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勸離
惜了了也不勉強,誰沒有一點不能見光的東西:“那個人,你無需去找。”
“我一定要找,你只要給我一點提示,不會讓你涉入。”開心靜看着他單薄的身影,心生惻散惜了了微微側身,還隱隱泛紅的眼,已恢復平常的親和嫵媚,彷彿剛纔什麼也沒發生。
開心暗歎了口氣,他本該是活潑胡爲的年紀,卻已經將少年本該有的性子盡數掩去,給人看到的不過是個分不清真假的軀殼:“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五日後”我給你消息,五日內,你什麼也不能做,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他深色的長袍隱在樹影中,只有少許月光斑瀾的晃動,顯示着他的遠去。
開心蹙了眉回頭看向浸在夜色中的“暮言軒”那丫頭到底做了什麼。狹長的眸子眯起……,…紋身……不能曬太陽……
涼月銀輝透過竹籬窗格,給不凡清雅的側影鍍上了一層清冷。直到身後琴聲停下,才慢慢轉身,看向寧墨輕撫琴絃的手:“琴隨心生,你的琴彈得越發的好了。”
“本來有人比我彈得更好,可好……,…”寧墨手指一點點撫過琴絃,聲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尋不到一絲暖意。不凡默了一陣”避開他的話題,轉入今夜來的目的:“你知道,對於無憂,其他什麼事,我都能約束,獨對你這件事……我無能爲力。”
“我沒怪俄”
“我寧肯你怪我。”不凡輕嘆了口氣:“離開常樂府,我會爲你安排好一切。”
“我不會走,除非能讓我帶她一起走。”寧墨神色如一,不起一絲波瀾”指尖輕動,淼淼琴聲又自在他指間流轉。不凡上前,伸手按住琴絃,琴聲嘎然而止:“她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你比我更有體會。”寧墨脣邊浮起一抹譏俏,視線停在按在琴上的修長指節上,“可惜了一雙好手。”
“寧墨。”不凡鎖緊了眉頭,生出些無奈,“何必如此,又何必爲難你自己?也爲難我?”
“爲難嗎?”寧墨擡眼起來,望着那雙同自己一樣窄長,純黑的眼”只是那雙眼裡多了些人間冷暖,嘴角輕勾,眼底卻越加的漠然冷淡:“你還是不夠狠。”
“你的身體已經虧虛得再受不得了。”不凡手掌握了他的肩膀:“離開這裡。”
“你回吧。”寧墨將輪椅轉開,停到窗下,擡頭望向天邊月亮,冰冷的眸子深處且柔且韌。不凡看了他一陣,徐徐開口:“那女人,對你真這麼重要?”
“是。”他蒼白的薄脣輕動,語氣堅定。不凡慢慢闔了下眼,從琴絃上收回手:“也罷。”惜了了離開後,無憂根本沒了睡意,腦海中一會兒是峻珩的那些話,一會兒又是寧墨的琴聲,一會兒又是賣茶老婦人說的鞦韆三月一換。就連過去猜想的子言是北齊被毒殺的小太子一事,也被攪亂成了南朝太子,亂哄哄更理不出一絲頭緒。
睜大着眼,望着幔頂怔怔發呆,好象想了很多,但到頭來,卻象是什麼也沒想出來。
直到天邊雞鳴,才闔上眼”這一闔,反而睡了過去。
正睡得迷糊,被人一陣的搖晃”半睜着酸澀發漲的眼,暈乎乎的掃了眼牀前一堆的丫頭”又將眼閉上。
“郡主,別睡了,快起來,祥月公主已經到大門口了,訖公子叫人過來催呢。”千千使勁將她提了起來。
無憂一個嚀叮,睡意去了三分,抓過牀邊丫頭捧着的溼巾,往臉上一抹,頓時清醒過來,急問道:“我皇姑婆到了?”
“剛纔就說到大門口了,這會兒怕是正往前東屋送呢。”
“什麼時辰了?”無憂這才慌了神,祥月公主是母皇的姑姑,也是自己的祖輩,照規矩她得到二門口去接着,這下好,人家進門了,她還在牀上。
“已時了。”千千也慌着給她遞送衣衫。
“怎麼不早些叫我?”無憂滾下牀,手忙腳亂的收拾。
“明明傳話說是要過了午時纔到。”千千爲難的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我來過幾次,見你睡得那麼沉,想是你昨夜把惜公子……咳……過於累了,所以想讓你多睡會兒,誰知道就提拼了。”
“我把他……,…”無憂掃了眼左右,嘴角抽了抽,昨天那情境也不知算不算把他怎麼了:“算了,現在外面情況怎麼樣?”
“訖公芋接着呢,哄祥月公主說你昨天喝多了兩盅,所以起得了晚了,這會兒正在收拾,祥月公走也沒惱,說昨天那種大事,喝多幾杯也是難免……”
“我爹和娘呢……”
“王妃已經過去了,王爺聽說正在辦公務,辦好了也會立馬過責……”
無憂略鬆了口氣,隨意洗漱了,也不用早膳,領了千千就往東院跑。
出門沒多遠,便見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來:“郡主,公主娘娘說大堂裡悶得慌,叫在院子裡擺了桌子,叫都主直接過後花院,一會兒大夥就在院子裡吃大螃蟹……”
“府上有螃蟹……”無憂到這兒這麼久,還沒見過府裡蒸過大螃蟹。
“公主娘娘自帶的,已經叫廚房去蒸了……”
無憂笑了笑,以前和這個皇姑婆雖然只有兩面之緣,便覺得她是個隨性的人,這會兒連螃蟹都自帶了。
“趕快叫人去備些上好的黃酒……”吃螃蟹哪能不配黃酒。
“紇公子已經叫人備上了……”
無憂嘴角笑意一冷,寧墨那腳,反覆傷成這樣,他豈能不知?唯一的解釋就是不加理會。
對上頭的人,卻是面面俱到,這些細小的事情,都不會漏下一點。
睡到這時辰,也沒人來揭穿她的冒牌身份”不知是寧墨沒將她的身份說出來,還是他們因爲皇姑婆的事,無暇理會。
反正沒人來找她麻煩,她就當身份沒有暴露。
天氣極好,還沒到中午,太陽已經暖融融的,院中早擺好軟榻,已過七旬的祥月公主滿面堆笑斜靠在上面,左右亂看。
至於興寧的那幾個夫侍,無憂還是頭一回看到這麼齊齊整整的一起出現。
除了坐在輪椅上的寧墨,神色淡漠,和平時沒多少不同,另外幾個都立挺挺的散立着。
他們幾個今天都有些共同點,包括平時圓滑周到的不凡也沒站在皇姑婆面前服侍。
全站在樹枝繁密的樹第前,而且還是能挨多近,就挨多近,也不怕樹權紮了屁股,再就是神情都有些古怪。
只有十一郎站在場子中間,雙手捂着小屁股,小臉苦成了一堆,眼巴巴的將祥月公主瞅着。
王妃坐在公主旁邊,也是神情難辯。
無憂一看就樂了,看樣子,有人中過招了,皇始婆下手可真快,快走兩步轉出花蔭。
惜了了沒擡頭看無憂,臉已先紅了,更不敢回頭看她。
開心在他對面看着,更覺得蹊蹺,不理不顧的朝無憂看去,後者神色怡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不由的眉頭微蹙。
無憂視線不敢亂看,走到場中,又是見禮,又是寒暄的做足了過場,纔在一邊坐下。
眼風掃向靜坐一邊,微側着臉看着手邊停着彩蝶的寧墨。
無憂察覺到皇姑婆也在看寧墨。
寧墨人走到了,卻沉漫在自己的世界中,周圍的人和事全然與他無關,對公主的端詳也是不察不覺”安靜得好象這裡沒有他這麼個人。
好一會兒,公主才收回視線,離得近,無憂甚至聽見她幾乎是無聲的一聲嘆息:“這麼個妙人兒,真是可憐見兒的……”
王妃神色間也有些不自在,飛快的瞟了無憂一眼。
無憂卻看向了不凡。
不凡面色仍然平靜如水,對她投來的視線也不做出反應,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地面。
無憂反而有些意外,以爲他會借這機會,使勁巴結,沒想到除了寧墨,倒是他站的最遠。
立了一院子的人,氣氛反而死氣沉沉的,就連無憂都覺得有些難受。
這份沉默被祥月公主起身去淨衣結束。
王妃長鬆了口氣,支着一旁的丫頭:“快去看看,螃蟹蒸好沒有……”看樣子”也是受不了這份詭異的氣氛,想借着螃蟹來調和調和。
無憂借這空擋,逛到不凡面前,仰了頭,直直的將他看着,看得很仔細,簡直象是要將他切割成一片一片來分析。
他終於將視線挪過來,不避不閃的與她對看。
“無憂……”王妃怕無憂因爲峻珩的事不痛快,這時尋不凡的麻煩,皺了眉:“你皇姑婆在呢,可不許胡來……”
無憂不敢違逆姨娘,向後退開。
靖王繞過花叢大步趕來,掃視了場中一眼,濃眉就是一皺:“,怎麼今天全跟死了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