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聽得到帷幕前的熱鬧人聲。前面就是最中心的T臺，然後是聽音樂放鬆的卡座、包廂和娛樂席。
後臺沒人，凌悠悠鬆了口氣，便朝身後招了招手。
姜寧妤這纔跟着進來。
一套耳麥塞到了她手裡，“一會你別出來，找個收音好的位置聽我指揮。”凌悠悠囑咐她。
她點頭。
凌悠悠卻又上下掃了她一圈，“東西呢？”
“什麼東西？”
“曲譜啊。”
“……”姜寧妤語塞，正想拿手機曲譜搪塞過去，卻聽她嗤了一聲，“也對，就你那技術，別說一小時了，一天練下來都夠嗆，肯定是把曲子下載下來了吧。”頓了一下，“不管你怎麼做，總之別出岔子，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哦。”姜寧妤沒理會這種威脅。
倒是凌悠悠像個大姐大一樣，又提了一句，“當然，如果你做的漂亮，以後我就罩着你。”
正恩威並施着，忽然不遠處的帷幕動了一下。凌悠悠的表情緊張起來，馬上把姜寧妤推到捲簾的死角，主動走了出去。
“我就說聽到裡面有聲音嘛。UU，你躲後臺幹嘛呢？練琴？”一道飽含戲謔的女聲響起。
隨之有人接話，“是啊，聽說你晚上要跟音樂學院的學生比試？怎麼這麼想不開啊！但作爲同學，我們會爲你加油打氣哦！”
凌悠悠哪能聽不出她們的惡意，冷笑道，“想看我笑話？等着吧，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她踩着水晶高跟鞋，就昂首走了。
緊接着帷幕被人掀開了。
剛纔那兩名女生探着脖子，衝後臺張望了一眼，沒看到有人，才又縮了回去。
“拽什麼啊，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其中一個嗤笑。
“不過你說音樂學院那個圖什麼呢？一個專業的贏了半桶水也不光彩啊。”
“聽說是爲了一個哥大的男生。不過我倒覺得，pk選在前音這種音樂名流聚集的酒吧，不失爲一舉成名的機會。”
“也對，Lisa上次來前音還碰到威爾家族的人了呢，就在那包廂裡，聽說人長得超帥。”
“那種人離我們太遠，不去想了，反正等UU丟臉就行。就她那水平，敢跟專業院校的人比，真是瘋了。”
不懷好意的議論遠去，姜寧妤才從死角走了出來，若有所思。
這一幕似曾相識，但……
不管了，先完成這個任務再說。
她把揹着的琴包放到角落，取出室友那把小提琴，就找了個安全又隱蔽的角度，把收音設備搬近了些。
然後不自覺地靠在牆邊發呆。
也不知道現實中她昏迷多久了，臨栩月是不是知道了。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很着急吧。
還有李薇薇……身體已經出了岔子，可別再急出毛病了。
胡思亂想間，姜寧妤的思維跳躍很快，一個個念頭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如同程序運行出錯的亂碼，無法控制，無法逼停，大有走向紊亂之勢。
所幸這時，T臺上的麥克風忽然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嘯叫。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再擡頭，纔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停頓了兩秒，姜寧妤悄悄掀開帷幕的一角，觀察臺前的情況。
這個角度，恰好能縱觀整個T臺，而不被外面的人所發現。
一名身型修長的女生剛剛結束在臺下與凌悠悠的對峙，就提着小提琴上臺了。當她的臉轉過來，姜寧妤突然認出來了，這女生是Jessie身邊的小姐妹，不過後來不知何故鬧掰了。
沒有多餘的贅述或其他環節，對方上臺後，調整好麥克風，就拉起了小提琴。
底下坐的人似乎心知肚明，氣氛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悠揚的琴聲頃刻響起，輕快的迴旋曲，快板。她演奏的是莫扎特的《G大調第三小提琴協奏曲第三樂章》的一個片段，反覆的奏快速音羣，曲調活潑。
雖然在內行人聽起來，她的演奏瑕疵很多，但足以應付外行的了。頗有幾分浪漫的引人入勝。
這還有比的必要嗎？
這是看戲者的心聲。跟專業的比專業，本來就是自討苦吃，但他們更想知道，在整個紐約留學圈都非常出名的凌悠悠搞這一出，是爲了什麼。
大概也是清楚凌悠悠的水平，蘇菲表演了一段，就在稀稀落落的掌聲裡神色自若地下去了，順帶對凌悠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從姜寧妤的角度，已經看到凌悠悠沉得快滴水的臉色了。
對她而言，《聖母頌》這個幾無難度技巧可言的曲子，已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了。
這要真是公平比賽，幾乎就是秒殺。好在她早有準備。
凌悠悠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過帷幕之後。
姜寧妤心領神會，熟練地穿戴好耳麥，將無線裝備別到了腰後。然後把琴架起，注視着凌悠悠的動作，在她動起琴弓時，便同時擡起了手臂。
當前兩個音透過擴音，散播出去的時候，底下響了些笑聲，似乎猜到了這是哪首曲子。
只是，當這首簡單的《聖母頌》因演奏者的力量變化而抒發出頻繁遞進的複雜情感，明明是充滿美好情懷的曲子，卻變得低沉憂鬱，毫無違和又扣人心絃，一幅幅如詩的畫面躍然眼前。
對姜寧妤而言，拉這種曲子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哪怕還要配合臺上女生的節奏和步調，依然遊刃有餘。
一曲完畢，她放下小提琴，甚至從腳邊的箱子裡拿了瓶礦泉水出來，擰開瓶蓋，怡然自得地喝了一口。
帷幕的另一邊，遲緩地響起了一陣掌聲。
隨後是止不住的竊竊私語。
單論技巧難度，那沒的說，自是蘇菲那首更難。但偏偏那首《聖母頌》給人一種大師裝小孩的感覺，分外的行有餘力。
姜寧妤把水瓶放到腳邊，直起身的時候，餘光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轉過頭，竟對上了一雙若有所思的清冷丹鳳眼。
臨栩月不知何時靠在後門的位置，雙手環臂，靜靜地注視着她。
不知爲何，她一瞬間冷汗就冒出來了，心虛之際，下意識就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同時，耳麥裡響起了凌悠悠的聲音，“去下載。”
幾不可聞的三個字，她一愣，才發現臺前發生了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