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無外財不富

納蘭無術的死可謂驚世駭俗,不到下午已經傳遍整個鎮西市。

出了影響如此惡劣的案子,唐風居然沒有親到現場,難道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滯住了他的腳步?也許是某領導下來視察工作吧?我的猜想從王敬那得不到證實,他只說唐風已經派人來接手,他的責任只是給我和錢宇做筆錄。我注意到在說到納蘭無術與月夜魔的關係時,他停筆了。這個細節讓我疑惑,本能的不安。

下午回到報社,傳達室的老張突然探頭出來叫住我。

“上午有個姓許的女娃打電話找你,我叫她打你手機,她說你手機關機了。”

“噢,知道了,謝謝!”

我面無表情的說,心中卻一片溫暖,是許蘭啊,那般的牽掛。

“喂,是小麗呀~~~”

錢宇在一旁戲鬧,我臉上一紅,沒理他,自顧自的拿出手機,發現沒電了。電池是昨天剛換上的,儘管二十小時開機,但沒有理由沒電,看來是又壞了。國貨應該支持,但質量總這樣實在叫人鬱悶。

回到辦公室給許蘭打電話,電話那頭許蘭的聲音有些抖,她擔心樓下的高老太會對我不利,還聽說文化街的行爲藝術表演死人了,我當時在現場,所以心裡怕的很。我正在奇怪許蘭怎麼知道這些事,主編莊不非出來了,安慰了幾句後掛斷電話,莊不非已經在我桌前站了一小會,令我驚訝的是他居然沒有大發雷霆,而且還一臉古怪的笑容。

“小耿,是你女朋友吧?聽聲音就知道是個美人,以後有時間帶過來玩吧!”

“嗯,有機會的。”

我嘴上說,心裡不停咒罵這個沒安好心的老色狼。

“那個月夜魔的稿子,很好!要是你每回都這麼寫多好?你省力,我也省心。還有,上邊發下話了,要報道一下今天發生在文化街的案子,我估計是要轉移一下長勝門股民鬧事的影響,注意導向,一切以安定爲重。我給你一個版面,算特刊,補下週二被月夜魔頂了的專欄。你還有兩個多小時,趕快寫吧!”

我預想到納蘭無術的死會變成新聞,也幻想過由我來寫,所以在回來的路上已在心中打底稿,但沒料到的是真的由我寫,而且這麼急。其實這本是錢宇的新聞,我寫似乎有些不妥。我疑惑的扭頭看錢宇,他正和值班編輯說事,只是眼角餘光不時瞥來,傻子也看得出他在等機會和主編談。我避開錢宇詢問的目光,心中有些不安,甚至慚愧。

“看什麼呢?我說你怎麼一天到晚總走神?快寫吧,趕不出來可別怨我沒跟你說清楚!”

“噢,沒什麼,能趕出來。”

我最煩莊不非這副盛氣凌人的模樣,但也無可奈何,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平等很難維繫,人與人間總會分出高低貴賤,或是我囂張,或是你囂張,沒有例外。我是如此憎恨莊不非,正說明我潛意識中不也一樣渴望成爲他那樣的人嗎?那我與莊不非又有什麼區別?

我被自己瞬間的念頭駭住,再次走神。

莊不非搖搖頭走開了,錢宇立即過來問情況,我如實相告,他有些發呆,過了會又安慰我說不怨我,這事他早料到了,畢竟跟月夜魔有關,也算是我的獨家報道。錢宇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再說什麼,過了會想到一個早該寫的新聞,倒適合錢宇。

“晚上別急走,和我去做個採訪。”

翻開散亂的稿件,昨天在忘在桌子上的香菸還在,一旁的菸灰缸中有支吸了兩口就被掐滅的煙,大概是值班編輯點燃後發現是受了潮的假煙,於是纔沒拿走。不過筆筒裡明顯少了支派克筆,雖然已經用舊了,但他的這種做法讓人惱火。這個值班編輯叫劉厚義,是從外面招進來的,據說是某領導的親戚,輩分還不小,但素質極差,整天感覺良好對報社所有姿色稍好的女同事獻殷勤,對所有男同事指手劃腳,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我皺眉盯着正在啓動的電腦,感到一陣沒來由的煩躁。

彈出支菸點上,黴味依舊嗆人。當記者當成我這樣落魄的也少見,錢沒賺到,良心還日夜受着煎熬。我又皺了會眉頭,還是決定不再想這些事,專心趕稿子。我寫的很順,不到一小時就寫完了,正遇上丘虹從校對室過來,就請她順便送到主編那裡。這個時候凡經過丘虹手的稿子,比其他人推薦的還容易過關。果然不到十分鐘丘虹就出來說過了,可以開始排版。其實我估計沒什麼問題,所以早在排版了,丘虹出來正好請她帶回去校對。等丘虹走後編輯室又只剩下我一個人,錢宇和值班編輯都不在,莊不非仍舊把自己關在主編室,世界一時安靜下來。

窗外的蟬在嘶啞的叫喊,彷彿互相間有說不盡的話。我凝神靜聽了會,思緒又回來今天發生的案子上,納蘭無術的死實在太古怪了,他臀部有針眼,但種種跡象卻表明他是自殺。我深吸一口煙,耳邊似乎又響起他的話,每一句都話裡有話。我突然想起納蘭無術給我的那根頭髮,他是在提示我什麼吧?

一根頭髮會有什麼樣的秘密呢?

我突然想起一個在魚東市時的中學同學,高萌萌,她那時的成績很差,但誰都沒想到她後來竟然能考上鎮西醫學院,而且順利畢業當了外科醫生。我記得有一回同學聚會時她拉着我的手說將來有什麼事可以儘管找她,因爲我是她中學時的暗戀對象,是永遠的初戀。高萌萌當時喝多了,但她的眼睛卻告訴我她沒有開玩笑,可惜中學的我整天發呆,而且眼裡只有孔凡紅,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過曾有其他人喜歡我。

高萌萌就在鎮西市,也許在把納蘭無術的頭髮上交前,可以先到高萌萌那化驗一下。想到這我立即給高萌萌所在的科室打電話,沒想到她居然已辭職,找出她的手機號打過去,她說她開了家診所,在和平路74號。走出報社,空氣都彷彿變得輕快了。我給錢宇打電話,告訴他晚上七點在天天漁港見面,又給豪都酒家的老闆打電話,約好採訪時間,並暗示該準備的都準備好,電話裡唐經理心領神會的笑,笑的我感到一陣噁心。

在譏諷他人的時候,其實我也早已開始墮落了。

和平路74號是一個家‘心心獸醫’的寵物診所,我看了又看,確定沒有找錯地方。我清楚的記得高萌萌是人科的外科醫生,怎麼會開起寵物診所?而且開在居民區,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只隔一條馬路,在樓羣內側,平時買冰鎮的散裝啤酒時還會路過,但從沒注意到。真沒想到高萌萌離我這麼近,卻仍舊和從前一樣只是默默的陪着我,沒有任何暗示。

站在寵物診所門前,我有些猶豫了。

“咦?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來?”

臨街的窗上映出高萌萌的臉,不一會她就出現在門前。

“快進來吧,我又吃不了你。”

高萌萌比上一次見到她時開朗了許多,剪短了頭髮,臉上洋溢着真誠的笑容。我幾乎立即就被她感染了,放下心中雜亂的念頭,跟隨她進了屋。

“你不是外科醫生嗎?怎麼突然當起了獸醫?”

“我早改行了,看人臉色哪有看動物好啊,它們不會罵你,你也不用幹昧良心的事,是不是啊小四?”

高萌萌抱起一隻眼睛明亮的白肚黑身的小黑貓問,那隻小黑貓眼睛盯着高萌萌認真的叫了聲,高萌萌臉上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一時看的有些發呆,以前從沒發現她的笑容竟如此的美。

“這次找我有什麼事?總不會是專程來談心的吧?”

“噢,對,我是想請你幫我鑑定一根頭髮,看看有什麼特別。”

“唉,我就知道你最沒良心了,妄我對你癡心一片啊!”

高萌萌眼角含笑的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向我伸過來手來。

“拿來。”

“啊,什麼……”

“那根頭髮啊!難道還有別的東西嗎?”

“噢。”

我尷尬而慌亂的掏出筆計本,到高萌萌的辦公桌前打開,小心翼翼的取出納蘭無術的頭髮,遞過去。高萌萌剪下一小段,剩下的交還給我,我重又收好,坐在一旁等化驗結果。高萌萌開的寵物診所不大,設備簡陋,但動物不少,更像是動物收容所,到處都是貓,它們無聲的進出,儼然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高萌萌還像初中時一樣愛貓,人也還一樣漂亮,雖然快三十了,但身材依舊如少女般曼妙。望着高萌萌的背影我心生感慨,許多曾發生過的事都一一想起,她那被我灰暗青春所遮蔽的真情顯現,再次讓我措手不及。

我有負於她,可我現在已經有愛人了,天意弄人。

“想什麼呢?”

“噢,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爲什麼放棄在醫院的工作,跑這開寵物診所。給人看不更賺錢嗎?”

“你呀,當記者當的利慾薰心了。有沒有錢無所謂,能按自己的意願做人才是最幸福的。要我爲了一套六十年後不屬於自己的房子,或是爲了別人看得起自己就做違心的事,我不是那種人。再說我覺得現在就很幸福,這種選擇不是很難吧?”

高萌萌平靜的說,全然沒有意識到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艱難的抉擇,人們總是輕易被名利驅使,還沾沾自喜自以爲得。

“神仙啊!”

我由衷的說,高萌萌頓時笑出聲來。

“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貧?說正經的,你從哪弄來的這根獸毛,我怎麼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

高萌萌的話讓我一愣,我記得很清楚,這根頭髮是納蘭無術從頭上拔下來的,怎麼可能是獸毛?一股陰寒之氣從後背慢慢爬上來,剎那間就使我頸肩變得僵硬。

“你沒事吧?”

高萌萌發現我的異常,關切的問,她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態,我心中一暖。

“沒事沒事,你怎麼知道這是根獸毛的?”

“瞧你這話說的,怎麼說我也是考出證的獸醫,雖然只有幾個月。我這有專門研究獸毛的書籍,平時我又總接觸動物,一摸就知道這肯定不是人毛。剛纔我在顯微鏡下看了,你給我的這根毛毛小皮鱗片較厚,外緣呈粗鋸齒狀,表面花紋粗大,排列整齊,而且皮質較窄,色素顆粒大小不一,分佈也不均勻。再從橫截面上看,髓質發育良好,比人的寬,而且均勻。所以我可以百分之百的告訴你,這是根百分之百的獸毛!”

我呆在原地,眼前閃現着納蘭無術高深莫測的笑,那雙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此刻彷彿猛獸的瞳仁,在回憶中向我冷笑。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筆記本還在,我想請高萌萌再確定一下那根毛,但卻猶豫不決。緊貼身體的筆記本里那根毛好像在動,就像一顆心臟,帶着蔑視自己的獵物的笑意,愜意的扭動着身軀。

“你真的沒事?難道……這是根人毛?”

高萌萌幾乎立即就猜到了關鍵所在,她也抖了下,差點把粘有毛髮的玻璃片跌落。

“我再看看,其實人科的毛髮類別也很多,說不定就有和獸毛相近的。”

高萌萌的口氣不那麼確定了,但在驚疑中添加了恐懼的意味。

一個人類怎麼可能會長出獸類的毛髮?但這根毛是獸毛確是事實,雖然高萌萌最終也沒有鑑別出是什麼動物。據她說像犬科動物的毛,與西歐的一種渾身雪白的獵犬接近,共有其特殊花紋圖案。但高萌萌想不明白,她爲了查明這根毛的屬類使用瓊脂免疫擴散法來驗證,結果對抗人血清瓊脂板發生沉澱反應,證明檢材是人毛。即使人毛與獸毛有相似之處,但兩種截然相反的特性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一根毛上呢?

“我想,那個藝術家納蘭無術不能稱之爲人類,至少不是真正的人類。他可能接受過基因改造,或者別的什麼科學試驗,與狗的基因溶合,從本質上已經發生變異。”

高萌萌摘下眼鏡按摩着太陽穴,臉上露出疲倦的表情。我對她的所下的結論並不滿意,鎮西市是在中國,而不是外國,更不是外星球,怎麼可能發生那種科幻的事情?但事實擺在眼前,我又提不出辯駁的理由。

外面的天漸漸暗了,我突然想起和錢宇約好的事,忙看時間,已經六點四十,還有二十分鐘就到約定的時間。我邀請高萌萌一同去,被她一口回絕,在我的意料中。

出了寵物診所打的直奔天天漁港,出租車在已亮起的街燈下行駛,人像坐寬熒幕前看一場畫面昏暗的電影。我昏昏沉沉,腦海中一片混亂。正在這時頭頂傳來雨滴聲,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竟飄起了細雨,暑氣漸消,空氣變得涼爽了。我搖下車窗深吸一口依舊渾濁的空氣,終於把納蘭無術的頭髮之謎放到一邊,開始籌備待會的事。

車到天天漁港時已經是七點十分,我匆忙上樓,找到預訂的房間推門進去,看到錢宇正和豪都酒家的老闆唐經理談的火熱。

“都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唐總剛給我講黑道的流行語,‘想殺就殺,殺進牢房;想死就死,死到天堂。’哈哈哈,還挺押韻!”

我搖搖頭,這兩個人湊一起臭味相投,再來晚些說不定就叫小姐了。

認識唐經理是因爲他的酒店服務員手指在工作時被絞肉機絞碎,當時我接到報料立即趕到現場,雙方鬧的不太友好,那個女服務員的哥哥也在豪都酒家,是個廚子,見自己親妹妹手指沒了,眼睛都紅了,操刀立在門前,和唐經理的兩個兄弟對峙。我估計再來晚些就該能拍到些血腥的照片了,但我的出現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本來這件事應該在週六見報,但因爲發現陳小亦的屍體讓我情緒波動較大,所以選擇了個不會有糾紛的行爲藝術家報道,想把豪都酒家的事拖後一週,等有精力了再寫。

不過現在,我決定把這個機會讓給錢宇,大家都是聰明人,不用我說也該明白其中的奧妙。

唐經理緊握住我的手,粘糊糊的惹人厭煩。

“耿大記者,可是把你等來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是怎麼過的,這心七上八下,慌啊!”

唐經理越說越離譜,只是眯成一條縫的眼角閃爍着逼人的光芒,這個老狐狸。

“過了過了,我又不是你的蜜兒,說的這麼親熱會讓人懷疑你的品味啊!”

“哈哈哈,耿大記者真會開玩笑!”

落坐後服務員開始上菜,錢宇又叫了碟炸花生豆,他總是偏愛炸花生豆,大概是爲了讓自己不忘記曾經窮困時的落魄。

幾口冰鎮啤酒下肚,我有了說話的慾望,但我並不直奔主題,而是探討這可能甲醛超標的啤酒,又說到紅酒做假的問題,進而說起五糧液的虧損及股市的動盪,還有最近剛上市的寶鋼權證,不知道又會讓多少人傾家蕩產。唐經理陪着我天南地北的聊,頭頭是道,好像今天來根本就是朋友聚會。倒是錢宇有些坐不住了,不時暗示我該說正題了。我心中暗暗嘆息,要是能讓唐經理亂了方寸,大概會敲出更多錢來吧!只可惜唐經理就像我所查出的一樣精明,即使對一個小記者都不會掉以輕心,他的背景很複雜,確切的說豪都酒家並不是他開的,他只是個主管,同時還兼任其他三家酒店、兩家洗浴中心、六家加油站、四家機械進出口公司的經理職位。一個人再有精力也不可能同時勝任這麼多工作,所以除非是傻子,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唐經理背後還有一個老闆,他只是個聽差辦事的。

我猜想唐經理肯同意出來就表明他的老闆已經批准用錢擺平這件事,當然所花費的錢的多少就看我和錢宇的能力了。只惜錢宇沉不住氣,過於毛躁。

“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咱們談正事吧!”

我咳嗽一聲,手指輕釦桌面,唐經理立即會意,推過一隻鼓鼓的信封,滿臉堆笑。

“一點小意思,希望最好是不要見報。”

我掀開信封一角瞅了眼,大概有一萬,這個唐經理出手夠大方。現在是旺季,本地食客多,砸了招牌損失可就大了,唐經理很有遠見,比他的副總強多了。但我並沒有立即收下,而是手按在信封上繼續咳嗽,又挪了挪椅子。

“那個,其實現在這個報道已經不是我負責了,是這位錢宇在管。當然這個欄目還是我的,他寫好稿子後我要細過一遍,不然出了問題誰臉上都不好看。”

唐經理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隨即恢復一臉諂笑。

我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戰,心底對這個唐經理更懼一層。

“當然當然,早就給錢大記者也準備了一份,一點心意,權當是交個朋友!”

錢宇倒出鈔票當摩挲,他對金錢的慾望從來都不懂得掩飾一下,早晚會壞事。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錢宇說着把信封塞進皮包,唐經理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我按着信封的手開始出汗,第六感告訴我不該招惹這個人。

“那是我的福氣,真的,我就喜歡結交你們這樣的記者,都是爽快人。”

“我跟你說,雖然那天的事我沒親眼見到,但也聽耿哥說起過,你們店的問題太多了,不止手指被絞的事,還有衛生問題,我這可有報料,隔夜飯吃壞了十幾個人,現在可是夏日經濟的**期啊!不過看在孔方兄的面上,我就去挖挖別的酒店。但手指那事你得處理好了,不然我這可壓不住。”

錢宇臉有些紅,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那一萬多塊錢的作用。這件事真的不報道就一切太平了嗎?一個姑娘的手指被絞掉兩根,這輩子都要在自卑中度過,而且現在連醫藥費都是個問題,難道我們真的收了錢就什麼都不報道了嗎?我的良心又在做痛,也許還可以做些什麼。

我插話進去。

“再說了,要是你們處理的好,我可以拿你們酒店當正面教材,比登廣告強多了。”

“啊?這樣也行?”

“有什麼不行的,新聞的導向性全看記者怎麼寫了。”

“那行,就是您不說我也會處理好的,我也是有孩子的人,理解她爹,醫藥費我出。至於她哥,小夥子不錯,幹活也賣力,就繼續留在酒店。不過,我還是希望不要對這件事進行報道,希望耿大記者能夠理解啊!”

唐經理信誓旦旦的說,這個人實在不簡單,只一剎那就明白了我的意圖,彷彿能聽到我的心聲,我點頭答應了他。錢宇卻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用詢問的眼神看我,我向他眨了眨眼睛,暗示他回頭再說。唐經理見事情已經解決,過了會就推說公司有事要處理先走了,離開前結了賬。

錢宇問我爲什麼說要給豪都酒家做正面報道,我解釋說如果不報道,那個服務員的醫藥費就可能自己付,報道的話恐怕不止醫藥費,甚至還會繼續讓那個服務員在酒店工作,怎麼都比回到農村當一個廢人的好。錢宇望着我,好半天才說話。

“服了,耿哥,也就是你這麼替別人着想,我今天算是徹底服了。”

賬已經結了,但菜基本上沒怎麼動,於是我和錢宇繼續吃喝。錢宇說起納蘭無術的死,我剛好嚼了幾口豬肝,胃裡痙攣性的向上反,差點把嚼爛的豬肝吐出來,喝了幾大口啤酒才壓下去。

“你有沒有覺得納蘭無術的死很蹊蹺?說實話雖然我採訪過他,但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真名,他一向稱自己是老子。不過我有總有種感覺,他告訴我們的這個名字大概也不是真的,很可能是讓我們去查這個名字的主人。”

“嗯,我也有同感,納蘭無術的死可疑之處太多,他好像在引導我們向某處思考,而且現場看似自殺,但實際上謀殺的可能性更大些,就像有人知道他要說出真相,於是匆忙決定滅口。”

錢宇的話使我一愣,他的想法與我截然不同。

“有什麼根據嗎?”

“當時雖然我在和王敬說話,但事實上我一直在注意你們倆的談話,納蘭無術說表演結束後要告訴你月夜魔的真相,如果他知道自己要死的話,那就會先告訴你,再從容的去死,這才符合藝術家的風格。”

我點點頭,心裡卻不以爲然,藝術家的風格就是讓人思考,如果把答案都說了還談什麼藝術?不過錢宇的話提醒了我,當時在現場的人還有王敬,他也應該聽到片言隻語,難道是他?我立即否定了這個假設,王敬來時正趕上納蘭無術表演,就算他有動機也根本沒有做案時間,雖然他在處理案發現場時比較可疑。那現場還有誰比較可疑呢?我心頭忽的一顫,目光轉向錢宇,對,還有他。

錢宇在現場,在我下車後他找車位離開了一段時間,他自己也說了一直都在注意我和納蘭無術的談話。我大腦中飛快的進行各種假設:王敬到之前,錢宇聽到納蘭無術說表演結束後要告訴我月夜魔的真相,於是下毒手……這個假設不成立,因爲從我和納蘭無術開始談話起錢宇就沒有離開過,因此沒有做案時間;換個角度,錢宇借停車的機會到表演的臺子上做手腳,然後到我身邊給我和納蘭無術拍照……這個假設有問題,缺乏動機,而且他是否到過臺上只要詢問一下當時在場的記者就能知道;還有另一種可能,錢宇和納蘭無術之間有矛盾,當納蘭無術聲明要進行這次行爲藝術表演時,錢宇提前一天到了現場,乘人不注意做了手腳,然後在今天利用我做無罪證明……這個假設太過陰暗,如果錢宇真是這種人,那我實在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再說錢宇雖然和納蘭無術認識,但從今天案發時的情況看,他們的關係應該還算不錯。

除非錢宇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我被自己的想像嚇着了,但一擡頭看到錢宇半醉朦朧的眼睛,立即又否決了這些念頭,我們是朋友啊,怎麼可以這樣懷疑自己的朋友呢?

來推銷紅酒的服務員終於出去了,錢宇立即關好門,拿出信封清點數目。我笑他一副沒出息樣,自己卻也取出那疊鈔票點了起來。整整一萬五千元,比我預想的要多,看來唐經理的老闆是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暴光,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錢宇眉開眼笑,誰會嫌錢多呢?更何況只是動動嘴皮子就有近三個月工資總和的收入。雖然是灰色的,但不管怎麼樣鈔票都是花花綠綠的。

酒足飯飽後,我和錢宇走出天天漁港,已經是十一點半,酒店門前的出租車裡都坐着小姐,錢宇知道我不好此事,就沒拉我上出租車。我們倆拐進天天漁港旁的小巷,在陰影中各灑了一泡尿,在牆上畫圖,濺的到處都是,彷彿回到了童年。

小便後酒醒了點,發覺小巷那頭外的公路一片寂靜,那是條通向居民區的公路,本來就很少有車,但卻是回各自家最近的捷徑。我們走到巷口,眼睛忽然被車燈刺到,有些睜不開,眯眼看去,一輛公交車從左邊駛來,我感到有些奇怪,這個時間了怎麼還會有公交車?錢宇也同樣困惑,我們注視着那輛車,發現車上沒開任何燈,漆黑一片,這讓我們感到不安,卻說不清是爲了什麼。不一會車開到了我們面前,突然剎車,車門打開了,黑暗中有個聲音傳來。

“要走嗎?”

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酒頓時醒了大半。我還在**時,錢宇像被什麼東西拉扯着向前邁了一步,我忙緊抓住他的胳膊。

“不用,我們走回家。”

車門吱呀一聲關上了,從我們面前緩緩離開,我注意到車上的乘客全部保持一個詭異的姿勢,身體前傾,頭低垂着,看起來就像屠宰廠裡掛成排的死豬。我禁不住又打了個冷戰,再轉頭時卻找不到那輛公交車去哪裡了。

“你看見了沒?”

“嗯,我好像聽見他問要走嗎。”

“是真的……你還記得是幾路車嗎?”

“不知道,你記得車的顏色嗎?”

我搖搖頭,這時酒已經全醒了,手心裡全是汗,止不住的抖。我想起這條路上流傳的那輛鬼車,看來是讓我們遇上了。

“你沒事吧?”

“沒事。”

雖然嘴上說沒事,但心裡卻感覺糟透了,因爲我想起關於鬼車的另一個傳說,所有被鬼車邀請的人,都會死。我轉頭看錢宇,他臉色慘白,纏在手腕上的皮包在不停的抖。那隻裝滿鈔票的皮包此刻看去十分詭異,彷彿裡面裝的是碎屍案的證物。我立即感到自己身上也有這麼一個罪惡的信封,頓時如墜冰窖。我告訴自己說你對得起你的良心,但仍無法擺脫罪惡感。

我要死了嗎?媽的,可每個人都會死,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一>平凡的一天<五>真相的角度(3)<六>被遺忘的過去<五>真相的角度(1)<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真相的角度(1)<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燃燒的城市(上)<三>魔鬼之德(上)<四>人與獸的區別<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四>令人憎惡的鄰居<四>人與獸的區別<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燃燒的城市(下)<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五>真相的角度(1)<四>人與獸的區別<四>燃燒的城市(下)<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四>燃燒的城市(下)<四>關於生死的選擇<四>人與獸的區別<四>關於生死的選擇<四>人與獸的區別<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二> 不願想起的事<三>魔鬼之德(上)<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六>被遺忘的過去<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三>夢,逾越了虛幻〈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三>魔鬼之德(上)<四>燃燒的城市(上)<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三>魔鬼之德(上)<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五>真相的角度(3)<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真相的角度(3)<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三>夢,逾越了虛幻<四>令人憎惡的鄰居<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五>真相的角度(1)<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一>漸入癲狂<五>真相的角度(1)<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三>人無外財不富<三>人無外財不富<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四>燃燒的城市(上)<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真相的角度(3)<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記憶無法確定<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六>被遺忘的過去<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
<一>平凡的一天<五>真相的角度(3)<六>被遺忘的過去<五>真相的角度(1)<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真相的角度(1)<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燃燒的城市(上)<三>魔鬼之德(上)<四>人與獸的區別<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四>令人憎惡的鄰居<四>人與獸的區別<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燃燒的城市(下)<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五>真相的角度(1)<四>人與獸的區別<四>燃燒的城市(下)<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四>燃燒的城市(下)<四>關於生死的選擇<四>人與獸的區別<四>關於生死的選擇<四>人與獸的區別<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二> 不願想起的事<三>魔鬼之德(上)<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六>被遺忘的過去<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三>夢,逾越了虛幻〈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三>魔鬼之德(上)<四>燃燒的城市(上)<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三>魔鬼之德(上)<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五>真相的角度(3)<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真相的角度(3)<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三>夢,逾越了虛幻<四>令人憎惡的鄰居<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五>真相的角度(1)<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一>漸入癲狂<五>真相的角度(1)<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三>人無外財不富<三>人無外財不富<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四>燃燒的城市(上)<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真相的角度(3)<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記憶無法確定<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一>酒後的胡言亂語<六>被遺忘的過去<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