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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紅站了半晌,才悶悶地進了屋,見小靈正趴在竈炕門臉用嘴吹火,佳紅走過去道:“怎麼起來了,你走了大半天的路,一定也累壞了,一會兒飯我做。”

小靈擡臉笑了笑道:“只走了幾步路就累壞了,那我豈不成了嬌小姐了。”她揚起嬌嫩的臉,佳紅見她的半邊臉上全是黑灰,忍不住笑了起來,揚手替她把灰揩淨。

小靈用燒火棍捅了捅竈炕,見火漸漸着起來,回身拿過一個小板凳遞給佳紅,佳紅擺了擺手,起身到東屋看了看,見她媽頭衝裡睡着了,忙拿了一牀夾被,輕輕蓋好,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來,順手把門帶上。走過去,坐到小靈的身側,她低聲問道:“你跟小姐自小一處長大,依你看小姐的性子,會不會自尋短見?”

小靈剛拿了一根木頭塞進竈堂,聽佳紅問她,不解地看了她半晌,然後竟笑了,在佳紅的肩上拍了拍道:“一直以爲佳紅小姐是最明白的人,怎麼也問起糊塗話來了,若說天下人都有可能自盡,唯有我們家小姐不能,用太太的話說,小姐是最惜命的。小姐現在看着端莊,小時候也是一個頂淘氣的,有一次竟然上了樹,太太叫了幾次,她也不肯下來,太太回身叫人拿了斧子砍樹,嚇得小姐乖乖地爬下來,事後我們問她,她笑道‘媽就是個混事魔王,她說到做到,如果我因此而受傷,或出個意外,豈不是太冤了,雖然傷心的是她,可吃苦的是我。’”

佳紅剛剛揚起的興頭,頓時像被澆了涼水一樣,這算是什麼理由,其實天下哪個人不惜命,只是沒被逼到絕路而已,她也覺得問得莽撞,小靈只不過孩子而已,她又能懂什麼?

小靈見佳紅悶聲不語,站起身把淘好的米下了鍋,然後坐下來,向前探了探身子,煞有介事地說道:“我們小姐就是與衆不同,她臨出閣的時候,太太本想把秋水和姐姐陪嫁過來,可是小姐再三不同意,她說,我到那邊,自有那邊的人服侍我,何必非得從家裡帶人過去。太太剛勸了兩句,說陪房自古就有,也不是從你開始,也不會因你結束,何況你不帶倒顯得我們家寒酸。小姐就惱了,說,媽平日裡是怎麼教導我的?這會兒倒糊塗了,出身不是一個人的根本,媽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倒是帶了兩個陪房,和這邊的丫頭屢有衝突,總是擺出一副衷心護主的架式,好像媽離了她們,就會受氣一樣,最後各自嫁了人,出去了,沒了她們,家裡人倒比她們服侍的還周到。”

佳紅沒明白小靈大驚小怪的,說這些有什麼用,小靈接着又說道:“要是小姐當初答應帶秋水和姐姐過來,姐姐倒罷了,依秋水的潑辣性格,又豈會善罷干休,定鬧個胡府上下大亂,到時候姑爺也不敢跑了。”

佳紅被她逗樂了,她見小靈拿了淘米水要倒,順手接了過來,邊往外走邊回頭道:“我看你說得不是秋水,倒像是楊排風一樣。”

她用腳踢開門,剛想順着門縫把水潑出去,一擡頭見胡云山正落寞地站在門外,隨慣性而潑出的水,濺到他身上,他竟渾然不覺,佳紅趕忙收住水勢,滿是笑容的臉,也漸漸地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