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眼向外望去,此時似乎正是暮春時節,剛剛下過雨,庭中的苔蘚碧綠溼潤,那綠色映在窗紙上,整個房間頓時春意盎然。
吃過早飯後,我忍不住走出去呼吸新鮮空氣,新的一年到了……今天,我十六了吧。
不知道現在爹爹們和媽咪在做什麼呢?玉墨呢?有沒有想我?
我邊走邊想,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了很遠,走出了街市,來到了一片樹林。滿眼青翠,碧沉沉的數杆修竹,鬱蒼蒼的梧桐繁茂。我佇立其中,不禁心神俱醉,只覺得整個人彷彿都要融化了。
今天我帶上了劍,便抽了出來揮舞起來。
一直在偷懶,劍法好久沒練了。我全神貫注地練着:翻身、刺出、旋轉、運氣……
忽然一幅幅畫面出現在腦海裡,有很多很多……
身邊的竹葉落滿了天,不知道練了多久,等我的汗水將髮絲粘在了臉上時,我閉上了眼睛稍稍緩氣,收了劍。
“招式是不錯,只是似乎有些生疏了,自然露出了幾個破綻。”一個聲音傳入我的耳朵裡。
我睜開眼睛一看,冰離佇立於竹林間,似乎已經沉浸在我的劍法中,神色很是認真。
這還是我認識的冰離嗎……我有些嚇了一跳,“誒?”
他回了神來,“啊?”
“你也會看劍法?”我挑眉,撥了撥額前的發。
冰離連忙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古怪,“沒什麼……在谷裡看多了當然略知一二。”
“哦?”我怎麼感覺他有些掩飾的感覺?
他走了過來,“你都流汗了。”
“哈,是啊。沒事。小時候練劍練得渾身虛脫也要繼續練,只是流幾滴汗而已。”我不以爲意地說。
“……小時候?”冰離挺感興趣的樣子。
“沒什麼!”我大步往回走。
冰離只好跟上。
從來不喝酒的我,今天居然買了一大罈女兒紅,喝了半天,還是覺得一個人喝酒太悶了。
我推開冰離的房門,看見冰離正在抱着一隻鴿子,從它的腳下取出一張紙,看完後便用燭火燒掉了。
回頭看見我,驚訝地說:“你怎麼喝酒了?”
酒勁讓我神經大條,根本沒去注意他剛剛的行爲,就拿出酒罈子說:“喝一杯吧!”
冰離卻拿過罈子,“爲什麼喝酒?”
“沒爲什麼啊!就是今天想起了很多事,要去麻痹一下,呵呵!”我傻笑了下。
“啊?什麼事?”冰離連忙把酒罈子放到一邊去,害怕我再喝。
“就是……嗝!小時候的事啊!”我打了一個隔。
“……小時候?”冰離好像挺感興趣的。
“嗯啊。很小的時候……我就要離開娘,離開爹爹們,爺爺們,他們都像保護寶貝一樣寵着我。我只要咳嗽了一下,身邊的侍女們就會膽戰心驚的。可是到了太外公那裡,他對我很嚴格,每天除了練功還是練功,那時候覺得,練功似乎就是我的全部生命了。太外公說,只有把我練成一個高手,才能安心放我走。但是外婆很疼我,她會趁太外公不注意,用輕功帶我去玩。雖然每次回來都會被他罵,但我覺得那也值得了,嘿嘿。”我看着眼前,彷彿那時候的場景就在眼前。
“每次練得骨頭都快散架的時候,耳邊只有太外公的那一個字,練!或者:繼續練!有的時候,我都是邊流着淚邊練得。晚上的時候,我就會窩在被子裡想爹孃,我那時候想,哭累了就可以睡着了。不過呢,後來就好很多了,可能是太外公老了,說不動我了!”
冰離幫我把髮絲撩到耳後,清澈的眸子閃了閃,沒有說話。
說着說着,我居然哭了起來,“爲什麼我要當皇帝?爲什麼我從小要吃苦練功?爲什麼我不能呆在爹孃身邊開心地長大?爲什麼我要到處奔波?愛那麼多人我不知道我的心裡還有沒有位置!我知道……我表面上那麼開心,那麼幸福。能成爲大家都想當的皇帝,可以坐擁後宮……”我搶過酒罈子狠狠灌了一口,“可是誰有想過當皇帝不容易啊!我只是個沒有成年的女孩子!”
我停下激動的言語,慢慢道:“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說完,我的眼眸慢慢合上,醉倒在牀鋪上。
恍惚感覺有人拿掉了我手中的酒,爲我蓋上被子,最後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水,打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