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的馬車裡,蔣詩靜小聲地嘀咕着,“娘,那個錦衣衛大人,還挺年輕啊?”
錢氏見馬車走得遠些,才貼着蔣詩靜的耳根子冷哼一聲,“再年輕也不過是個禍害!”
蔣詩靜半天才僵硬着身子點了點頭。
就算是錦衣華服相貌堂堂又有什麼用?
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是一個什麼樣聲名狼藉的人啊?
剛剛從簾子縫隙裡看到那人側面時,那一瞬間的春心萌動頓時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她大好的年華,還是找一個底蘊悠長的勳貴世家嫁過去吧。
又走了一刻鐘,馬車停在了衚衕盡頭的兩扇黑漆大門前,正是蔣少詹事府到了。
門房打開了黑油油的大門,行過禮卸了門檻兒,讓馬車進了府。
直到二進的垂花門,錢氏才命車子停住,率先從車上下來。
丫頭婆子都圍隨上來伺候着進了三進的正房。
脫了外頭的大襖,錢氏只着了裡頭一件水紅緞子緊身小襖,這才吩咐婆子,“劉媽,帶二太太到西北角那片小院子裡住下。”
那婆子心領神會,西北角那片小院子多少年都不曾有人住過了,裡頭堆放了些府裡用剩下的傢俱等雜物。
把二老爺的家眷安排在那兒,太太顯然沒有把她們當成自家人啊。
眼珠子轉了轉,劉婆子就應了一聲,“是,老奴這就帶二太太和侄小姐過去!”
錢氏眼皮都不擡像是吩咐下人般衝王氏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忙了半天了,我身子骨兒也撐不住了,你們先過去歇着吧。”
王氏有些愣怔,方纔在客棧裡,大伯嫂還和顏悅色的,怎麼回來對她們就冷淡如此呢?
她有些不明白,還以爲錢氏這是真的疲乏了呢?
忙笑道:“大嫂只管養着,我們又不是外人!”跟隨着劉婆子就去了。
正屋內,蔣詩靜上前給錢氏捏着肩膀,腳面兒上還隱隱地有些疼。
她咬牙切齒地想着,從今後她們就在她和母親的眼皮子底下了,看怎麼收拾那個張狂的死丫頭!
一會兒,正屋的門簾子被丫頭挑開,一個身着鵝黃褙子、月白湘裙十四五歲的姑娘跑了進來,她就是錢氏的二女兒蔣詩語。
一見錢氏,她就跟扭股糖似的上前抱着她的胳膊撒嬌,“娘,聽說你把二嬸她們接過來了?”
錢氏撫了撫額頭,白她一眼,“多大的姑娘家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並不想提起王氏和蔣詩韻她們。
倒是身後的蔣詩靜忍不住,恨恨地說了一嘴,“讓娘打發到西北角的小院子裡去了,晚飯你該看見了,都是一羣鄉下土包子,也配住到我們家!”
女兒說這樣的話,錢氏並未理會,顯見得她內心也這麼認爲的。
“聽丫頭說那個堂姐是個厲害人物,昨兒臨走時還撂下狠話了呢。我倒是想見見。”
蔣詩語興致勃勃地問着。
“不過是野丫頭一個!”吃過蔣詩韻虧的蔣詩靜哪裡還有好話,眸子裡更是迸射出一股寒光,刺得蔣詩語面色也凝重起來。
“連一向賢惠知禮穩重有加的大姐都生氣了?”蔣詩語忽然起身朝蔣詩靜臉上看去。
“那野丫頭到底有多厲害?不信就能鬥得過本小姐!”她有些興奮,心裡開始琢磨陰招兒好收拾蔣詩韻了。
“娘,晚飯您安排安排,我定要那野丫頭嚐嚐我的手段!”她搖着錢氏的胳膊急急地說着。
“哼,晚飯?哪來的晚飯?”錢氏忽然冷笑起來,那張保養得宜的面孔有些猙獰,“餓她們幾頓,看看還會不會這麼囂張?”
母女三個對視一笑!
大伯父家的府邸也不是很大,但是比起蔣詩韻她們老家的院子已經是天上地下了。
三進三出的院子,倒座房、正房、後罩房、東西跨院一應俱全,裡頭還隔出一個小小的花園子。
這在京中寸土寸金的地段兒,住得起這樣房子的人,可是少見!
一看這院子,就知道大伯父這些年混得很是不錯!
蔣詩韻一邊打量着,一邊跟着劉婆子拐過西跨院的月洞門,來到了一個從西跨院隔斷出來的小小院落。
雖然小,倒也有五六間的屋子。只是院子裡有些破敗,衰草滿園,屋子裡蛛網連結,傢什上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塵,也不知道多久沒住人了。
蔣詩韻看得冷笑連連,錢氏這是打發叫花子來了?
王氏倒還滿意,想着今兒不用花銀子就能有地方住真好。就是她大嫂好似沒想過那麼多,這老蒼頭和竇成兩個外男怎能和她們這些女眷歇在一處?
她討好地問着劉婆子,“煩請媽媽和大嫂說一聲,給這兩個外男找個住處纔好!”
劉婆子斜睨王氏一眼,掠了掠鬢角的絨花,笑得有些奸詐,“我們太太連日來身子不爽利,今兒又出去接了二太太過來,這會子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這兩個男人你們都相熟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出門在外的哪有這麼多講究?”
說罷就轉身往外走,“老奴還惦記着太太那裡,就不能在這裡伺候二太太了。”
蔣詩韻聽這話不像樣,不由來了氣,“大伯母真不愧是望族出身,待客的禮數如此與衆不同啊!”
劉婆子心裡發虛,被噎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面色漲紅地回過身來,下死眼盯着蔣詩韻。
“老婆子我耳朵背,姑娘方纔說了些什麼?”她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威嚴地望着蔣詩韻,打量能把這個鄉下丫頭嚇怕纔好!
蔣詩韻冷哼一聲,無懼無畏地瞪了過去,“我說大伯母待客真是與衆不同,府上竟然不在乎男女大防,讓外男和女眷住在一起,實在是令人耳目一新啊!”
她就這麼說了,看看這些人能怎麼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