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政如何不知道臨桌那年輕人對自己特別留意, 他適才眼光一轉,見簇擁在那青年公子身邊神情曖昧的數名美少年,心下立即知道怎麼回事。心中既好笑又好氣, 居然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還是如此齷齪的念頭。博政從小長在禁宮之中, 幼年之時即便外出也是乘坐輦車, 宮人環侍, 禁軍護駕開道。尋常人等自然是見不到皇子,其他達官顯貴偶能一見,即便對博政驚爲天人卻又哪裡敢有半分歪念。後來年歲漸長, 出宮不愛帶太多侍從,卻也時常是頭戴面紗斗笠, 常人也難得見他真面目, 即便微服出巡也是落腳在驛站官院, 少有與常人交往的機會。是以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異樣的神情打量。博政漫不經心的跟柳如眉調笑,那少年對他主子說的話語, 卻是清清楚楚落在耳裡。博政心中冷笑,面上不動聲色,只向自己的一名親隨微一示意。那侍從會意,悄然退出大廳。
好不容易捱到今夜的盛會完畢,場中王孫公子, 豪客富商都攜瞭如花嬌娘心滿意足的各自散去。見博政也攜了柳如眉正欲離去, 那公子立即搶上前, 正要說話, 突然廳外有人一聲驚叫, 一名布衣女孩從廳外衝了進來,神情慌張。兩名勁裝漢子追趕在後, 口中喝道:“哪裡跑!”正要一把抓住那女孩。那女孩卻直向博政撲去,口中叫道:“二殿。。。。。。政表哥救我!”撲跪到博政面前,滿面的驚慌,口中直叫道:“政表哥,救救我,救救我!”兩名緊追在後的勁裝漢子一見博政,頓時吃了一驚,隨即單膝半跪在地,說道:“奴才參見二公子!”
見了那女孩,博政微微一驚,有些詫異道:“清漣!”凝神看了那女孩片刻,心中無聲嘆息。微一沉吟,轉眼看向那兩名勁裝漢子,說道:“是穆深派你們來的?”
一人答道:“是!”看了那女孩一眼,說道:“穆總領說皇。。。說大老爺吩咐務必要將這女孩捉拿回去。”
博政眉頭微蹙,沉吟片刻,說道:“你們回去告訴穆深,就說人我留下了。”
兩人有些遲疑,互看一眼,一人說道:“二公子,奴才不敢。。。。。。”話未說完,博政臉一沉,喝道:“滾!”
兩人立時住嘴,不敢再遲疑,說聲告退,起身飛快的遠去了。
博政這才俯身攙了那女孩起身,眼中滿是憐愛,輕嘆口氣,卻不多問。只轉眼對一旁的柳如眉說道:“柳姑娘,我今日有事,就先告辭了。”
柳如眉嫣然一笑,“博公子有事,如眉當然不敢強留。”眼波一轉,瞟了仍候在廳中的那青年公子一行人,低聲笑道:“就讓如眉爲公子打發了那些無聊的人吧!”
博政眉毛一挑,掃了那青年公子一眼,暗忖今日確實不便再多事,向柳如眉微笑點頭,低聲道:“如此多謝柳姑娘了!”攜了清漣向外走去。
那青年公子見博政要走,正想跟了上來,卻見柳如眉媚眼一轉,纖手一招,一羣鶯鶯燕燕立即將那青年公子團團圍住,動手動腳,嘰嘰喳喳嬌聲調笑,將那公子纏得脫不開身。那公子大怒,好不容易掙脫那些鶯燕追了出去,博政一行卻早已去得遠了。那公子跌足頓首,氣惱萬分。
離開醉花妨,博政攜了清漣來到河岸一家清靜的酒樓。隨意點了些酒菜,摒退侍從。博政才問道:“清漣,你怎麼會來這裡?”
清漣滿面淒涼,低聲道:“那日家中突然。。。。。。”話語一頓,掩面抽泣道:“那日我被孃親藏在牀下的暗格中才逃過大難。。。。。。後來聽說政表哥在荊洲,就。。。就一路尋來!”淚水撲哧撲哧滴落在面前的碗碟裡,哭道:“清漣知道只有政表哥才能救我。”
博政心中嘆息,起身走到清漣近前,取過桌上的手帕遞給她,柔聲安慰道:“表哥知道你受苦了!別擔心,表哥會護了你。”
清漣接了手帕,揩乾面上的淚痕,才說道:“我到了荊洲,身無分文,幸得有個小麪館的老闆娘見我可憐,就收留了我。”話語哽咽,眼中又溢滿了淚水,說道:“我想去找你,可又不敢在宮城附近打探。直到今日,聽說醉花坊有這樣的熱鬧,想到表哥你。。。。。。”偷看了博政一眼,小心說道:“想到表哥或許會來,就想法溜了進來。沒想到在路上被錦衣衛的探子發現了行蹤。”
博政聽完,負手走到窗前,看了窗外的夜色,默然不語,半晌,才說道:“這樣罷,你暫時還在那裡住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我再安排你到別處去。”
清漣微微一怔,低了頭,遲疑道:“政表哥,我不想再留在那裡。那個地方又髒又破,周圍的人又粗俗低賤。我,我實在是不習慣!”
博政眉頭一皺,沉吟片刻,傳了親隨青籬進來,吩咐道:“在城北找間清淨的宅院,佈置妥當。馬上去辦!”
青籬應是,退了出去。
博政又問清漣,說道:“那家小麪館在什麼地方,你有什麼東西要去取麼?”
清漣微微搖頭,“那地方能放什麼東西。”下意識的摸了放在腰間的小絲袋,說道:“我要緊的東西都帶了身上。突然眉頭一皺,面上變色,取出絲袋打開一看,驚呼道:怎麼沒了!”
博政:“什麼沒了?”
清漣焦急道:“我娘留給我的玉佩!我明明一直貼身放在這裡的。”怔然片刻,驀地站了起來,怒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偷了去。哼!”
博政皺眉:“誰?”
清漣氣憤道:“就是那個小麪館的老闆娘,甄妍麗。這人整日裡不是罵人就是數銀子,最貪錢財。定是她趁我睡覺時偷了去。難怪那麼好心收留我,原來是貪圖我身邊的珠寶首飾。”
博政眉頭一擡,“甄妍麗!”皺眉看着清漣,“你確定是她偷了!”
清漣斷然道:“肯定是她,除了她不會有別人。”又說道:“政表哥,派人去把她抓起來,好好教訓她,哼,連我的東西都敢偷。”
博政皺眉,“事情還沒查清楚怎能貿然抓人。”沉吟片刻,說道:“我陪你去找玉佩,或許是你自己丟在那裡了也不定。”
一行人來到妍麗的小麪館,夜色已深,麪館早已打烊。博政站了遠處,讓名親隨陪了清漣上前叫門。
妍麗開門出來,見了清漣,面上有絲怒色,喝道:“你跑哪裡去了,這麼晚纔回來。我早告訴過你這南郡巷左近最多混混地痞,經常都有打殺鬧事,最不安全。你偏不聽,還到處亂跑。沒長耳朵麼!非要吃了大虧才知道厲害!”
清漣哼了一聲,面上有絲不屑,口中淡淡說道:“多謝甄姑娘掛念。我已經找到我表哥了,今日就要搬出去住。以後也不勞甄姑娘你費心了!”掃了妍麗一眼,說道:“我是回來拿東西,麻煩甄姑娘還給我!”
妍麗微微一怔,“你找到你表哥了!”掃了遠處的博政一眼,夜色下看不仔細,也沒在意。說道:“你的東西自己去屋子拿就是,不用跟我說。”
清漣看着妍麗,冷冷道:“甄姑娘不肯還給我麼?”
妍麗詫異,皺了眉,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我不肯還給你?”
清漣面色一變,喝道:“你。。。。。。”話未說完,面前身影一晃,博政來到近前,說道:“甄姑娘,清漣的玉佩失落了,勞煩你讓我們進去找找。”
妍麗吃了一驚,狠狠盯了博政,說道:“你就是清漣的表哥?”看看清漣,又轉眼看看博政,眼中滿是驚訝。半晌,纔回過神來,讓到一邊,說道:“手腳輕點,不得吵了我爺爺睡覺。否則,”惡狠狠的看着博政說:“哼,否則,我要你好看!”見衆人進去,又叫道:“還有,打碎了東西可要賠的。”
博政示意,清漣不情不願的帶了兩名侍從先從自己落腳的那間小雜屋找起。沒料到一找之下居然在牀角落發現。清漣小心翼翼的收好玉佩,迴轉到店堂,訕訕道:“麗姐,我,我找到了!謝謝!!”
妍麗:“唔,找到就好!”眼只盯了博政,滿眼好奇詫異。
博政命人先護了清漣去客棧休息。見清漣遠去了,纔對妍麗說道:“原來是你收留了我表妹。嘖嘖,真是讓人想不到呢,。”看着妍麗,滿眼笑意,說道:“我發現你其實經常大發善心,你這個鐵公雞實在是名不符實。”
妍麗娥眉倒豎,喝道:“老孃喜歡發善心關你屁事,哼,要早知道她是你表妹,我才懶得理會呢!喂,你今日帶銀子了嗎?你的欠帳該還了吧!”
博政大笑,“哈哈,果然是三句離不了銀子!”雙手一攤,笑道:“可惜,你也知道。我沒有帶銀子的習慣。那些欠帳只能繼續欠下去了!”
妍麗滿面怒氣,“你這混蛋,分明是故意。”順手拿了長木門栓,在博政面前亂揮,喝道:“滾,老孃要關門了。”
博政輕輕閃開,退出店去。眼見那兩扇門板就要合上,心中一動,伸手推住那門,說道:“這樣吧,那日你怪我毀了你衣衫,不如我賠你一件。”
妍麗一怔,隨手把門打開一點,手一伸,說道:“拿來!”
博政上下掃了妍麗一遍,說道:“現在當然沒有,我明日派人送了來!”
妍麗哼了一聲,砰的一下把門重重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