏翼還在拍打明的臉,老大和志強呆若木雞。
門外撕門的聲音愈來愈烈,他彷彿要破門而入。
冰冷的感覺彌散開來,那眼光彷彿從四面八方的朝我射了過來。
“碰”,窗戶被風颳了開,窗檁猛的打在了牆上,寒風灌了進來,它吹得中間的電燈搖擺不定,每個人的臉上陰一陣,白一陣。
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是鐵青。他的手越來越冰冷,“清樹,怎麼辦?”宏翼大喊道。
怎麼辦?怎麼辦?
小飛過去關窗。
“是白卓!”老大他們又是一陣驚呼,居然是白卓,那個消失了許多天的白卓,他在這裡出現。
我的眼前又出現了緊緊貼在玻璃上的白卓的臉,他的鼻血順着玻璃往下流。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想起,還有站在白卓後面的那團可怕的黑影。
我喊道:“小飛,小心!”
他回頭看我,一隻手按在了一扇已經被他關上的窗戶上,另一隻手伸向了窗外。
在他回頭的當口,我看見,清楚的看見,另一隻手伸向了他的手腕。
“啊!”小飛掙扎了起來,“快來幫我,有人抓着我,清樹!”
我跳了過去,宏翼也跟了過去,在他離開明的身體旁的時候,明倒在了地上。
我們抓着小飛的身體,我想伸手去拂開抓着小飛的那隻手。那是一隻粗壯的手臂,他牢牢的抓住了小飛的手腕。
“清樹,白卓還沒有死,他還有呼吸!”聽見志強在後面喊道。
眼睛的余光中,感覺門好象已經開了。
那隻黑貓已經溜了進來。
當我注意到它的時候,它的毛根根豎立,它弓着背,如臨大敵。
它的黃色的眸子熠熠發光。
小飛還在叫喊,它猛的朝窗戶撲了過來。
它穩健的落在了窗戶上,淒厲的朝窗外叫了一聲。
小飛猛的抽回手,巨大的力道讓我們向後推了開去。耳邊是黑貓發怒的嘶嘶的聲音。
在這個當口,身邊秫不及防的站起了一個人,他走到了窗口,速度極快的一手抓住了貓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
是明。
明轉過了身來,鐵青的臉,眼睛裡閃爍着惡毒的光,那不是明睿智的眼睛,那是……他站在了窗前,窗外幽深的月光,讓他看起來像地獄的使者。
“明,你要幹什麼?”是宏翼驚恐的聲音。
對了,那是我熟悉的目光,他牢牢的盯着你,那是種能夠把人帶向死亡的冰冷視覺。我不由得向下看,果然他的腳上不是他喜歡的運動鞋,那呈亮的,那漆黑的--是一雙皮鞋。
“大家快離開這裡,他已經不是明瞭!”我喊道。
黑貓在他手裡不住的掙扎,他的手越來越緊,貓兒已經不能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橙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它一動不動了,它死了。
明的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他一摔手,將黑貓扔了出去。
他慢慢向我們逼近,他的手裡有寒光閃現。
是剛剛的小刀。
老大猛的竄上前來,將桌子向他推了過去。“你們快走!”老大急呼,他嚮明撲了過去,一隻手抓住了明的手腕,另一隻手緊緊抱着明,“你們快走!”
這短短一分鐘的突變讓我們措手不及,宏翼和志強呆在那裡,我馬上拉着他們往外衝。
“還有白卓!”小飛叫道。
對呀,還有白卓,這個時候出現的白卓,他到底是生還是死呀!他到底是不是……
“快背上他,快走!”
宏翼一蹲身,小飛把白卓扶到了他的肩上。
我們往出走,一回頭,老大和明倒在地上,糾纏在了一起。
匆匆下樓,在快到一樓的時候,燈突然的滅了。
毫無預警。
一下子黑了下來,眼睛還不能適應,我們站着一動不動,上面怎麼已經沒有聲音了?老大怎麼還沒有下來?
還有風媽媽?對呀,風媽媽不知道怎麼樣了?
黑暗中,我已經看不清楚,我身邊站着的是誰了。
我說:“我們去看看風媽媽!”當即就在黑暗中摸索了起來。
“我去開門!”我聽見志強說。
就看到一個黑影走到了我的前面,門吱扭打開。月光探了進來。
在屋裡映射出一個深藍的方形。
“風媽媽,你在不在?”沒有人回答,裡面也沒有任何聲音。
我推門進去,腳一步步探行,房門口還有一點月光,可是裡面什麼也看不清。“風媽媽!”我呼喚。
我感覺有人跟了進來, 不知道是小飛還是志強。
我摸到了牀,被子,冰冷的被子,什麼也沒有。
她去哪裡了呢?
後面我聽見小飛說:“她會不會……”
一種不祥的感覺籠罩着我的心。
我突然很擔心老大。
我轉身對後面的人說:“你們快躲到這個屋裡,把門關上,我叫門,你們纔開。宏翼把白卓放在這裡,知道了嗎?”
我下定決心要去二樓,黑暗中我感覺有人握着的手,這一絲的溫暖也給我帶來莫大的勇氣了。
我摸着出去,我轉聲對他們說:“快關門!”
門又吱扭的關上,我藉着門口的月光,疾步向二樓走去。
我摸着牆壁一步步去向二樓,上面沒有任何的動靜。
到二樓門口的時候,飄來了陣陣臘魚臘肉的味道,我開始保持高度的警惕,我緩緩的走着,悄無聲息。
風吹着裡屋的窗戶,啪啪作響。剛剛的一幕又禁讓人心驚。
可是這風暴後的異樣安靜纔是最可怕的陷阱。
我慢慢的摸到了裡屋的門口,我向裡探望,月光給這漆黑注入了一點亮色。什麼也沒有,藉着月光我看見翻倒在地的桌子。
老大呢?明呢?
我並沒有感到那樣冰冷的眼神,難道他已經離開?
風吹拂過來,寒意徹骨。
我慢慢的向裡走,步步驚心。
“老大,明?”我呼喚。
沒有任何聲音,回想起來剛纔的狗叫也沒有了。
我站在了窗戶邊,沒有人,我慢慢的向出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眼角掃過了那張牀。
什麼地方不對?我回頭。定定的看着那張牀。
月光下,原來整齊的被子撲散了開來。它的中間高高凸起了一塊。
難道是……
我摒住呼吸,走了過去。
深吸了一口起,猛的把被子宣了開來。
老大瞪着眼睛的臉在月光下泛着青輝,他已經死了。
因爲他身上佈滿了刀插的小孔,似一個個漆黑的洞。
我知道他已經死了。
沒有眼淚,也不激動。
彷彿一切本應如此。我知道爲什麼當我下樓的時候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時候,我的心一陣攪痛。
也許那樣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
我安靜的轉身。
像剛剛參加完一個葬禮般的虔誠。
月光在奏着安魂曲。
我摸着牆壁下樓,手抖得厲害。
我不願意流淚,可眼淚不受我的控制。
我詛咒黑夜,我詛咒一切。
心靜了下來,彷彿超脫物外。
可是事實是如此的逼近,它根本不給時間我思考或者感傷。
我看見一個黑影從門外竄進了小飛他們在的那間房子,也就是風媽媽的房子。
他的速度很快,一溜眼就竄了進去,他似乎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跟了過去,向屋裡看了一下,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我又朝門口看去。
在月光下,那地上一滴滴烏黑的是……
它一直延伸到廚房。
我用手粘了一點,溫熱溫熱的,手指靠近鼻子一聞,有點腥,是血。
沒錯是血,怎麼回事?
我走到了門外,看到廚房門已經被打開,房門在風的作用下左右搖擺。血跡到門口。
我朝裡輕聲喊道:“小飛,宏翼!志強!”
沒有人回答我。
難道他們已經……心中一緊,難道明把他們都……
我快步走了過去。
廚房左側有火星,是爐子在燒水,我走了過去,廚房裡應該有樹枝或者稻草纔對,我在靠進爐子的旁邊摸索了一下。
果然讓我找到一根樹枝,我把它的一頭塞到了爐子裡,沒一會就點燃了。
劈啪做響。
藉着紅光,我環視了一下,有個大鍋的泥臺,堆草的地方,還有個櫃子,和大水缸。我再低頭看地上的血跡,它到了水缸那裡就沒有了。
水面上有個什麼東西在漂浮, 黑壓壓的,水好象也異樣的幽深。
我壯着膽子,走近,藉着火光。
我試探着用手去摸那個漂浮的東西,好象是草,但是比草細膩,我抓着它想上一提。
啊,我駭然得呼吸都停止,那是風媽媽的頭。溼的頭髮纏着她的頭,黑的滿是皺紋的臉,脖子下淅淅瀝瀝滴着的不知道是水還是血。
我猛的放手,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心駭得不行,要涌出胸膛了。
我想起了剛剛的黑影,我衝進了小飛他們在的那間屋子。
叫喚着他們的名字。
我撞到了一個人,等我站定,他握着了我的手。
喘息不停,“是小飛嗎?”沒有回答,“志強?”
還是沒有動靜,他的手很冷。
“你是誰?”黑暗中我看不清。
是明?
“我是白卓!”我嚇得向後跳了開去。
我透不過氣來,並不全是因爲白卓站到了我的身邊,是因爲黑暗中某處的眼睛,我熟悉的氣息讓我透不過氣來。
是明?還是……
我站着一動不動,我看不清楚任何的東西,面前是敵是友?
耳朵分外的敏銳,我豎着耳朵,不漏任何一點的聲息。
我知道他動了殺機。
他在這間屋裡。
僵持着。
門口的月光似蛇般冰冷,可它照不到這裡。
我聽見有一步一步的腳步聲向這個屋子走來,是兩個人,他們沿着牆角。 “清樹,去了哪裡?怎麼不見他?”是志強的聲音。
“恩,現在怎麼辦?小飛還在屋裡,我們去找他。”是宏翼。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因爲白卓。
我感覺他還在我的身邊,我無法判斷此刻他出現的意義,那種冰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會是他嗎?
志強他們到了門口,宏翼輕聲呼喚:“小飛!”
心又開始跳了,陰冷從腳底伸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