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青青身體康復後,除了陪着奪命婆婆,再就是拼命的練功。她已經不再寄託於尋找出路了,她知道這裡確實沒有出路,自己絕不能再抱有任何幻想,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練功罷了。
每天晚上,她都會盤膝而坐,一邊練功一邊休養生息。她覺得如果自己能夠練到《素心劍錄》第九層,或許能飛出去也說不定。可是當年,即使有項飛仙這樣的高人在身邊,辛凝也只練到了第七層,現在自己雖然已經練到了第七層,但是對於這百丈高的懸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必須儘快突破第八層,直至第九層。青青並不知道練到第九層能不能出了這山谷,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不停地練,至少那會是一種可能。
人就是這樣,當知道面臨的是一條絕路的時候,內心深處自會升起一種求生的強烈願望,即使是平時將生死看得很淡的人。因爲,那就是人的本能,誰都不能例外。
或許是太過於急切,修行了數日,青青總感覺到自己的武功並沒有任何進展,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前幾次的突破都很輕鬆,並沒有費太大力氣,莫非這個第八層真的很難,所以辛凝也無法突破嗎?
青青變得寢食不安,似乎自己唯一可以出去的希望就這樣破滅了。一晚,青青照例靜坐運功,大腦中卻總是閃現自己在山谷中年老憔悴猶望天興嘆的悲慘場面,奶奶、孃親、大哥、雲浩、凌傲君等等很多人的面孔不停地在眼前晃來晃去,自己彷彿剛剛還在學校游泳池裡游泳,一會兒場景忽然就變成了天朔,驚恐、失落與不安讓她的內心更是糾結萬分、慌亂不已,額頭上滲出的汗不斷地淌下來,體內運行的真氣也開始不聽使喚,四處亂竄。忽然,她直覺胸中一陣絞痛,一口鮮血噗地吐了出來,身體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奪命婆婆趕到時,青青已經不省人事,老太婆利落的一掌拍到她後心,用真氣護住了她的五臟六腑。過了一會兒,奪命婆婆發現青青的臉色已經不再那樣慘白,稍微有了一絲生氣,便立刻將魚骨針插入她的周身大脈,引導她的真氣逐漸歸入丹田。
好在青青身邊有這樣一位醫術高手,否則只怕就此陰陽兩隔了。但即便是這樣,青青也昏迷了兩天兩夜,奪命婆婆始終守在青青的身邊,偶爾會變換鍼灸的位置,還不停地爲她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青青逐漸有了意識,感覺到丹田處充盈着一股暖意,很是舒服,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只是神經有些疲憊,彷彿自己去鬼門關轉了一圈兒,被拽走了七魂八魄。看着她幽幽睜開的雙眼,奪命婆婆輕輕嘆了口氣。
“婆婆,又是你救了我,你真好。”說這些話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傻丫頭,內功修習最忌諱胡思亂想,一旦走火入魔連命都沒了。”婆婆有些心疼。她自己孤單了這麼多年,這樣的心疼連她自己都覺得久違,這就是人內心中最真的東西吧。
“呵呵,閻王爺不肯收留我的,我還要和婆婆做伴兒呢。”青青這樣說,奪命婆婆着實有些心酸,竟然感覺到眼眶有些溼潤,自己已經有多少年沒有流過淚了?自己在這鬼谷住了七十多年,所有的青春和期待都熬成了絲絲白髮,她試圖將心底裡埋藏多年的憎恨化爲平靜,她覺得時間的煎熬足可以化掉自己心中的人性的本真--善良,這一切直到遇到青青。看到她從斷命崖上摔下來的慘樣,自己感到憐惜,想盡快治好她。幾個月來,她每天婆婆長婆婆短的叫着,照顧着自己的生活,把自己當成她的親人,這種親情自己已經多年沒有體會過,但是她知道那叫做“溫暖”。不得不說,自己很留戀現在的生活,寂寞了七十多年,終於有個人陪伴了,但是,自己已是風燭殘年,真的要讓她也這樣過一輩子嗎?
看着青青蒼白以及艱難露出的那一絲微笑,奪命婆婆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屋子。青青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但是她也沒有力氣了,於是閉上了沉重的眼睛。
再次有了意識,青青只感覺一股熱氣從上至下正源源不斷地傳來,直接匯至丹田處,與自己本來的內力凝集着、盤旋着,四肢百骸都是說不出的舒服。她睜開眼,卻見奪命婆婆一隻手抵住她的百會穴,正將自己的內力源源不斷地輸送給她。
“婆婆,你?”青青驚叫一聲,她沒料到奪命婆婆會這樣做,也不清楚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別動!趕緊引導你體內的真氣,否則我倆都可能斃命。”婆婆聲音略顯急促。
青青不敢再說話,也不敢胡思亂想,只得按照她所說的儘快將真氣引入丹田。不一會兒但覺渾身上下通透,那一股內力的強勁令她吃驚。
約莫過了兩刻鐘,青青覺得那股內力越來越弱,便擔心起奪命婆婆來。很快,奪命婆婆緩緩地將手撤了去,青青趕緊起身眼含熱淚地叫了聲“婆婆”,奪命婆婆顯然已非常虛弱,只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青青趕緊扶她躺下。
“不要緊,我稍微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不用擔心。”奪命婆婆握住青青的手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看着奪命婆婆疲憊的神情,青青不忍心打擾,只靜靜地坐在牀邊,手緊緊握住她的,她竟然將畢生的內力都傳給了自己,是爲了讓自己$*小說 *WWW.*class12/走出這鬼谷嗎?青青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高興。
又是傍晚,青青坐在門前的石頭上仰望着天空,彷彿還能看見天邊的晚霞,那樣紅燦燦的,那樣溫暖人心的。七十多年了,婆婆應該也是每天都坐在這裡吧,石頭上面已經被磨得光滑,不知道當她坐在這裡仰望天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走出去呢?
身後,奪命婆婆走出木屋,看着發呆的青青,微笑着走到她身邊。青青轉過頭來,面前的奪命婆婆彷彿老了很多,但是她的神情卻顯得越發安詳了。
“婆婆,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青青不解。奪命婆婆坐在青青身邊,將她輕輕摟在懷裡。
“呵呵,這些我留着都沒有用了,或許你還可以派上用場。”奪命婆婆語氣很平靜,此刻的她緩緩地撫摸着青青的長髮,就是一個再慈祥、再普通不過的奶奶。“孩子,自從我來到這鬼谷,就希望有一天能夠出去,我想盡了各種各樣的辦法,但是都沒有成功。當所有的希望一次次地變成了失望,我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安排,就連心中的憎恨都變得無奈。這麼多年來,斷命崖上常有人跌落下來,多是年輕的男女,我想大概他們多是殉情的吧,每次我都將他們掩埋於那片樹下,就是不知道等有一天我死去的時候,是否也能有一個人爲我找一塊可以安身的地方。”說到這裡,奪命婆婆慈*地看了青青一眼,“當我遇到你的時候,沒想到你竟然還有一口氣在,我很高興,終於有人陪我了,終於有人可以送我最後一程了。”每個人都會有自私的想法,這也並不奇怪。
“雖然你每天都對我面露歡喜,其實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知道你爲什麼那麼着急的練功才導致走火入魔,一切就跟當年的我一樣。”奪命婆婆嘆了口氣,“其實,我這樣做還有一個原因,”奪命婆婆的話突然頓住,青青不解地看着她,還有一個原因?
奪命婆婆安詳的臉上閃過一絲感動,她從懷裡掏出一疊四四方方的布,“你掉下來不久,有一天我去東邊的谷縫處採巖蘑,發現從崖頂上飄落下一塊布,上面還寫着字,‘我在上面等,雲浩’。”奪命婆婆的話着實讓青青驚詫之極,她一點都不知道,怪不得上次婆婆問她自己的*人叫什麼名字。
青青立刻拿過奪命婆婆手中的布,“隨後,我每隔幾天都可以撿到這樣一塊布,我不明白他爲什麼要用布而不是紙,或許覺得布更結實些,不至於丟失,更容易被你看到吧。我將這些布都藏了起來,並沒有給你看,因爲我不想讓你還抱有出去的希望。”奪命婆婆一邊說着,青青一邊迅速翻看着那一塊一塊的布,眼淚早已氾濫。“我會一直等,雲浩”;“等我下來,雲浩”;“我會鑿石下去找你,等我,雲浩”……。不錯,這都是展雲浩的字跡,他早已知道自己跌落山崖,他一直在上面等。
淚水一遍遍模糊了青青的眼睛,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但是她知道,其實他們早已將彼此融入到自己的血脈中,不能分離。如果可以出去,一定要好好*他。可是,可是如果在哪裡?
“你會不會怪我?”婆婆幽幽地問她。
青青擡起頭來,擦乾淚水,認真地看着婆婆短雙眼,“不會,婆婆,你始終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心裡都知道。”奪命婆婆將她擁到懷裡,兩人抱頭哭了起來。
半晌,奪命婆婆才緩緩開口:“這是一個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如果這世上能有一個男人這樣*我,我死而無憾,可是我沒有你這麼幸運,我的青春都耗費在這裡,”奪命婆婆的聲音逐漸平靜。“我已經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我不會再出去了,我把功力傳給你,也是希望我的生命在你身上得到延續。”
“婆婆,你的意思是?”
“依照這布上所說,我料定展雲浩已經鑿了有十餘丈,而我在用谷內的奇花異草配製草藥的時候也發現一種東西,塗在石頭上石頭會立刻變得酥軟,你可以嘗試在崖壁上掏一些洞,便於借力。如果不是展雲浩想出在崖壁上掏洞這方法,只怕我還想不到呢。”
奪命婆婆的堅定卻讓青青有些不忍。“婆婆,那你?”
“孩子,不用管我,等你辦完事後,可以回來找我,我不會那麼輕易死的。”奪命婆婆柔聲安慰,“不過,已經有幾日沒有見到上面投下來的布了,不知崖頂發生了什麼變故。”青青心中一緊,難道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