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遠慧道賀
喬家人這時候得了消息,小輩的做不了主繼續在竈下忙活,李氏和小李氏這一輩的女將們一起浩浩蕩蕩來到了榕樹下。
見着喬五妮一家的模樣大家都驚呆了,喬家雖然總是吵着鬧着日子過得苦,但這兩年誰家都沒見着一件麻布衣裳,更別說滿是補丁的麻布衣裳了。這喬五妮跟着貨郎私/奔咋就混成這個樣子呢?
岳氏到場之際正好聽到李村長那番話,生怕李村長一個同情心大起就同意了下來,要知道,當年喬五妮和人私/奔其實中間是有隱情的。就因爲這隱情,喬成金那人時不時就瞞着她接濟三妮些散碎銀錢,少少的一點礙於情面她咬咬牙也就忍了。
現下喬五妮落魄成這副模樣回到李家村,現在喬成金礙於自己和金蛋不敢說啥做啥,誰知道等喬五妮一家子安頓下來後喬成金會私底下幫補多少東西出去。所以,喬五妮是絕對不能留在李家村、不能留在喬成金的眼皮子底下的。咬咬牙,岳氏搶先就衝了出去:
“我們喬家可是丟不起那個人,要是真的讓他們一家子把戶籍掛到喬家,老爺子怕是會從墳墓裡爬起來指着我們當家人鼻子臭罵一頓的。”
岳氏這話不吝於堵死了杜氏找村長做主的初衷,也算是將杜氏最後的期望給打破。在李虎子的攙扶下失魂落魄地問了句:“喬家真的連這麼點小事都要爲難我的五妮嗎?”
見她那個樣子,相護攙扶的喬五妮夫妻倆頓時面露不忍,眼見着喬五妮的男人往前站了一步就要說什麼,喬五妮卻是伸手緊緊拽了他的手:“常哥,咱們還是走吧,這李家村容不下我們。”
“算你識趣,最好現在就趕緊走,別在這兒擋路。早知道這樣,當初你就不該和人做出私/奔的醜事。現在知道苦了吧,哼……”羅氏見岳氏一出馬就讓杜氏等人偃旗息鼓,不禁得意地揭了喬五妮的傷疤。
果不其然,聽說喬五妮當年是私/奔而走。剛纔都還慷慨直言的柳樹屯村長都不那麼篤定了。
常貨郎側目看了眼喬五妮的臉色,人高馬大的漢子噗通就跪了下來:“人都說落葉歸根,我是個沒根的人,可五妮畢竟是李家村土生土長的人。讓我們一家子入戶籍分田地的事情我常富就不奢求了,但請哪位行行好收了我們一家子做長工下苦力,只要給一口飽飯,給一片遮雨的屋瓦,最後能埋骨李家村,讓我們做啥都行。”
話是這麼說,一段不少的話說下來。他喉間卻是風箱似的呼呼作響,人也捏着喉嚨很難受的模樣。
“爹,你的病又犯了嗎?”一直在後面的那十三四歲少女拉着弟弟快步上前,當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一個藥丸子塞進常富的口中,嗚嗚哭了起來;那七八歲的男童雖然也是皮膚蠟黃穿着滿是補丁的衣裳。眼神卻是清澈靈動,見狀也着急地衝着在場諸人團團作揖:“誰能發發慈悲收了我們一家人吧,我爹爹只要不犯病什麼都事情都能做的。”
“常哥……”那廂喬五妮沒了常富攙扶,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倒了下來,被喬三妮順手扶着,姐妹倆一起掉起了眼淚。
杜氏像是纔剛剛回神,嗷的一下就嚎了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呢”。
如此一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一家子可是燙手山芋,難怪看起來面色都那麼奇怪,敢情全都有病在身。起初都還抱着想要撿一家子免費奴僕來用的人家也是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苕花那樣隨隨便便買兩個受傷的僕人回來就能撿着寶。
岳氏剛纔其實也是起了這心思的,不過這時候卻是突然跳到離喬五妮一家子起碼兩丈遠的地方指着吃了藥已經緩過勁兒來的常富叫了起來:“你這病該不會要傳染吧,我可是聽說只有要傳染的病症官府纔會發藥丸。”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呼啦啦散開一大片,倒是給喬五妮幾人留出了好大一片空間來,喬五妮被岳氏這一手給氣得差點大罵出口,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只是低聲辯駁道:“不是。常哥這是去年在海邊幫人搬麻袋時摔的舊傷;我和兩個孩子則只是沒吃好睡好,身子不爽利而已。”
“你說是就是嗎?我偏要說你們一家子就是得了傳染病,誰收了誰倒黴……”岳氏這下子抓到了破綻就咬住不放,精明的眼睛四下打量個不停,滿意看着村裡村外那些人都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滿意地笑了,只要心存懷疑,肯定沒人敢收留他們,搞不好還會聯合起來轟他們出百家集。
“倒黴”兩個字餘音未完,杜氏就突然跳了起來,指着岳氏鼻尖喝道:“你住口,要是你再說下去我也豁出去是個死字和你拼了。”
見杜氏護着女兒那瘋狂模樣,岳氏也是生出了幾分退縮來,換了口風:“不說就不說,反正我們喬家是不會允許這等給祖宗抹黑的人回來,否則才真的是對不起列祖列宗。還有,今兒是咱們喬家大喜的日子,你在這裡又是哭又是鬧還滿口死不死的,你什麼意思?”
岳氏這招禍水東引倒是恰到好處,羅氏一聽可不是嘛,炮仗都還沒開始燒你就在這裡找晦氣。當即高聲喚了她孃家兄弟就要強行把無關的人全都趕走。
“榔頭嫂子,你們剛纔說的那些話是也不承認我這個喬家人了?”喬三妮向來老實不代表她就沒腦子,聽得岳氏和羅氏句句誅心也上了火氣,將身子不好的喬五妮護在身後就質問了羅氏一句。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現在是李喬氏,能和我們喬羅氏比嗎?”羅氏趾高氣揚地哼道。
“是嗎?那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別再來麻煩我這個外人了。”喬三妮望了一眼祠堂前,鬧了這麼久,自己爹都不曾出來看一眼;當年固然是小五私/奔不對,但岳氏都要把她賣到私/娼/寮去了還不夠惡毒嗎?聽着那邊依舊喧譁如故,再看看這邊羅氏一幫人凶神惡煞,又看看抱胸冷笑的岳氏;喬三妮算是徹底冷了心,傷了情:
“當家的,咱們走。以後啊我就聽你的,別管這邊人富貴還是咋地,都不關我們的事。”
李瘸子微微張了張嘴,卻只是伸手拍了拍喬三妮的肩膀,轉身吩咐大兒子重新背了杜氏,他扭身則扶了常富一把:“五妹、五妹夫,要是不嫌棄我家草棚子涼快住多久都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儘管放心住下去,也不準說啥長工短工的,都是連襟。”
這一幕大戲來得也突然,去得也爽快,好多人都還沒完全回過神來就見得辛辛苦苦下了河又上岸的幾人循着原路又退了回去,直到他們一行人背影消失在原地,李氏這邊又虎着臉讓羅氏趕緊做事。
人羣散開,李銀鳳和小梨已經不見了蹤影,喬遠慧神情陰鬱地領着兩個小廝走上了來祠堂的小道。榕樹下的女人們又有了議論的談資:
“瞧瞧那不是石頭家的遠慧嗎?剛剛好像就是她扶着個富貴小姐站在那邊,莫非是李府小姐來了?”
喬遠慧是聽到了這話,臉色緩了緩:“小姐是怕她在場咱們村裡的嬸子嫂子姐妹們不自在,便回去了。”其實是李銀鳳瞅了先前杜氏那些人的穿着打扮被噁心到了,生怕酒宴上再遇到幾個那樣裝扮的人還怎麼坐得住,當即放了喬遠慧一日假帶着小梨回了李府。
“石頭嫂子,你家閨女回來了!”嗓門奇大的董大媳婦就像是報幕員,大聲喊了出來:“還帶着好多禮物咧。”
說是禮物,她們卻是往小猴子和小馬臉面上瞧,村裡人認爲,跟着大家小姐的丫鬟一共兩條路:收房做個妾、配小廝管事做個正頭娘子。 喬遠慧長得一朵花似的,沒被李府的老爺少爺收用,要麼就是年紀到了隨隨便便配個得寵的小廝管事什麼的,保不準這兩個小廝就有一個會是喬石頭的女婿呢。
李府就算是庶出小姐出手也必然不凡,禮物精美價值不菲也就不多說了;誇讚的聲音瞬時就把喬遠慧那因爲李銀鳳離開而失落的虛榮心給填平了,不過還沒等填滿,榕樹下的“報幕員”又傳來了消息:
“那不是李家少爺嗎?怎麼會和苕花家的管家一起過來。”
“苕花家的管家?”喬遠慧咀嚼着這句話,被關家掃地出門的苕花還有家?還有管家?
“遠慧你不知道,苕花那死丫頭被關家給趕出來了。被趕出來之前她不是拿了關家的銀子想給關平買個下人嗎?現在那個下人就賴在他們家了,不過那胡三還挺有本事,幫着村裡修安瀾橋。又有你三嬸婆多事說以後要幫襯苕花養雞養鴨,村長竟然也信了,把你木頭叔原來的宅基地拿給他們家了;遇到那胡三也倒黴,聽說把苕花這兩年攢的銀子全都拿來修了圍牆,說是防着雞鴨往外跑,你不知道,那圍牆,都能把我們喬家三個院子圍起來那麼多了。”
李氏不關注外面的事情,拉着喬遠慧的手不放,嘀嘀咕咕將喬遠慧不知道的事情全都給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