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四章 圍困

張德全在旁自怨自艾的時候,王源和玄宗正在開始他們的博弈。

“太上皇,臣知道太上皇不會輕易的答應的,太上皇並不糊塗。這一點臣在來之前便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但其實,太上皇也莫要高估了你自己所擁有的籌碼。以太上皇如今的處境,實在談不上能跟臣有什麼可討價還價的餘地。況且太上皇應該也明白,如今的局面已經不可扭轉,我王源不願坐以待斃,李瑁也不會放過我。太上皇授不授權,願不願意,都將是一場生死火拼。”

“嘿嘿,那你爲何還要來跟朕談這些?你大可以不來。”玄宗冷笑道。

王源搖頭道:“臣當然可以不來,臣只是想讓百姓們少受些塗炭罷了。就算臣被人稱之爲亂臣賊子,臣一樣可以擊敗朝廷兵馬。天下人不服氣又怎樣?大不了多殺些人,手上多沾些血罷了。陛下當知我神策軍的能力,臣可不是胡吹大牛的人。可是臣依舊爲了天下百姓着想,這幾年他們已經受了太多的苦難,臣不願再讓他們受更多的苦,臣想快速的結束目前的動盪局面,讓天下儘快回覆太平之局。而要做到這一點,則需要多費些功夫。太上皇曾經是聖明之主,當知道這二者之間的區別,臣也不用做太多的贅述。”

玄宗冷笑道:“朕當然明白,你無非便是要名正言順的奪了我李唐的天下罷了。朕若是答應了你,朕豈非成了千古罪人了。”

王源咂嘴道:“太上皇,我說了,即便您不答應,你李唐的江山便能保得住了麼?我便沒有能力摧毀他麼?太上皇不要鑽牛角尖,您知道,我來不來,結果其實都是一樣的。”

“既如此,朕爲何要給你便利?朕答應了你的條件,無非是跟快速的助你成事罷了。對朕而言,有什麼好處?”玄宗喝道。

王源微笑道:“太上皇,說來說去,不就是需要合適的條件麼?條件我自然想好了,只要太上皇答應我的條件,我便將太上皇救出去,並且擁戴太上皇復位。這個條件如何?正是太上皇心裡所想的吧。呵呵。”

玄宗心中狂喜,這可正是他心中所想的條件之一,沒想到王源主動的提出來了,這可正中下懷。但玄宗卻知道,光是這個條件卻還是不成的,這不過是個空頭的頭銜罷了。自己必須爭取更多的有利條件,否則自己即便被擁戴復位,也不過是王源手中的傀儡。

“王源,朕老了,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了,你莫非以爲朕對皇位還有太大的興趣麼?不過朕出去後,倒是可以暫時復位,以安天下民心。但朕要你答應我另外兩個條件。其一,天下安定後,朕歸於長安,你在你的蜀地。你的兵馬不許踏入長安一步。你不準挾持朕,把朕和朕的繼位者當作傀儡。其二,朕可以將河西安西劍南隴右四道盡歸於你所管轄,無需繳納賦稅,一切任你自專。你只需在朝廷需要時出兵相助,履行你臣子之職便可。除此之外,便等於是朕跟你共享了大唐天下了。但你需要保證,永遠不得篡位,永遠不得與朝廷爲敵,永遠臣服於大唐。”玄宗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道。

王源靜靜的看着玄宗,眼中的神情甚是古怪。玄宗被他看得發毛,忽然覺得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些,王源會不會惱怒之下拂袖而走,自己會不會被丟下不管。畢竟正如王源所言,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談判的資本,有的只是自己這個大唐太上皇的身份罷了。但是若王源真的不管不顧扭頭便走,自己這個身份又有個屁用。不久後還不是要死在自己拿個不孝子李瑁的手裡。而自己其實已經根本不想再維護這個逆子了。

玄宗心裡七上八下,剛想開口說:若是你覺得這個條件太苛刻,或許也可以再商量商量。然而對面的王源忽然開口道:“我答應了,一言爲定。”

“答應了?”玄宗愣愣的看着王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僅玄宗,連站在一旁的公孫蘭都有些吃驚的看着王源,似乎責怪王源爲何答應這樣的條件。

“是啊,我答應了。”王源沒心沒肺的笑道。

玄宗覺得很不真實,王源就這麼就答應了自己的條件?這也才容易了吧。

“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玄宗問出了他這輩子最蠢的一句話。

王源站起身來輕聲道:“太上皇,回成都的路漫漫長遠艱難困苦,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吧。張德全,扶着太上皇,咱們該走了。”

……

四更時分,天色黑如染墨。王源一行駕着玄宗退出華清殿北門外。廣場上,一支巡邏的兵馬孤零零的在不遠處來回巡視。這一次無需採用躲避的策略,二十餘名身着守衛盔甲的蠻兵親衛徑直從殿中走出,直奔那支巡邏隊伍而去。

那支廣場上的巡邏守衛甚是有些納悶,殿內的守衛來到殿外廣場不知何故。但他們也沒有太多的懷疑,直到對方徑直來到身旁時,他們才覺得有些異樣。因爲他們發現,對方的面孔居然無一熟悉。然而得知這一點時,一切已經遲了。對方刀劍齊下,在近距離內悍然動手,將十餘名巡邏守衛盡數格殺。

這之後,王源帶着玄宗在衆親衛的簇擁下穿越廣場,快速的趕回後園之中。後園的五十名親衛早已等的心焦,內侍小山子居然也在後園等着一起逃走。衆人再不耽擱,迅速翻越後園牆壁,爬上陡坡懸崖進入山林開始連夜翻越西繡嶺撤離。

不久之後,驪山宮中火光四起,銅鑼哐哐作響,熱鬧了起來。那是有人已經發現了異常。廣場上半個時辰輪換一次巡邏,雖然被殺的守衛的屍體被拖到了不顯眼的位置,但換班的守衛一旦發現前面的

守衛失蹤,必會四處尋找。拖到牆根下的屍體也就會很快被發現。一旦發現屍首,那麼玄宗不在殿中的情形也就很快被發現了。

山林中的衆人抓緊時間的往南麓翻越,因爲對方發現之後,便是跟時間的賽跑了。對方自然會很快發現後園中的屍體,也會意識到玄宗是從後園中被救走。那麼要判斷對方的逃走路線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好消息是,對方暫無可能穿越山林追趕王源等人,因爲以驪山宮守軍的能力,他們還沒有穿林追擊的本事。但壞消息是,他們壓根不必直接追趕,而只需迅速將消息上報,調動兵馬在東南西北各個方向進行堵截便可。

天色微明之時,衆人抵達南麓山坡馬匹存放之處。所有人都大汗淋漓,疲憊不堪。若非有蠻兵親衛在前開道,騎兵親衛們恐要濃密黑暗的山林中大吃苦頭。別的不說,光是在黑暗中掌握方向便是一件極難之事了。但這一切在有蠻族親衛在場的情形下便簡單的多了。蠻兵們不僅輕鬆辨別方向,而且開闢道路,找尋最佳線路,作用頗大。

王源暗自慶幸帶上了蠻兵們參與此次行動,閣羅鳳大舅哥來的時機正及時。若他晚個一天抵達,自己早已帶着一百名親衛出發,雖然未必便會任務失敗,但絕對沒有現在這般的順利。

玄宗也累得面如白紙,他說他能自己行走,但其實從出了驪山宮後園之後,便是親衛們揹着他擡着他駕着他走。即便如此,他都累得半死,抵達戰馬藏匿之處時,他跟只死狗一般癱在地上,幾乎說不出話來。

衆人稍加休息,吃了東西喝了水之後,便立刻上馬出發。王源深知,此時此刻不能耽擱時間,必須儘快趕路。別看現在平靜的很,也許過個幾個時辰後,四面八方便將有兵馬合圍而來。此時雖然每個人都很疲憊,那也只能和時間賽跑了。

衆人上馬飛馳而行,幾個時辰後,當衆人抵達終南山東側的餘脈時。負責瞭望的兄弟發出消息,說看見後方一隻兵馬正從南邊山口衝過來,距離在二十里之外。王源驚訝於對方行動速度之快,這隻騎兵必是要去包抄的,但他們慢了一步落到了後方,此刻必是要追着自己馬蹄的足跡緊追不捨的。

二十里地在騎兵看來其實並不算什麼,只要稍一鬆懈,對方便將要趕上來。王源下令衆人加快速度甩開對手。親衛們的座騎都是精選的馬匹,腳力肯定比追兵要強。然而往前飛馳了十幾裡地,和追兵只稍微拉開了三四里的距離,負責保護玄宗的幾名親衛卻慌忙來稟報說玄宗撐不住了。

玄宗其實和一名親衛共乘一騎,那親衛負責保護玄宗不摔落馬下。但畢竟還是需要玄宗自己控制身體,而且也要經受馬匹的顛簸。而這一切已經讓玄宗支撐不住了。

王源趕去查看了一番,見玄宗已經喘氣如牛汗出如漿,整個身子都已經無法坐在馬上,似乎隨時可能要昏迷的樣子,他知道必須要停下來讓玄宗休息恢復一番。其實玄宗已經很努力了,親衛們都是精壯的年輕人,都已經疲憊不堪,更何況他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養尊處優了這麼多年,那裡受過這樣的苦。再加上在驪山宮這數月的遭遇,身子其實已經很虛弱了。

王源不想讓玄宗死在半路上,否則這便是此行最大的失敗。在和趙青譚平阿水公孫蘭等人緊急磋商之後,衆人決定就地設伏,將後方咬着這股殲滅。王源決定殲滅這股追兵的另一個原因是,王源擔心任由他們追趕而不加以處理的話,到了前方金州境內時很可能會造成巨大的麻煩。金州守軍若是在前阻攔,在有這麼一股騎兵在後面搗亂,豈非要前後受敵。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機解決了這股追兵。

探查的消息很快傳來,後方的騎兵數量當在一千五百餘人左右。這讓王源覺得有些棘手。本以爲只有個數百人的追兵而已,但顯然,這隻騎兵不完全是驪山宮的守軍,或許是臨時從長安城調撥而來。朝廷兵馬的騎兵不足,別看他們兵力幾十萬,但騎兵數量恐怕連一兩萬都不到,一時間恐怕也只能調集這麼多的騎兵了。

對付這麼多的騎兵,王源必須做好謀劃。查看了四周的地形和風向後,王源當即下令騎兵親衛和戰馬盡數轉移到右側的一處山坳荒草之地進行隱藏蹤跡,同時讓五十名蠻兵親衛去往路旁一側的溝壑中就近設伏。

很快,後方那一千五百多名騎兵便踏着荒草野徑飛馳而至,對方也早已知道對方的兵馬不多,所以行軍之際肆無忌憚。

事實上,這一千五百騎兵是由龍虎衛大將軍程度率領的禁軍騎兵。驪山宮距離長安只有四十餘里,太上皇被人劫走後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消息便已經傳到了長安城。李瑁驚起大怒,下令立刻派兵追趕。程度便自告奮勇率領禁軍一千五百名精騎出城南下,穿越山口意圖將劫持太上皇的人馬堵截在驪山之中。

然而他們沒想到對方的行動如此快捷,再加上穿越山口的道路崎嶇難行,當他們趕到終南山東麓山南的荒野時,卻發現對方已經在往西逃走的路上。於是程度便率騎兵急追而來。終於在中午時分看到了對方那百餘騎的背影。

右側是連綿的終南山餘脈,左側是溝壑縱橫的灌木草叢。大隊騎兵只能在山腳下的一條年久失修的道路的遺蹟上奔行。這條道路上雖然也滿是雜草,但畢竟偶爾有兵馬車輛行走,所以還有道路的痕跡,樹木荊棘也難以紮根。但狹窄的小道卻迫的大隊騎兵只能以魚貫隊形奔行,無法大面積的展開。

前方一道小小的土坡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原本在遠處長草中影影綽綽可見的百餘騎也暫時失去了蹤跡。程度快馬

加鞭衝出七八里,登上了那道隆起的突破。然後他突然發現,前方長草荒野之中,對方兵馬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按理說,站在這道突破上是居高臨下,應該看得更清楚纔是,卻突然看不見對方,這情形有些不對。

“大夥兒小心了,他們不見了。要麼便是前方山道轉彎,被山坡擋住了,要麼便是他們發現被我們追擊,所以躲了起來。張成馬虎,你二人率兩百弟兄突前查看,其餘兄弟保持警惕保持距離跟在後面。”程度快速下令道。

兩名禁衛校尉高聲應諾,率二百騎兵飛馳下坡,往前衝去。他們奔出了六七裡之後,發現右側的山坡果然是拐了個彎彎,山道也順着山勢往裡拐了進去。然後前方數裡處的長草中,有人馬的蹤跡影影綽綽,正快速的朝前逃走。

兩名校尉放下心來,於是忙朝後方數裡外慢慢跟隨的程度發送消息,告訴程度他們,對方就在前方,只是山坡遮擋了視線而已。程度得知消息,心中放下心來,即刻下令加快速度追趕。對方只在六七裡之外,很快便將追上他們。

追兵打馬飛馳,來到了山坡凹進之處。突然間,前方的馬蹄踩到了什麼物事,發出噗噗噗的聲響,像是皮囊爆裂的聲音。這聲音隱藏在馬蹄雜沓之中甚是難以察覺。但是從草叢中升騰起的奇怪的煙霧卻很快便被士兵們察覺。

數百道五彩的煙霧在馬蹄下快速升騰而起,蔓延升騰速度之快讓人咂舌。就像是忽然升騰起的晨霧水汽一般,很快便將追兵前隊籠罩。隨着地面上的彩霧迅速的噴薄而出,隊伍前端全部被彩霧包裹,像是一羣被裹在彩雲之中的天兵天將一般。

“什麼情況?”

隊伍前端的一名濃霧中的騎兵校尉張成大聲喝問道。問出這一句話後,張成便感到一陣的頭暈目眩,心頭說不出的噁心。下一刻他感到了眼睛的刺痛,口舌的麻木以及身子的不聽使喚。

“怎麼回事?”張成閉着眼睛大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四周駭然的叫喊和戰馬發了狂的蹦跳和嘶鳴。他能感覺到周圍的兄弟一個個的被戰馬甩落馬下,嘭嘭嘭落地之聲不絕,慘叫哭喊之聲也不絕於耳。下一刻,張成自己也被胯下的座騎甩的飛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張成奮力撐起身子,努力的張開刺痛乾澀像是被火焰灼燒的眼睛。朦朧迷糊中,他看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地面上,一小叢枯草的草根處,一隻黑色的裂開的小小的皮囊正瘋狂的往外噴着五色的煙霧。那煙霧鮮豔而美麗,但卻給人以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毒瘴……”見多識廣的張成在心裡大叫了一聲,他十年前曾在劍南道當兵,他知道這是什麼。張成駭然張口,想要大聲的喊叫,告訴所有人這是什麼。但他根本就發不出任何的聲響。他的舌頭喉嚨身體手腳都已經麻痹了。‘蓬’的一聲響,一匹被毒瘴毒死的戰馬倒了下來,龐大笨重的身軀壓在了他的身上,將他的頭死死的壓在馬腹下,片刻後,張成便抽搐着死去。

南詔蠻兵的釋放毒瘴的手段從來都是簡單粗暴。劃破皮囊之後丟向對手,然後衝進毒瘴中利用對方被毒的暈頭轉向的機會去殺敵。因爲南詔蠻兵事前都會服用藥物抗毒,所以他們不懼毒瘴之毒,從而達到出入毒煙之中來去自如,盡情屠殺對手的效果。

但這一次,王源教了他們一招。王源讓阿水將軍命蠻兵們將毒瘴皮囊灑在道路上。對方騎兵飛馳而至,馬蹄便會踏碎毒囊,從而完成被動的釋放過程。蠻兵們也不必衝上去廝殺,因爲根本無需近距離的廝殺,利用毒瘴讓對方失去戰鬥力便可。

事實證明,這種釋放方式極其有效,除了數十名衝在最前面的騎兵反而在毒瘴升騰之前衝了出來後,後面的數百騎兵都被籠罩在毒瘴之中。這些毒瘴發作迅速,只要沾染了口鼻眼耳,呼吸到身體裡,便會立刻生出症狀。吸入身體後,身上的皮膚便會生出膿皰來,疼癢無比。沾染了眼睛嘴巴里,更是會立刻見效,麻木刺痛紅腫,簡直苦不堪言。

奔跑在隊伍中間的程度眼睜睜的看着前方驟起的混亂,看到五彩的煙霧裹挾了前方的騎兵,他驚駭不已。但很快他便明白了,那煙霧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己已經着了他人的道兒了。眼看在微風的催動下,濃濃的煙霧朝後方襲來,像是一道滾滾而來的沙塵暴,似有吞沒後方兵馬之勢,程度驚駭下令:“掉頭,快掉頭。煙裡有毒。”

其實不用他下令,所有的士兵也早已開始撥轉馬頭朝後撤退。然而,不知在何時,一隊兵馬已經橫在了道路後方攔住了去路。那隊兵馬造型古怪,人人臉上帶着一個長長的像是象鼻子一般的面具,顯得詭異而恐怖。連戰馬也都帶着密封的長鼻子籠頭,形象奇怪詭異之極。他們的身上穿的是一水的嶄新的明光鎧,手中握着的是三尖兩刃外薄中厚的長柄陌刀,一羣人就像是從地獄中蹦出來的魔鬼一般,渾身上下帶着死亡的氣息。

後方是毒瘴濃霧,還有重前方左側山溝中獻身的拿着長長吹筒和弓箭的數十名敵軍,前方有這一隻百餘人的騎兵攔阻,右側是陡峭的山坡。在這空曠無依之處,上千人馬居然以這種方式被一隻一百多人的隊伍給包圍了!

這情形說出去誰也不會信,說給誰聽,誰都會給個白眼罵聲扯淡。哪有一千多人被一百多人圍困的,這不是腦子被驢踢了麼?

然而,事實正是如此。

藉助地勢和毒瘴,程度的一千多騎兵確實被王源的一百五十人圍困在了小道上。一個連程度和他手下一千多士兵們都絕對不會相信的事實正發生在眼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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