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

二三七

玉露心不在焉地笑着,眼睛卻焦急看上牆壁上的鐘,鐘擺咯鐺咯鐺擺着,不知不覺地皺起眉頭。

夫人問道:“雲山去接慧姍了?”

玉lù點了點頭:“袁先生穩操勝券,不過我心裡還是有些擔心。”

何夫人道:“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我剛剛去看佳紅,看着傷勢倒無礙,祝兒留下陪她,你不用太掛念。”

玉露苦笑了一下,因心裡牽掛胡云山,竟把佳紅的傷忘了。想着佳紅千里尋她,卻在何府身受重傷,都是自己害了她,忍不住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何夫人道:“聽琴華說上海新來一位老中醫,醫術很高,我已打發人去請,本打算送她去西醫院檢查一下,她卻不肯。”

玉露道:“我也曾勸她,她說西醫院裡男女同住一個樓裡,實在不方便,甚至茅廁都挨着。”

何夫人笑道:“這孩子也特小心了,只是她幾時去過那裡。”

玉露道:“聽慧姍說的。”

鍾鐺鐺敲了十下,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玉露急忙站起身,向窗外望去,見柳枝滿臉汗水地跑進來,邊跑邊道:“夫人不好了,府裡來了很多當兵的,老爺與一個當官的吵起來了。”玉露心一抖,心道:“看來寒雲先生所料不錯,果然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何夫人頓時變了臉色,她出身於王候之家,如何不知道民不與官鬥,何況現在亂世爲王,連北洋政府都是今日上臺、明日下野。

她將刻兒遞到玉溪懷裡,吩咐玉溪小心看着刻兒,不許他離開/房門半步。着急忙慌地讓柳枝幫她穿上鞋,何夫人小跑着出去,玉露忙跟出去,見何夫人腿直抖,柳枝扶着也如風擺荷葉般,玉露趕忙過去扶住何夫人另一隻手臂。

一行人匆匆走上臺階,西洋樓前士兵林立,看到她們幾個過來,其中一個士兵端着槍走過來喝問:“什麼人?”

何夫人雖嚇得面容失色,終究出身高貴,見過大陣仗,轉瞬間冷下臉來道:“怪了,這是我家裡,難道在自家裡出入還限制自由不成?”邊說邊走過去,從林立的槍林中穩步走進屋。

何笑倫坐在主位上,旁邊坐着一個身穿軍服的將官,何琴華、何靖華一左一右立在何笑倫身後,何笑倫手裡夾着煙,臉色鐵青瞪着面前的官員,擡頭看到何夫人進來,皺了皺眉:“你來做什麼?”

何夫人因何笑倫動手打佳紅,始終怒氣未消,連早上何笑倫親自送來五萬元支票,也只是命人收下,話也不說一句,親自出去叫人去請靖華過來。如今見老爺以怒掩懼,幾十年的夫妻,如何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心裡酸楚,怔怔地站着,倒像是被何笑倫喝怔的。

何笑倫厲聲道:“琴華、靖華陪你額娘回房,這家裡還是我說了算,不勞你們插嘴。”

何夫人心更是一酸,患難始見真情,臨危之下,何笑倫不念着自己,倒掛着她們母子安危。

那軍官笑道:“夫人既然來了,何必急着走。早就想過來拜見夫人,今日真是幸會。”

何夫人微笑着走到沙發上坐下,邊說不敢當,邊對柳枝道:“還不給將軍奉茶。”

柳枝應了一聲,手裡端着茶杯,戰戰兢兢放到軍官面前,差點兒打翻了杯盤,那軍官冷眼一笑,柳枝急忙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