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漸入癲狂

醒來時口乾舌燥,嗓子裡火燒般難受,我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眼睛澀得睜不開,好容易撐開道縫卻發現房間昏黑,只能大概看出個輪廓。許蘭伏在牀邊,緊緊撰着我的手,她睡着了。

此刻是夜晚,也不知是昏迷後的第幾個夜晚。

張之芊居然沒在,我心中痛的利害。可是我明明已經和她分手了,爲什麼還總在盼着她能繼續關心我的一切?也許男人都像我這樣不知足吧!

再昏睡去時我做了個奇怪的夢,最近似乎總在做些奇怪的,而且每次都是許蘭在的時候纔會做,從回憶起本以爲遺忘了的過去,到莊不非被殺,再然後是那個倒掛在屋頂蝙蝠般的人,每一個夢都似乎在預示着什麼。這些夢與許蘭有什麼必然關係嗎?我昏昏沉沉站在夢境中的那條小路上,有些茫然。

“王,我們站在這裡,便如世人站在天父的國降臨前的瞬間,經受最終的試煉。不要動搖您的信心,天父的眷顧將帶我們歸去。”

我回過頭,看到那個殺死我夢中父母的人,那張年青的面孔有幾份熟悉,似曾相識。此刻他目光暗淡,像是疲憊到了極點。

“你累了嗎?”

“王,就要到了。”

我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心頭一跳,那不是圖書館嗎?我隱約想到什麼,而下一個瞬間已身處一間密室,空蕩蕩,只有一個包金的櫃子。

“王,請珍視天父的教誨。”

我回頭看去,卻只看見半躬的腰和即將關上的門。

櫃子是皂莢木造,包金的紋飾已經發暗,但裸露出的木胎卻依舊堅固,沒有任何朽壞跡象。打開櫃門,我看到裡面放着三樣東西,一張羊皮卷和兩塊古板,沒有分層,裡面的包金也有些灰暗。我拿起羊皮卷,上面的文字我一個也不認識,但心中卻莫名激動,甚至感動,我像是懂得了一切。

我匍匐在地,雙手高舉羊皮卷,口中竟說出異族的語言。

“天父啊,昔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所有榮耀和權能都歸於您!”

“天父啊,您使那無罪的,替我們成爲罪,好叫我們在他裡面成爲您的義。”

我猛然驚醒,驚恐萬狀,那個櫃子難道是傳說中已經遺失的約櫃?

約櫃是《聖經》中提到的宗教聖物,裡面存放着出自上帝之手記下的《十誡》,相傳它擁有神聖而巨大的能量,古希伯來人則認爲約櫃是上帝的武器,他們帶着約櫃上戰場,希望得到上帝的保佑。但是公元前六世紀,約櫃在耶穌降生前就神秘消失了。千百年來西方教廷從沒放棄尋找,從巴比倫遺址到埃塞俄比亞的小村子,有宗教人士認爲如能尋回約櫃,傳說中天父的國將再次降臨人間。

我突然間明白那些以色列人爲什麼要在圖書館對面建一所教堂了,他們是來尋寶的!

“你醒了?以後不要逞強了,行嗎?”

我吃力的轉頭,不知碰到哪根神經,大腦裡一陣鑽心的疼痛。許蘭一臉憔悴的看着我,正用溼毛巾輕柔的給我擦臉。

現在是白天了,這裡是醫院的病房,但卻不是我原來住的那間貴賓房。我有些恍惚,想不起剛纔夢到了些什麼,只記得包金的約櫃和醒前瞬間的驚恐。許蘭起身把溼毛巾放到牀頭櫃上,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什麼,一個隱約的身影和聲音在心底閃過,最終卻沒有浮現出本來面目。

“我……我還活着?”

“不許你死,就是不許!”

許蘭背對着我一顫,再轉身時兩行淚水已然滾落,在逆光之下閃耀。我心中驀地一痛,想擡手給她拭去那淚,但立即發現渾身上下都痛的令人窒息。我這才發現自己被包的像木乃伊,看來那天一時痛快後的代價還是很大的。

我突然間想笑,但真的笑出聲來卻是痛苦異常。

“呵呵,呵呵呵……”

“你笑什麼?醫生說你肋骨斷了三根,不能笑的。還笑,不許笑了。”

“痛,很痛,但是痛快!”

“真拿你沒辦法,老頑固。”

許蘭按響牀頭的呼叫器,不一會孫主任來了。

孫主任一隻眼睛青腫,醫生的白帽子半頂在頭上,下邊是厚厚的一圈紗布,嘴角紅腫,半露着一口白牙,夾着記錄本匆匆推門進來。這形象讓人忍俊不禁,但除了我外其他人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就該神經衰弱了!你是不知道,我的手機都快打爆了,一天兩塊電池都不夠用!”

許蘭起身向孫主任打招呼,然後讓到一邊,孫主任一邊給我檢查一邊說話。

“你這回算是成名人了,這幾天不管是電視還報紙上全是你,鎮西第一有良知的記者!真是的,我爲了救你也捱了打,怎麼就沒人報道我個第一有良知的醫生呢?”

“我昏迷了幾天?”

“別動,你真當自己是超人啊?你躺七天了。說實話原來我以爲你醒不過來了,重度腦震盪加脾破裂,還有你腦子裡的問題,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醒。”

“那個,衣永嘆怎麼樣了?”

孫主任忽然間沉默,臉上的喜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傷。我意識到什麼,但還存有一份僥倖。

然而生活從不存在僥倖。

衣永嘆死了,是自殺。

那天我昏迷後132醫院發生了有史以來第一次羣毆事件,醫生農民和日報還有剛趕到的晨報記者,與電視臺記者及晚報記者互相毆鬥,發展到最後在醫院的病人家屬也都莫名其妙的參與進去。電視臺一方被逼到天台上,‘太子爺’打電話搬來救兵,竟是十幾個特種兵,一番混戰終於將‘太子爺’救了出去。

衣永嘆在毆鬥中受了點輕傷,醫院方把他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並讓人到他家裡叫他老婆出去避幾天,但沒想到他老婆竟已經上吊自殺。原來衣永嘆受傷被擡走後,有人告訴他老婆衣永嘆被人打死了。這對於一個沒有生存能力的農村婦女來說無異於世界末日,結果她一時想不開竟沒求證一下便自殺了。孫主任本來不想告訴衣永嘆這個噩耗,但他不知怎麼的從同村鄰居那知道了,乘人不注意跳了樓。他兒子連夜從外地趕回來,竟也沒能見到最後一面。

“他知道老婆的事後就像死了一樣,眼神都散了,不吃不喝坐了一晚上,最後他的同村一時沒看住就……可憐哪,一天好日子也沒過過,這也是一輩子啊!”

怎麼會這樣?事情明明朝好的一面在發展,錢宇也說要用募集來的基金來救助衣永嘆一家,說不定還能找到合適的腎源移植,病好後他老婆也能下地種點菜,老衣一家會漸漸好起來,女兒也會回家,兒子也不用漂泊在外辛苦打工,他們會有肉吃,而且是經常吃,不會再因爲貧困而面黃肌瘦,不會再有幾個月都沒見過百元大鈔的日子。可是現在,衣永嘆夫婦都自殺了,一個家庭被毀了,怎麼會這樣?

都是我的錯,一時的衝動毀了本會幸福的一家人。

“如果我當時不踢那腳,如果我不跟着你下樓,說不定……”

“你不要自責了,誰也不會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再說,衣永嘆這輩子活的太累了,死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可是我……我覺得是我毀了他們,我是個不祥之人。”

這時許蘭突然開口,打亂了我自棄的念頭。

“不是的!即使沒有你,你覺得衣永嘆一家就會好起來嗎?你知道他老婆看病借的錢有多少嗎?再加上醫院墊付的共計三十多萬!就算有錢宇的基金幫助,他要還清債務也不是件容易事。衣永嘆你也見過,他的身體也不行了,還不到五十,看上去就像六七十歲,完全是靠要讓妻子活下去的信念在支撐。與其讓他這樣痛苦的活着,不如解脫的好。”

真的是這樣嗎?我試圖按許蘭的說法安慰自己,但愧疚卻絲毫不曾減弱。

我正要說什麼,心中卻莫名一顫,疑團升起。

“你見過衣永嘆?”

“沒有,我聽護士說的。”

許蘭目光閃爍,避開我的眼睛,她在說謊。

孫主任察覺到什麼,笑着說不打擾我們談情說愛,然後在許蘭的羞紅的笑臉中離開病房。

我的目光卻仍盯着許蘭不放。

今天是二零零五年九月十一日,陰曆八月初八,星期六。此刻是下午三點,上午談話後我感到十分疲憊,於是重又睡去,什麼怪夢也沒做,再醒來時就是現在了。

許蘭沒有離開,她今天休息,據說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已經燒完,大家又都可以過太平日子了。真是這樣嗎?副館長被殺一案還沒有破獲,表面上平靜難以掩飾大家心底的恐懼。在我昏迷前就想到了,不然新官上任怎麼可能任由工作人員聚集在一起?許蘭這時能暫離那裡,與其說三把火燒完了,不如說大家心中的恐懼已經無法抑制,開始紛紛逃離,新任副館長大概是管不住了吧。

下午醒來後我試圖下牀活動,但痠痛無力感卻使我坐起來都困難,孫主任說我還要這樣躺個四五天才行,我在想真不如不醒過來的好。

飲食都由許蘭喂,護士在一旁指導。許蘭心情很好,她顯然從沒給人餵過飯,覺得很有趣,護士只在一旁抿嘴笑。我尷尬異常,但心中仍在想許蘭可能見過衣永嘆的事,她爲什麼要隱瞞這一點?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飯後許蘭去洗手時,我詢問了護士。

“這個啊?我好像聽說你女朋友去見過衣永嘆,還說了會話。”

“都說什麼了?”

“不太清楚,當時不是我值班。好了,還要喝水嗎?”

“不用,謝謝。”

這時許蘭推門進來,臉上陰晴不定。

護士離開後我問二咪怎麼樣了,許蘭說還在高萌萌那,天天有妙鮮包吃,就快成肉球了。二咪跟着我總吃素,到高萌萌那算開了葷,天天都是開齋節,這樣下去可不行,再回家吃不下素食豈不要吃窮我?

“二咪這傢伙,一點貓格都沒有,怎麼可以暴飲暴食?妄我對它一番栽培。”

“呵呵,好了,我知道你心裡有事,問吧!”

我有些**,許蘭的話直擊我心,彷彿我所思即她所思一般。

但既然許蘭這麼坦誠,那我還顧慮什麼?

“我知道你見過衣永嘆,你們說了些什麼?”

“我只問他所受的這些苦究竟是因爲什麼。”

許蘭說着在牀沿坐下,右手撐住傾斜半伏向我的身體,領口下垂,春色無邊。我有一剎那恍惚,這個動作似乎有人在我面前做過,細細回憶卻又空白一片。但毫無疑問的是,我異常喜歡女人的這個姿勢,特別是豐滿的女性。

我嚥了口唾沫,努力回到剛纔的思路上。

“就這個?”

“嗯,就這個。”

“那他怎麼說的?”

許蘭收腹,坐直了身體,輕嘆一口氣。

“他反問我這是爲什麼?”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因爲他是農民,他問我是農民有罪嗎?我說沒罪,但註定要承受苦難。”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那麼可憐,你怎麼忍心?”

我有些生氣,許蘭的話對衣永嘆這樣樸實的農民來說實在有些過分,在那種情況下無疑是落井下石的作法,會讓衣永嘆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許蘭忽的站起,嘴脣發抖,像在強忍心中的悲傷。

“我說錯了嗎?生爲弱勢羣體的一員,連這都想不明白的話,活着還有什麼希望?難道他沒看到其他農民都想進城嗎?甚至可以不住在城裡,只想得到一個城市戶口,你以爲他們要的只是一口飯嗎?他們是想得到尊重,想像人一樣的活!而不想被城裡人當做異類用異樣的目光看!他們不是螻蟻!不想等城裡人高興時給的那點施捨!再說你能救一個衣永嘆,但你能救成千上萬個衣永嘆嗎?他已經沒有路了,你們爲什麼還要逼他向前走,把你們自私的念頭強加到他身上,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你想知道我都對他說了什麼,那我就告訴你!我對衣永嘆說:‘不要再爲別人活,你已經自由了。’”

許蘭的反應出乎我的預料,她的話也出乎我的預料,我有些呆呆的看着她,一時間竟啞口無言了。

“沒錯,衣永嘆是死了,可他至少不用再受這些無謂的苦!不用再忍受沒有希望的煎熬!不用再爲不能治好妻子的病而內疚的整晚睡不着覺!不用再一想到兒女就心裡痛的拿頭去撞牆!他是死了,可是他已經從這些事裡解脫出來,他自由了!”

許蘭淚流滿面的說,我忽然間覺得她是對的,衣永嘆受的那些苦毫無因由,如果真有一個上帝存在,他也會感到悲憫,雖然這世間的一切都是他的所爲。我忽然想到一句話:‘代天父行不忍之事,天父賜我以永生。’許蘭所做的大概就是這個吧!

我心中一驚,猛的回憶起什麼,一些支離破碎畫面,有大片的殷紅的血瀰漫而來,滿地的屍體和待屠的人,卻沒有人掙扎,每一張臉都那麼平和安寧,甚至聖潔。

再回過神來許蘭已經又在牀沿坐下,背對着我,無聲的抽泣。

“對不起……”

“不,應該我說對不起,不要再說了,他只是個陌生人,而且已經死了,但我們還活着,還要活下去。”

我說着吃力的把許蘭抱進懷裡,肋間劇痛,但我強忍着,彷彿刻意要讓這肉體上的痛楚壓抑住什麼。

眼睛發酸,淚水悄無聲息的滑落。

因爲之前病情一直不穩定,所以孫主任暫時替我保管手機,並限制探訪,除了許蘭和高萌萌外,其他人都不許進入特護病房。至於張之芊,她一直沒來過,不過每天都要打十幾個電話,讓孫主任不勝其煩,好幾次求她來看我,但張之芊卻始終保持沉默。孫主任說起這些事時,我完全能體會張之芊複雜的心情,擔憂、心痛、彷徨、幽怨甚至有一點點絕望。我的心底竟也有這樣的疼,可是我怎麼會對張之芊的痛感同身受呢?

但是張之芊知道我醒來後,卻再也沒有來過電話。

忽然想到高萌萌,她也沒來探望我,看來上回許蘭吃醋的表現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心中苦笑,有種受到限制自由的感覺,也許是單身習慣了,有些不適應有人愛有人管的生活吧!

夜幕降臨後我昏昏欲睡,但又不敢睡去,唐風打來電話說晚上要探望我,我也想見他,好從他那裡知道關於月夜魔的最新消息。白天時許蘭給我讀報紙,晨報與晚報的人性良知和職業道德的爭論仍在繼續,不過已近尾聲,老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稱,並不是輿論能完全左右。晚報的記者們有些氣急敗壞,爲轉移話題公開影射晨報社包庇犯罪分子,這個犯罪分子指的是我,並用大標題在頭版顯著位置刊登:‘耿重宙,追逐罪惡的人’。內容是我這幾年報道過的刑事類新聞,牽強附會,含沙射影,已經不顧顏面。

晨報與晚報同屬報業集團,如今卻鬧的勢同水火,大概讓集團老總們頭痛了吧!

還有鎮西日報,他們雖然沒有表態,似乎要把與鎮西電視一臺的矛盾大而化之,但我想‘太子爺’肯定不會算完,平靜下的暗流纔是最爲兇險的。

時間過的飛快,已經十點多,許蘭還在給我讀《百年孤獨》,讀到口乾舌燥時就喝口水,而我則乘機溫存一下,許蘭羞紅臉的模樣實在讓人憐愛。儘管我現在行動不方便,但身體的某個部位顯然恢復的十分良好。但是原始的慾望也抵擋不住睏倦的進攻,不覺中我竟睡着了。

我在不停作夢,稀奇古怪,毫無邏輯性。

我夢到我是個神仙,與許蘭住在一座山上,而這座山懸浮在天空中,有一天我們正坐在窗邊說話,忽然看到一個神仙衣袂飄飄的從外面飛過,許蘭就半認真的譏笑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飛啊,我一着急就跳出窗外,並準備回頭對許蘭說:看,我已經會飛了!然而回過頭來看到的卻不是許蘭,而是張之芊!她伸手來想要抓住我,一臉驚恐的大叫:不要!我正疑惑間,身體開始向下墜,風在耳邊呼嘯,而下方則是一片火海中的城市,彷彿地獄,我心跳的幾乎躍出胸腔,拼命叫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這詭異的世界。

夢忽然醒來,毫無徵兆。

天已大亮,我活動了下身體,發覺竟出了一身的汗,不知道傷口會不會因此而發炎。經過一夜恢復,我的身體已基本活動自如,不需要護士幫我大小便,總算解除尷尬的窘境。許蘭不在,大概是上班去了。今天是星期一,人們重又投入繁忙的工作中,我本也中其中一員,但現在卻躺在這裡,恍惚間有些失落。

不知唐風昨晚來過沒有,我沒料到自己會睡着,不過唐風這麼守時的人,約定的時間沒來大概是出什麼事情了吧!不管怎麼樣,過會打個電話一切就都清楚了。

護士送來今天的報紙,晨報、晚報、日報、法制報,厚厚的一疊。飯後我開始翻看晨報,版面佈局不太合理,但很有新意,頗有朝氣。看來我不在報社也照樣能運轉的很好,心中的失落更深一層。接下來翻看晚報,頭版標題是‘隱瞞案件真相,人民的公安局長打算幹什麼?’我心中一驚,低頭細看,看完後感到心驚肉跳,晚報竟然刊登出月夜魔案的真相,甚至許多案件細節連我也是頭回知道。且不說晚報記者從哪裡得到的內情,難道他們不知道做這樣的報道會引起什麼後果嗎?

我再也坐不住,向護士要來手機給唐風打電話,然而他竟關機,我想他大概是在開會,市總局這回要翻天了。又給錢宇打電話,響了八聲他才接聽。

“耿哥,什麼事?咱們報社這回亂套了,上邊下來人查你問題,張總編在頂着。晚報那邊瘋了,你看晚報了吧?媽的,真是羣瘋狗!不說了,我這是在廁所,他們還在開會,我得回去了,等有空了我去看你!”

不等我說話錢宇就掛斷了電話,我拿着手機有些發呆,想不到‘太子爺’手段如此毒辣,連報業集團都能左右,丟工作大概是難免了。房子要還款,還要存錢結婚,醫藥費也許不打折了,住院這麼多天,最少也要折騰進去一兩萬。上回收的那筆封口費轉眼就要全搭進去,也許還不夠,三金要自己交了,傷好後得再找份工作,也不知道現在誰還敢招聘我,難道要搬離這座城市?可房子怎麼辦?許蘭怎麼辦?

心亂如麻,再無半點睏意。

<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三>魔鬼之德(上)<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三>魔鬼之德(下)<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四>燃燒的城市(上)<一>平凡的一天<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五>真相的角度(3)<六>被遺忘的過去<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三>人無外財不富<四>人與獸的區別<三>二咪的女友是條狗<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四>人與獸的區別<四>燃燒的城市(下)<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一>漸入癲狂<三>人無外財不富<六>被遺忘的過去〈二〉原來大家都是孤兒<五>真相的角度(1)<六>被遺忘的過去<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三>魔鬼之德(上)<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五>真相的角度(1)<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三>魔鬼之德(上)<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一>漸入癲狂<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五>真相的角度(2)<五>一切存在皆有理由<五>真相的角度(2)<二>納蘭無術的困惑<四>關於生死的選擇<四>令人憎惡的鄰居<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四>人與獸的區別<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二> 不願想起的事<六>被遺忘的過去<五>真相的角度(1)<一>酒後的胡言亂語<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上)<五>真相的角度(1)<三>夢,逾越了虛幻<三>魔鬼之德(下)<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五>一個電話,無處可逃的命運<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三>魔鬼之德(下)<三>圖書管理員,許蘭<三>人無外財不富<二> 不願想起的事<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五>真相的角度(1)<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二>每個人心中都住着一個魔鬼<五>真相的角度(1)<五>真相的角度(2)<五>我所做出的選擇<三>那對可怕的獸瞳<五>真相的角度(2)<六>被遺忘的過去<四>燃燒的城市(上)<四>不可知的事仍會發生<二>納蘭無術的困惑<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六>被遺忘的過去<四>燃燒的城市(上)<二> 不願想起的事<一>敢於前行卻不敢面對過去<五>我所做出的選擇<四>記憶無法確定<六>被遺忘的過去<二>黑暗的另一面總是光明(下)<五>真相的角度(2)<一>夢想還是不要實現的好<四>關於生死的選擇<三>夢,逾越了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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