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血的代價!

夕陽落入地平線,秋季的風,入袖催涼。

連續陰沉了幾日之後,就在鄔成坤兵抵北平府當天,天空便反常地下起了滂沱大雨。彷彿爲了映襯即將到來的一場鮮血與殺戮,雨幕與天際連成一線,不過申時,天色已昏暗得如同暗夜。

“轟隆隆!”

“轟隆隆——!”

一個個巨大的雷聲滾過耳際,帶着低悶和壓抑的嘶孔,震懾着北平府。“噼啪”聲裡,刺目的閃電也毫不示弱,把濃墨似的天空撕開了一道又一道口子,彷彿一隻只猙獰的猛獸張開着它們的血盆大口,兇相畢露地盯着受到兵禍威脅的人們,要伺機攫取他們的性命。

京軍到達北平府,一改先前的強勢,只是包圍城池,卻未強行進攻。貪功自大的鄔成坤似乎也謹慎了許多,在明知晉軍不過幾萬人,無法與數十萬之衆的京軍扛衡的情況下,也沒有“恃強凌弱”,反倒遣了使者向晉王遞上了拜帖。

在拜帖中,他除了細說對晉王的仰慕之情外,還表示不論是京軍還是晉軍,大家都是“一家人”,能不動武便不動武,和平解釋纔是最好的方案。若不然,戰事一開,百姓受苦,生靈塗炭,北平這座千年名都也將毀於一旦,那實在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結果。當然,他也有條件——趙樽大開城門,同意撤藩,與他一同前往京師受審,則戰事可免。

信末,鄔成坤錶示給趙樽兩天時間考慮。

兩天後若是北平城門不開,京軍將強行攻城。

凌然如箭的暴雨,下了一夜,始終未停。

到了次日晌午,雨點兒終於變小,風也歇了氣兒。夏初七牽着寶音的小手,踏着地面的積水走向書房。從昨夜回府開始,趙樽便一直待在書房裡,吃飯睡覺都沒有離開,期間除了與幾個軍事主官商討對策,聽鄭二寶說,他只是一個人待着出神。

“王妃,仔細些……”

晴嵐撐着一把大雨傘,走在她的身邊兒,顧着她,還得顧着寶音。

“我沒事,哪有那麼脆?”

夏初七抱着寶音,幾步衝出雨幕,跳過書房門口的檐溝,拿袖子爲孩子撞了撞頭上的霧氣,偏頭看向書房門口像個雕塑般站立的陳景。

“陳大哥,今兒是你在?”

往常都是甲一守着的,她是有些奇怪。

陳景點點頭,並未多言,只眸色暗沉,“王妃來找爺的?”

夏初七脣角一揚,瞥了晴嵐一眼,晴嵐便了然地上前,站在陳景的面前。

“爺在裡頭。”

“嗯。”陳景迴避着她的眼光。

晴嵐眼風掃着夏初七的臉色,不敢“重色輕主”,沉下了臉。

“爺沒有說過不許王妃和小郡主進去吧?”

陳景看着她,有些頭大。

可“重色輕主”的事兒似乎都不想幹。

他含含糊糊地“喔”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

“下着大雨,你們先回去吧,小心着了涼……”

“陳大哥!”晴嵐低低喊了他一聲,突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有幾句話與你說。”

“什麼?”

晴嵐抿了抿嘴,眼睛笑彎成了月兒。

“你過來便曉得了。”

陳景一愣,明知此時不能擅離職守,可女子溫潤如蘭的馨香飄入鼻端,竟是生生扼殺了他的抗拒……夏初七給了晴嵐一個讚賞的表情,睜着一雙佈滿了血絲的眼,淡然一笑。

“回頭你倆成婚,我定會備上大禮。”

她把寶音的手交給晴嵐,走到書房門口。

“王妃……”陳景略微皺眉。

就在他遲疑這一瞬,夏初七哼一聲,推門而入。

紫檀木的巨大案几上,擺着一局殘棋,棋秤的邊上,放着鄔成坤呈上的拜帖。封緘處已經剪開,口子剪得極爲平整,看得出來剪他的人情緒淡然。紫檀木案几後的大班椅上,趙樽一個人靜靜而坐,身上衣裳整潔,頭髮半絲不亂,除了面孔略顯憔悴之外,神色隨意而從容。

書房裡光線很暗,點着一盞燭火,只趙樽一個人,顯得有些冷清。冷空氣和薰香的氣味兒纏繞在一起鑽入她的鼻端,迅速鑽入心臟,往全身蔓延……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書房這麼冷,你怎的不回屋?”

趙樽看着她走近案几。

“陳景放你進來的?”

他問得淡定,聲音也很平靜。只一句,夏初七先前得知北平府被圍的消息時產生的壓抑感與緊張感,便消散了不少。可想到他目前的處境,她鼻子一酸,差一點憋不住心底的情緒,想要撲入他的懷裡,抱着他痛哭一場。順便問問他累不累、煩不煩、苦不苦……

但她終究沒有,浸溼的眼睛帶着笑,看向他平靜的面孔。

“我不能進來?怎麼的?你書房裡藏了美人兒?”

“呵!”趙樽一揚眉,身子斜靠在椅背上,“可不是來了美人兒?”

“嘖,殿下可真會說話。”夏初七原本想要與他擡扛,可看着他黑眸裡與她相同的血絲,又說不出來了。頓一下,她微微一笑,徑直走到他的身後,雙手輕柔地放在他兩側的太陽穴上,一下一下,極賦節奏地爲他揉捏。

“你莫惱陳大哥,是我用了美人計,強行闖進來的。”

趙樽似是很享受,慢騰騰閉上了眼睛。

夏初七斜過腦袋,看他嘴脣沒動,又嚴肅了臉。

“若是妾身惹了殿下不高興,甘受責罰……”

她一般不自謙,更不用敬語,“妾身”這詞一出口,趙樽便睜開了眼。

看着她,他沉默了片刻,才道,“阿七許久不曾爲爺按摩過了。”

遙憶兩人在清崗初識時,她簽了那張不平等的賣身契,然後便總是這般被趙樽壓迫着爲奴爲婢,爲他按摩推拿。後來的北伐戰爭,她也一直隨他左右,每每在他疲乏之時,爲他鬆鬆筋骨,調節情緒……而這一回,他實則面臨的壓力比之北伐,比之以往的任何時刻都要艱難。可由於兩個人關係一直彆扭着,她卻沒有這麼做。

或者說,從陰山那一夜開始,兩個人竟然生疏了。

再深的情感,也需要維繫。愛情更不是永恆不變的一個死物。它是活的,是一株嫩嫩的幼苗,需要男女兩個共同栽培,細細呵護,免它被成長中的風雨所摧毀……一旦有一方放手不加管理,它便有可能枯萎、死亡。

夏初七咬着脣自省一瞬,抿了抿脣。

“是我小性了,婦人心性。趙十九,你宰相肚裡能撐船,就不要與我這小婦人計較了。”

換了往常,這姑娘是不會隨便道歉的。她雖然生成了婦人之身,卻有一顆爺們兒的心,必要之時,牙齒都可以生生咬斷,又何懼與他的冷戰?說到底,還是因爲戰爭在際。

趙樽微微一怔,擡高手,頓了片刻,方纔輕輕握住她放在自家額上的手,順勢把她拉過來,坐在他的腿上,神色溫和地看着她。

“阿七過來,便是專程向爺告歉的?”

當然不是。夏初七心裡頭在吶喊,可是看着他深幽的眸,涼涼的臉,她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脣角微微一扯,她笑了笑,戲謔道,“你若是喜歡聽,那便是吧。趙十九,我對不住你,我不守婦德,我不敬夫婿,我……”

趙樽目光專注,沒有從她臉上挪動一分。

夏初七被他看得不自在,未等說完,就把話嚥了回去。

“這般看我做甚?我臉上長花了,還是又美了?”

毫無節操的自戀着,她想逗樂趙樽。

可他的目光比先前更爲暗沉,“若是北平城破,阿七可會害怕?”

撇了撇嘴巴,夏初七眉梢往上一揚,“怕什麼我怕?不過麼……”拖長了嗓音,她微微一笑,把手輕輕搭在趙樽的肩膀上,湊近臉去,逼視着他的眼,“只是我不忍看北平生靈塗炭的模樣。趙十九,北平是你的大本營,百姓敬你、重你,都指着你來護他們周全,若是你保不住北平,丟的也許不是命……丟的是民心,是信任。”

她自認爲說得大義凜然。

可趙樽聽了,面上毫無變化。

靜了一瞬,他又驢脣不對馬嘴的問:“我若是那般無用之人,阿七可會離開?”

離開?夏初七下意識眯了眯眼。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也那樣面對着她,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裡有審視、有憐惜……也有一抹複雜的無奈。大抵是這些日子他沒有休息好,眼角處竟然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紋路,在書房陰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孤冷,憔悴,那樣子好像從來便只有他一個人,一個人在扛。

夏初七心裡狠狠一酸。

“趙十九……”

她記得自己曾說過的,即便全天下人都要對付趙十九,全天下的人都要他的命,她也會站在他的身邊。如今……可不正應了那句話麼?趙綿澤舉全國之力來對付他,北狄、兀良汗也虎視眈眈,誰都恨不得撲上來咬他一口……如今的北平府儼然成了孤島,而趙樽便是孤島中昂然佇立的一個孤家寡人。

她其實是瞭解他的,一直了解。

這幾年來,兩人一起生活,一起成長,一起經歷……那麼多的風風雨雨過來,他性格里的缺陷她一清二楚。他並非健談之人,有一些冷漠,有一些傲氣,有一些孤獨,甚至於有一些內向……他從來不喜對人說委屈,道心酸,即便他相信她與東方青玄之間並無男女曖昧,也有可能會因爲她的不解釋而陷入糾結。

也許……是她太任性了,男人也需要溫暖。

心裡一塞,她的淚腺仿若開閘。

但只一瞬,又被她收了回去。

微笑着,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字說得極爲堅毅,“趙十九,你聽好了。我對你,珍而重之!不論何時、何地、何種處境。你若不離,我便不棄。刀山火海、天涯海角,必與你生死相隨!”

趙樽眼皮兒微微一跳,沉默着,仍是那般看她。

四目對視着,好一會兒,他突地重重一嘆,把她緊緊擁入懷裡。

“路轉了個彎,還是那條路。”

夏初七仰着頭,脣角牽開,笑容像一朵盛開的花兒。

“嗯,我們一直是同路。過去、現在、將來!”

趙樽看她一眼,眸子微微暗沉。

“阿七……”啞着嗓子喚她一聲,他忽地一低頭,狠狠吻住她的脣。

“喔……趙十九……”

他的熱情似火,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吻,雨點似的落下,她應接不暇,嘴裡嗚嗚有聲,呼吸都幾乎停止,雙手不停捶着他的胸口,他低低一笑,輕輕咬着她的脣片兒。

“乖,好久不曾親熱過,爺想你好久……”

“喔喔……”

趙十九瘋狂起來,那炙熱的情潮,可以讓夏初七主動推翻她先前對他的一切判斷……他不內向,不冷漠,不傲氣,甚至就像一團火,燃燒着他,也燃燒着她。

除了承受,她別無他法。

窩在他的懷裡,她雙手纏上他的脖子,身子軟了下來,乖乖地由他抱着,吻着,也不知怎的,兩個人突地便調換了位置,她躺在了大椅上,而他雙手撐着椅子扶手,黑眸裡像潛伏了兩隻野狼,目光爍爍地看着她,寫滿了慾望。

“阿七……爺的積分,夠多了,快溢出來了。”

“……”夏初七一愣,也不知怎的就想歪了,臉上臊紅一片。

書房裡的燈火害羞的閃爍着,微光下的兩個人越纏越緊,他吻着她,從脣移到耳側,掌心膜拜一般隔着一層單薄的秋裳包裹着她動人的曲線,鼻端的呼吸加重,帶着雄性荷爾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間,撩得她身子痠麻一片,聲音如同嗚咽。

“趙十九,敵人打進來了!”

“不管。”趙樽低笑一聲,撩向她的裙襬。

“趙十九!”

夏初七驚呼一聲,臊紅的臉蛋兒像貼着爐火,熱得發燙……她很想吐槽都兵臨城下了,晉王殿下還有心情搞這個……但久旱逢甘露,她與趙十九屬實許久不曾親熱,便也有些情難自禁,緊緊攀在他的懷裡,抽不得身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叩門聲。

“砰——砰——砰——!”

這般有節奏的聲音,趙樽一聽便知是甲一。

問了幾句情況,他長吁一口氣,低頭看一眼渾然未覺的夏初七。

她臉上淺淺的紅暈,半闔着眸子,一副狐媚小模樣兒,根本就沒有聽見他與甲一的對話。趙樽漆黑的目光微微一暗,喟嘆一聲,淺笑把她的裙子輕輕放下去,衣領拉好撫平,突然喊她,“阿七。”

夏初七擡頭,霧濛濛的眼兒盯視着他,似是意猶未盡,又似是不解他爲什麼停下。

他笑,寵愛地拎她鼻子,“急了?”

“誰急了?”夏初七紅着臉,瞪他。

“不急就好,大敵當前,爺回頭再來愛你。”

“……”她有那個意思咩?

看她一臉羞澀與窘迫,趙樽似乎心情很好,拍拍她的頭,不待她辯解,整理好自個兒的衣物,牽着他的手,大步往門口而去。

“阿七隨我去罷。”

夏初七心裡一喜,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出門。

左右看了看,只見包括陳景在內的幾個軍事主官都在。

“殿下!”他們齊齊行禮,目光似乎有些閃躲。

像到先前書房裡的事兒,夏初七雙頰像着了火,也不敢與他們對視。

趙樽的臉皮顯然比她厚得多,牽着她的手,他一直沒有鬆開。

“王妃不是外人,直言便是。”

也就是說,他不會再丟下她了,不論做什麼。

夏初七心臟被塞得滿滿的,沒有說話,只是緊緊跟着他。

甲一略一遲疑,沉聲稟報:“鄔成坤拜帖上說兩日期限,可就在一刻鐘前,他卻突然領兵撲向永定門,綁了百十個南逃的百姓……要求我們打開城門,接受朝廷的撤藩旨意……這會兒晉王府門口,圍滿了那些百姓的親眷。他們請求殿下,給他們的親人一條生路。”

人都是自私的。

不管他們多愛戴趙樽,親人受難,想保的還是自己人。

趙樽嗯了一聲,冷冷瞥他一眼。

“原本以爲鄔成坤學聰明瞭,沒想到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看他不着急,夏初七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似笑非笑道,“這一招比先前彬彬有禮的拜帖看上去狠得多,可明顯更無腦,一點都不像同一個人的手法啊?我先就奇怪了,能寫出那樣拜帖的人,又怎會放縱下屬,滋事擾民?”

甲一看着她,“據我得到的消息,先前的拜帖是蘭子安所爲。”

“蘭子安到北平了?”

“是。”甲一道,“昨日纔到達京軍大營。”

夏初七“咦”一聲,“從京師到北平,他倒是花了不少時間。”

身爲兵部尚書,又被皇帝委以重任,爲了討伐軍的監軍,蘭子安擁有絕對的權利,可他卻偏生拖了這麼久纔到達北平,在他中途耽擱的時間裡,鄔成坤一切縱容下屬的行爲,他似乎都視而不見,也沒有阻止,到了這個時候,突然想要力挽狂瀾,但鄔成坤似乎卻不賣他帳……

“蘭子安,倒是個人物。”

夏初七看見趙樽說這話的時候,眉梢微微皺了一下。只一個小動作,她便知道,在他的心裡,把蘭子安當成個對手了。但就她自己來說,對蘭子安的印象還停留在數年之前,鎏年村裡皁角樹下那一瞥,那個酸腐的蘭秀才。

嘴角輕輕一扯,她笑道:“如今怎辦?”

趙樽冷笑一聲,看她:“可喜歡刺激一點的?”

“刺激一點?”夏初七愣了愣,也笑,“如何刺激?”

趙樽深幽如墨的眼微微一眯,在看着她時,眸底轉瞬而過的光芒,令人心生涼意,可他分明卻是笑着的,“走!”

“京軍來了!敵人來了!”

北平府的長街深巷裡,老百姓在哭喊奔走。儘管昨兒晚上蘭子安還在城外喊話安撫,但在老百姓的嘴裡,那些從京師來的人,已經不再是他們信任的朝廷兵馬,更不再是皇帝的兵馬,只是敵人了。

“大家快躲起來。”

“阿孃,我們逃吧!”

“逃?兵荒馬亂的,我們孤兒寡母,能逃往何處?”

“大嬸子,若不然我們與他們拼了!”

“拼不得啊!拼不得。富貴,咱們都是老百姓,他們不會殺的。”

“哼,你們還肯相信狗皇帝的話?”

鄔成坤兵臨天下,城裡嘈雜不堪,各種言論都有。

從晉王府後門出來,趙樽避開那些請願的人,領着夏初七與陳景、甲一等人一道到達永定門時,暴雨剛停,四處都是震天的吶喊與恐懼的嗚咽。暴雨洗過的街道上,到處充斥着髒亂的泥濘,永定門兩扇鎏金銅釘的門上,淌着一道道雨水沖刷的痕跡。隔了一道城牆傳來的叫陣聲,尖銳得如同絕境中發出的最後嘶吼。

“打開城門!”

“晉王出來受降!”

“受降不殺!”

外面的京軍還在叫囂。

裡面的人看到趙樽過來,仿若看見了曙光,紛紛閉上嘴,目露期待。

大地在震動,細雨在哭泣。

可永定門裡,人羣卻靜靜的,死一般的寂靜。

趙樽冷冷一掃,面無表情地看向密密麻麻的人羣。

“準備迎敵!”

他並沒有說太多的豪言壯語與勵志雞湯,可強敵兵臨城下,百姓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只需要這樣幾個字,便是一種訊號,自然是能夠震奮人心的。人羣沸騰了,熱血激盪了,不過霎時之間,城垛上,城門裡,成千上萬的晉軍興奮的同時吶喊,狂呼。

“誓死效忠晉王殿下!”

“晉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戰馬在嘶鳴,戰刀在顫抖,晉軍兵士的血液在燃燒……

灰暗了幾日的天空,似乎也亮出了一絲光線。

“報——”

正在這時,一個兵士從垛口的臺階上奔了下來。

“殿下……”喚了一聲,他的話還沒有出口,聲音已然哽咽。堂堂七尺男兒,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竟然也在微微顫抖。

趙樽神色一凜,“到底何事?”

那兵士擡頭,年輕的面孔上帶着一絲痛恨的光芒,“鄔成坤把抓到的南逃百姓帶到了城門外,剛纔他們喊話說,若是晉王不開城門,不去受降,他們每隔半個時辰就殺一個,殺完了再去抓,一直到殺光爲止……”

拿老百姓來做人質?這也太無恥了。

夏初七眉頭狠狠一跳,瞥向趙樽。見他一言不發地往城樓上走,她稍稍一頓,也跟上了他的步伐。從門口到城牆上的臺階不多,僅僅幾十而已,她卻覺得走了很久,步子也十分的沉重。

城牆上的風很大,吹在身上有些涼。

可是,卻不如她看見城牆下那一幕時的心涼。

由於城牆上有晉軍埋伏的弓箭手,鄔成坤的人馬堵在弓弩的射程之外,層層疊疊的京軍拿着盾牌,把鄔成坤護在中間。在第一排拿盾的兵士前面,有一羣老百姓模樣兒的人,他們的脖子和雙手被粗麻繩拴着,像狗一般被京軍兵士牽着,雙膝跪在地上,排列得整整齊齊。

看見趙樽的身影出現在城頭,便有人痛哭。

“晉王殿下,救命……”

“晉王殿下,救救我的孩子吧……”

此起彼伏的哭喊聲裡,一個京軍校尉着裝的人哈哈一笑,猛地一腳踢在一個老者的脊背上,哼哼道:“你還指望晉王救你,你們家晉王都自身難保了,不曉得哩?嗤!算你們狗命大,我們大將軍說了,只要晉王打開城門,跪着出來,給我們大將軍磕頭認錯,便不與你們小老百姓爲難。”

一席話,他音調放得很大。

話音一落,場上便響起一陣陣的吸氣聲。

讓趙樽跪着出去,磕頭認錯,鄔成坤也真敢想啊?

“太過分了!”

“他們太過分了!”

有人在低低鳴不平,卻無人看清趙樽的面色。

一直打勝仗的京軍,自我膨脹的情緒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一個小兵調侃道,“哈哈,晉王這輩子都沒有做過狗吧?真想看看晉王搖尾乞憐的樣子。”

又一個輕鬆的笑着,又踢了一腳,接着道:“晉王殿下高高在上慣了,豈會爲了這些不相干的人,自降身份?你們記得啊,若是被砍殺了,都去找晉王算帳,哈哈哈!”

“晉王殿下……!”

那陣前,嗚咽聲聲。

這時,鄔成坤看趙樽沒有動靜,似是不耐煩了。

他高坐馬上,大聲吼道:“我數十聲,晉王再開城門,我便開始殺第一個。”

從京師打到北平,一戰未敗的勝利已經衝昏了鄔成坤的頭腦,兵士們一句又一句的叫囂完,他看趙樽都沒有反應,心裡更是瞧不上這個大將軍王,鄙夷地冷笑一聲,他看着城樓上的趙樽,低低一喝。

“王貴,數!”

“是!”叫王貴的兵士沉聲一喝,“一!”

“二!”

“三!”

在王貴的報數聲裡,第一個兵卒手上的大刀已經對準了一個少女的腦袋。那姑娘穿了一身帶着補丁衣裳,蠟黃的小臉,尖尖的下巴,瘦弱的肩膀,一看便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年紀約摸才十一二歲,被刀頂着脖子,身子便抖糠似的顫抖起來,一雙無辜的眼睛巴巴的看着城牆上趙樽,青紫的嘴脣卻發不出半句聲音。

“五!”

王貴的聲音還在繼續。

看趙樽仍然沒有動靜,鄔成坤的大笑也穿透清晨的薄霧傳來,滿帶嘲弄。

“晉王殿下,早知你南征北伐,功勳卓越,戰無不勝,老夫一直佩服得緊,如今看來,你也不過徒有虛名而已,什麼冷麪戰神?狗屁!除了做烏龜,老子欺到你頭上了,你又能如何?你不是愛惜子民,悲憫蒼生嗎?怎的,眼睜睜看着你北平的屬民被殺,都不肯冒頭?”

老匹夫聲音一落,便有晉軍大喊。

“鄔成坤,你瘋了?晉王殿下是何等人?你敢讓他爲你下跪?莫說是你,即便是皇帝在此,也不會讓他受此侮辱。你可曉得,侮辱晉王,便是侮辱皇室,你該當何罪?”

“罪?”鄔成坤狂笑不已,“哈哈哈,等你們有命去京師再說。”

“六!”

“七!”

王貴聲音沙啞,似乎也緊張起來。

整個永定們,無人不心跳加速,夏初七也攥緊了拳頭。

只有趙樽黑眸灼灼,一動不動,身上的披風被冷風一灌,高高揚起。

“慢着!”

王貴數到“九”時,他像是考慮好了,突地暴喝一聲。

“本王這便開城門,跪出去。”

“殿下——”無數人在悲憤的高呼。

趙樽冷笑一聲,宛若未覺,一字一頓冷冽如霜,“本王這一生,從不輕易向人下跪。若是今日必用一雙膝蓋來換得百姓的性命。那麼,我跪。”

“殿下!”

他聲音剛落,又是一陣陣異口同聲的嗚咽和阻止。

“殿下不可啊!”

“殿下,不可啊!”

“嗚……殿下……”

看見趙樽服了軟,鄔成坤得意到了極點。他哈哈大笑着,猛地揚手舉起鋼刀,指向城樓,“老夫時間有限,立馬跪着出來!”

“哈哈哈!”

在他的吼聲裡,無數的京軍一同狂笑着。

他們在嘲笑趙樽的軟弱,在嘲笑他們曾經示爲英雄的人,竟是如此不如堪。

可是,在他們的笑聲裡,晉軍的悲憤卻達到了極點。看着趙樽受到羞辱,對他們而言,就如同被人扇了耳光,個個都恨不得上去與京軍拼命。但有趙樽的嚴令在,他未下令,他們敢怒不敢言,更不敢阻止。

圍觀的北平百姓私下騷動着,也在竊竊私語。

不忍,同情,卻無人敢出聲。

在衆人的注目中,趙樽低頭,淡淡看向夏初七。

“阿七,我若下跪,你可會看不起我?”

夏初七仰着頭,目光柔和的看他,莞爾一笑。

“不會,我會陪着你跪。”

“不必。”趙樽粗糙的掌心撫了一下她的臉,捋順她被風吹亂的頭髮,“做這種事,我一人足矣。大家記住,下跪不是恥辱,草菅人命,禍害百姓纔是恥辱。”

趙樽沉聲說罷,丟開夏初七的手,調頭轉身。

“開城門——”

“不要啊,殿下!”誰也沒有料到,就在他聲音落下時,城外一個被粗繩拴着的壯漢,突地大喊一聲,猛地朝那個被人持刀脅迫的少女撲了過去。他重重呼吸着,緊緊壓在少女的身上,聲嘶力竭地大喊。

“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北平百姓,受了晉王殿下的恩惠,方纔得享這兩年的太平與溫飽日子,眼下晉王有難,我等如何能讓晉王受辱?老子不怕死,狗日的京軍,狗日的皇帝,來吧,殺了我,老子不怕,老子的女兒也不怕死……啊……”

短促的一聲悶響後,他話未說完,雙目猛地一瞪,只聽得“撲”一聲,一口鮮血便順着脣角溢了出來。緊接着,他無力地倒在了少女的身上,至死也沒有合上雙眼。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人措手不及。

無數人都驚在了當場,看着他匍匐的背上,那一柄帶血的鋼刀。

誰也沒有想到,已經做了俘虜的老百姓裡竟然會有人反抗,還反抗得這麼悲壯,這麼徹底,這麼煽動人心。那名條件反彈殺了人的京軍也呆愣住了,他忘了拔刀,也忘了反應,身子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爹——”

良久,道淒厲的慘叫聲,打破了寂靜。

那名瘦弱的少女,先前還嚇得渾身發顫,可看到父親慘死刀下,卻突地怒了。她就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母獅子,掙扎着推開了父親的身子,顫歪歪站起來,齜目欲裂地瞪着那名兵士,然後衝他撞了過去,張開嘴巴,便死死咬住他的胳膊……

“啊!”那兵士大聲慘叫起來。

“放,放開!”

他痛呼不已,可那個少女顯然已經瘋了。

她怪異地露出一抹笑容,越咬越狠,哪裡有鬆口的意思?

一抹猩紅刺目的血,從那名兵士的胳膊上流了下來,也從少女的嘴裡,流入了她的脖子,流遍了她單薄的身子……不過也只一瞬,她便鬆開了嘴,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她的胸前,也插着一把同樣的鋼刀。

爲求自保,那名兵士的刀插入了她的胸口。

如此,她也成了繼她爹之後的第二具屍體。

“京軍殺人啦!”一名被拴住的年輕後生血氣方剛,見此情形,便不管不顧地衝上了上去,試圖與京軍拼命,可百姓之力,如何對抗國家機器?“鐙”的一聲,從拔刀到入肉也不過短短一瞬,鋼刀便砍穿了他的頭顱。

鮮血與殺戮,可以讓人瘋狂。

鮮血與殺戮,也可以激起反抗。

先前一直沒有吭聲的老百姓,吼了起來。

“狗皇帝屠戮百姓,天理不容!”

“畜生啊,他們是畜生啊,是畜生。”

這時,人羣裡突地暴出一道堅毅的喊聲。

“寧做刀下魂,不做跪死鬼。”

一道聲音剛落,另外一道又接踵而至。

“寧做刀下魂,不做跪死鬼。”

再一道聲音落下,無數道聲音同時響起。

“寧做刀下魂,不做跪死鬼。”

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情,極爲突然,不管是殺人者,還是反抗者,事先都沒有料到這樣的變化。不過剎那,那些原本跪在地上不敢反抗的老百姓,紛紛站了起來,他們尖叫着,憤怒着,吶喊着,像一隻只被激怒的厲鬼,披頭散髮地衝向京軍兵卒。

一個個活人變成了屍體。

一顆顆頭顱滾在了泥濘中。

猙獰,恐怖,蔓延到了骨髓裡……

戰爭終於以鮮血和死亡爲代價,拉開了它的序幕。

“殿下!嗚……”

城牆上的晉軍,大聲吶喊和嗚咽起來。

“反了吧!反了他孃的!與狗皇帝幹!”

“晉王殿下!反了吧。”

“天道不允,民心所向,晉王殿下,反了吧。”

一道比一道高昂的聲聲如同獵鷹的嘶鳴,響徹了北平府的上空。趙樽挺直了脊背,緊緊抿着雙脣,一臉的悲痛、凜然裡,帶着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氣,卻許久沒有吭聲。

“反了!反了!”

“殺回去,報仇……報仇!”

老百姓們也被鮮血刺激了眼球,胸中的憤怒到達了極點。他們與受辱的晉軍一樣,從看熱鬧的圍觀到義憤填膺的想要報復,也不過短短的時間。無數人沸騰着,朝永定門擠了過去,他們的激動已不可收拾。

“殿下!”陳景單膝跪在地上,高仰着頭,聲音悲憤且沉重,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的淚水分明在眼眶裡打轉,“末將願出門迎戰,不破京軍,死不回城。”

“屬下也願前往,不破京軍,死不回城。”甲一跪了下來。

“屬下願前往,不破京軍,死不回城。”

一個人跪了下來,一排人跪了下來,一羣羣人都跪了下來。

“我們都願意前往。不破京軍,死不回城。”

北平城裡,成千上萬的老百姓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我們都不怕死,不破京軍,死不回城。”

趙樽涼涼的目光裡,一片冰冷。那一百多人的死亡,像一束憤怒的火種,燃燒在他的心上,他其實早就該毫不猶豫地拿起戰刀,但他知道,還缺一個火候。那個時候殺出去,將會死更多的人。

哀兵必勝,悲憤可以讓人無懼。

“唰”一聲,趙樽猛地拔出腰間長劍。

一步步走向垛牆邊上,他面向着京軍,聲色俱厲。

“要破北平,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誓死追隨晉王殿下,要破北平,便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早已做好準備的晉軍,沸騰的熱血被燒到極限,他們赤紅着雙眼,帶着滿腔恨意,化成復仇的力量,一聲高過一聲的吶喊,穿透蒼穹,直貫長空。

------題外話------

錯字等下改!麼麼噠,妹子們等久了!

第270章 我是很有愛的標題!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224章 荷塘裡沒有狼,只有魚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320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第274章 機關裡的機關!第289章 且喜,且悲,且怨,且愛第95章 峰迴路轉,轉了又轉——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321章 醉後失態第182章 很是痛快!很是痛快!第305章 聽房第081米惡整小公主第89章 換掉的薰香第7章 侄媳婦兒第8章 裝瘋賣傻!第313章 甕中捉鱉第266章 吃吃吃,吃不成。第3章 一針紮下去!第15章 終於吃到肉了?!第63章 桌下的小情兒第307章 借個人!第61章 整治整治她。第179章 下馬威!第36章 大鳥是馬,小馬是鳥。第18章 誰比誰更厚顏?!第16章 不翼而飛!!第121章 魏國公之女,找到了第22章 什麼是規矩第232章 上刀山!番外依然不悔1第134章 不僅認巢,還認伴!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122章 打架!第171章 偷香!第166章 三日三生三世第132章 上善若水,大愛無言。第90章 懲罰!第232章 上刀山!第139章 蓬頭垢面,也美冠天下!第46章 沒節操的缺德鬼!第250章 大婚(一)第289章 且喜,且悲,且怨,且愛第270章 我是很有愛的標題!第185章 清算!第162章 慾望之門!第237章 見!第232章 上刀山!第162章 慾望之門!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5章 嫁禍!第120章第217章 你要,便堂堂正正的要!第211章 大白天的不害臊!第205章 火了第291章 能做的,便是恨。第296章 禮物第55章 本王的小奴兒第152章 陰山之危!第303章 吃吃吃吃吃!第222章 一出好戲未唱完!第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278章 收買第312章 柔光照鐵衣第302章 情深必用第305章 聽房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338章 起風了!暴風雨要來!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第34章 本王向來不虧了身下之人!第54章 火一樣的胸膛!第342章 精彩大結局(下)第92章 防風?防己?第89章 換掉的薰香第251章 大婚(二)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第168章 追債。誰欠誰的債?第160章 給爺留一口!第254章 雪落紅梅,一點震撼!第322章 謀局初顯!第101章 許婚!第121章 魏國公之女,找到了第336章 情切切,戰千里!第210章 鳥雞公主!第84章 !第128章 激戰!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222章 一出好戲未唱完!第287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272章 擺局!第146章 致命一刀後的踐踏第164章 爲愛執念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137章 往事!第301章 侯爺撒嬌!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47章 棋高一着,秀恩愛。第159章 恐懼第61章 整治整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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