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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冰和何靖華逐一見了六位姨太太后,她已經有些頭重腳輕。最後見的是六姨太方祝兒,祝兒的房子離何夫人最近,韓冰奇怪,爲什麼何靖華最後帶她到這兒。如果是按次序拜訪,也應在五姨太之後。韓冰發現,何靖華雖然在見其他姨太太時有些勉強,但是在進祝兒的院子時,他幾乎躊躇不前。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正站在檐下喂鳥,一擡頭看到何靖華慢吞吞地走進院子,忙放下碗,走過來請安,何靖華邊向前走邊問她:“六姨娘可在?”那丫頭邊幫着揭開簾子邊道:“夫人剛剛請姨奶奶過去,臨走時曾囑咐一會兒二少爺若來,請稍等一會兒。”

祝兒的房間很大,色調以紅色爲主,他們剛進去,兩三個丫頭正團團圍坐着一張桌子,一面繡花一面閒聊,其中一個背門而坐的低着頭,手裡正繡着一幅紅梅白梅雙面繡,她道:“你這麼說我倒覺得你像賣乖一樣,你們姨奶奶連大少爺三小姐都讓着三分,哪像我們那兒,早上大少爺那邊的丫頭過來給五姨奶奶傳話,說一會兒二少爺要帶個客人過來,臨走時竟叫姨奶奶看着點兒底下人,別把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拿出來混放,我們姨奶奶竟大氣不敢呵一聲。都是我們奶奶像麪人捏的一樣,要是你們奶奶,說不定照着她嘴巴子扇過去。”

另一個笑道:“我們奶奶可不會扇她,她不過是仗着主子有地位,逞一下強。別看我們奶奶素日裡像是厲害的,對這些人倒是留着餘地。”

那少女一擡頭看到何靖華,慌忙放下手裡活兒,站起身見禮,忙着向裡屋讓去。另外兩個也都急忙起身,見了禮後覷了個空兒,悄悄退了出去。

何靖華站着未動,拿出金錶看了看,那丫頭回身倒茶的功夫,何靖華擺了擺手道:“既然姨娘不在,我們還有事,就不等了。一會兒姨娘回來,你替我們轉告姨娘一聲,等哪天有功夫我們再過來請安。”

他們剛想轉身走,就聽身後傳來冷冰冰的聲音:“你們家的規矩真是越來越多,如今連請個教書先生都要我們迎候,明兒來個總統、總理還不得讓我們列隊相迎。既然二少爺來了,又何必急着走,早晚都是要見的,早見就不用晚見了。”

韓冰心道:“這人的膽子真大,連堂堂的何府二少爺也不放在眼裡,怪不得他剛剛舉步維堅。”韓冰對這女子不禁多了一份好奇。

韓冰從記事以來,她所認所識之人,皆是一夫一妻,在她的潛意識之中並不知道男人還可以有三妻四妾,(原以爲只有古書上可有)直到聽慧姍說起何府,她竟無從想象八女共事一夫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直到剛纔,她所見幾位女子,何夫人的出衆樣貌已令韓冰吃驚,如此德貌雙馨的女子,何笑倫何以忍心另娶她人。二姨太之美,三姨太之豔,四姨太之靜,五姨太之柔,加上七姨太八姨太之嬌憨,哪一個不是女中之冠,卻爲一個不懂得珍愛與欣賞她們的男人而白白浪費自己的一生,她實在爲她們所不值。

何靖華原本石破不驚,始終保持着溫文爾雅的風度,此時卻沉着臉,原地站着一動也不動,即不答腔也不走開。韓冰也客隨主便,隨着他一動不動。

那女子一邁步,環佩叮咚,十分悅耳,在三五個丫環的簇擁下從他們身邊走過,在他們身前略停了停,走到正位沙發上坐下,對身旁的丫環道:“荷香,請兩位少爺入座,上茶。”

韓冰終忍不住好奇,擡臉向那婦人望去,見她一身大紅的旗袍,正瞪着烏溜溜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們,她與她四目相對之時,韓冰竟身子一歪,差點兒栽倒,心道:“幾日不見佳紅又怎會做了何笑倫的姨太太?”

那女人見韓冰看她,忽然一笑,嘴角邊的冷笑越聚越濃。與佳紅雖然是相同的樣貌,卻是不同的氣質,佳紅之冷,是清冷,對人但說三分話,不願全拋一片心的感覺。而眼前女子卻又不同,而是那種看破紅塵之冷,雖是一身豔裝,看起來卻滿眼孤寂。卻比一身緇衣芒鞋更讓人心寒。

韓冰想起慧姍曾說過,說何府有一人和我們最相熟的人極其相像,但問她是誰,她卻不肯說,想在想來,可能慧姍怕佳紅小性兒,若說她和何府姨太太長得一樣,定會生氣,所以纔不敢說。

荷香接過小丫頭端過的茶盤,放到茶几上,然後過來請何靖華與韓冰落座,何靖華淡淡地說道:“見過姨娘就好了,我們還要去見大嫂,不打擾姨娘休息了。”

方祝兒拿起身前的茶杯,身子也不欠一下,只對她們略笑了笑道:“那我就不送了,兩位走好,荷香、素琴替我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