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考題!

短短的時間裡,周順和佈置在酒窖裡的一衆暗衛都死了,趙樽與楚七的小郡主不見了。這樣無聲無息地做下這等驚心動魄的大事,又豈是常人所爲?

“殿下……”

陳大牛腦子轟鳴,想不出個究竟,悲鳴一聲,雙膝“嗵”一聲跪在了酒窖裡,垂下的腦袋,幾乎着地。

這是趙如娜第一次見他這樣。

與他夫妻兩年,不說十足瞭解,也是八九不離十。陳大牛在她的腦子裡,就是堅毅的、硬氣的、不知疲憊的、充滿了鬥志的,不管經歷什麼樣的事情,他從無這一刻這般沮喪、無助,惶恐不安。她知道,他的忠誠與善良,不允許他犯下這樣的錯,不允許他就這樣弄丟了趙樽的女兒。

有時候,歉疚可以殺死一個人。

尤其是陳大牛這樣的人。

趙如娜拖着腳步,眼皮動了幾下,心緒浮動起來,捂了捂“噗噗”跳動的心臟,她走過去,輕輕蹲在他的身邊。

“侯爺,你無須自責。”

陳大牛搖了搖頭,目光幽暗。

“俺太傻了!都是俺!”

“不是這樣!”趙如娜纖手擡起,落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揉了揉,又像個一憐惜孩子的母親一般,把他高大的身軀往懷裡攬了攬,方纔溫聲道:“此事與你沒有干係,若一定要說有錯,那也是錯在妾身。原本十九皇叔對孩子有他的安排,是我說服了他要帶回定安侯府,這纔出了這樣的事兒……”

“媳婦兒……”陳大牛沉浸在愧疚之中,原是難受得緊,但聽見趙如娜哽咽的聲音,想到她的痛楚,暗下的眸子迅速亮開,他反手攬住趙如娜的腰,把她圈過來,瞄了一眼她紅通通的眼睛,擡起袖子爲她拭了拭,“都是俺不好,俺沒本事,與你何憂?你不要自責,殿下那邊兒,俺這便去請責!”

看他着急上火的樣子,趙如娜無奈嘆息。

“侯爺,如今不是自責的時候,我們應當想法子解決纔是……”

“還能有啥法子?這分明就是你皇兄惡意報復做下的蹧踐之下。菁華,你還沒看出來嗎?他讓焦玉在前頭拖着俺,卻又另外派人在後院接應,殺了人,劫走了孩兒。”

“不。”趙如娜低低反駁着,見他斂眉,又無奈地笑了笑,“侯爺,我不是想爲皇兄辯白,只是就事論事。你想想看,若是我皇兄早就曉得密道,豈會等到現在?你也許會說,他也是剛剛纔曉得的,可你再想想,若是他曉得了,還會容許這個秘道繼續存在嗎?他是皇帝,他不必如此的……”

陳大牛睨着她,眉頭蹙得更緊。

“你是說,另有其人?”

“是。”趙如娜是知道陳大牛性子的,他鑽入牛角尖,一門心思覺得這事兒是趙綿澤乾的,若是沒有十足的理由,也無法讓他信服。

想想,她又道,“你也許會問,若是他不知道這裡的事,爲什麼會派焦玉來如花酒肆?說來這個很簡單。你想,我皇兄既然懷疑上了楚七產子,那他首先要查的自然是十九叔的親信之處,把如花酒肆做爲首選之地也就不稀奇了。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們纔有理由相信,我皇兄他不知酒窖地道。若不然,焦玉不會那麼猶猶豫豫,行動遲緩。”

陳大牛驚疑地看着她。

好半晌兒,他吁了一口氣。

“媳婦兒,你說得對。”他握緊她的手,扶她起身,自己坐到酒窖裡那張輔了軟墊的椅子上,把她抱起面對面坐在自家腿上。二人四目相對,卻在彼此的眼睛裡尋不到往日的曖昧與溫馨,只有滿滿的愧疚。

“菁華,俺不曉得如何面對殿下了……”

趙如娜晶亮的眸子微微一沉。

“依妾身所見,小郡主應當會無事。”

陳大牛驚疑不定,“爲何這樣講?”

趙如娜道,“若來者單單只是要害小郡主性命,不必大費周章,又何苦帶她走?妾身以爲,他殺掉這樣多的人,絕不只爲了殺戮。最大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他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在殺人滅口。或者說那些人認得他,他必須殺掉。”

“若非爲了殺戮,那他所爲何事?”

看着他目光裡的冷色,趙如娜搖頭。

“我若知曉,那還了得?”

陳大牛一愣,察覺到話中語病,緊了緊她的腰。

“媳婦兒,俺不是在懷疑你。”

“傻子,這我自是知道。”趙如娜笑了笑,認真地安慰道,“侯爺不必揪着心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孩子被人帶走,也許不一定是壞事。你想想,他帶走了人,定是有所圖。只要他有所圖,就必定會與我十九叔交涉,討要好處,這樣就有尋回孩子的機會了。畢竟,依我皇兄的爲人和性情,若不是實實在在有了結果,他定會追查倒底,那纔是對孩子不利呢……”

“那……”陳大牛蹙起眉頭,“如今俺們怎辦?”

趙如娜扶着他的肩膀,視線斂起。

“進宮,服喪。隨便把此事告訴十九叔!”

“就這樣?”

“還有……”趙如娜拖長聲音,“如花酒肆死了這樣多的人,這事是瞞不過去。咱們可以將計就計,把動靜搞大一點,讓皇兄也知曉,孩子已經丟了。如此一來,往後他也就不來找麻煩了。”

說罷她潤了潤脣,等待他的意見。可陳大牛卻半晌兒不吭聲,耷拉着一顆大腦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不由狐疑,“侯爺,怎的了?可是還有疑惑?”

陳大牛微微擡頭,往她脣上吻了一下。

“媳婦兒,俺都聽你的。只是,你的腦子比俺好使,人又長得這樣好看,俺真不知是幾時修到的福份,竟是娶了你爲妻。從今往後,俺定會待你更好,加倍的好,好一千倍,一萬倍……”

如今已經夠好了,再好千倍萬倍會怎樣?

聽着他憨厚且直白的語言,趙如娜心裡頭重重蹦跳着,待一字一句聽完,方纔拉過他的手。

“妾身多謝侯爺厚愛!”

“那好媳婦兒,一會見了殿下,你就不要吭氣兒了。一切都由着俺與他說,曉得不?”

“你怕十九叔?”

“不是怕,是愧。”陳大牛反手握緊她的手,低低一嘆,“還有,俺怕十九叔會懷疑到你的頭上。畢竟這酒窖的秘密一直未有人知曉,今日你一來就出了這等大事。換了尋常人,都會這般猜想,俺不想你受委屈……”

趙如娜看着她,嘴角微動。

“爲何你就這般信我?”

陳大牛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粗糙的大手撫上她的臉,揉了揉,“你是俺媳婦兒,俺不信你,還能信誰?”

趙如娜沉吟片刻,輕嘆一聲。

“好。”

皇室宗親的喪葬之儀素來講究排場,禮典複雜,更何況是太皇太后這樣一位以大賢之名聞於世間的女人,更是無一處不精細,絲毫紕漏都無。

章含殿,鹵簿大駕早已齊備,闔宮都在準備太皇太后的大殮。因太皇太后沉痾已久,陵墓與梓宮都是早已備妥的,捯飭起來倒也不費什麼事兒。此時,盛裝在身的太皇太后遺體已入打扮齊整入了梓宮。爲壽終正寢之故,梓宮放在她最後居住的含章殿。一衆親王、郡王、公主、郡主、各部院大臣和官員都齊集於此。

衰草悽悽,喪鐘長鳴。

趙綿澤跪在祭殿的最前方,樣子悽哀而痛楚。何承安從側門入殿,瞄了一眼殿中情況,小心翼翼湊過去,跪在一身素服的他身邊。

“陛下。”

趙綿澤沒有回頭,“何事?”

瞄他一眼,何承安壓低了尖細的嗓子,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道,“馮嬤嬤說,太皇太后昨夜睡前還好端端兒的,這病發得有些奇怪,還有,收殮太皇太后遺體的女官也說,太皇太后的樣子,似有中毒的跡象。”

中毒?趙綿澤面色微微一沉。

“知道了。”

三個字,不鹹不淡無情緒

何承安微微一驚,有些詫異他的反應,噎在了當場,不知做何反應纔好。趙綿澤卻不理會他,只輕輕擺了擺手,阻止了他還要說的話,繼續端正地跪在那處,聽道常和尚領着一羣高僧在“咪哞咪哞”的念《往生咒》。

在這個看似繁華卻如冰冷漠的深宮之中,有幾個人是正常死亡的?所以,太皇太后非有中毒跡象對他來說毫不意外。但他也知,那個人既然敢這樣做,就不會留給他查實的把柄。更何況,從國體來講,太皇太后只有正常死亡纔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家國定,人心安。在明面上,作爲皇帝,他折騰不起。

正在這時,焦玉匆匆入殿。

他與何承安一樣,跪在了他的身側。

只是這一回,卻是趙綿澤率先出口。

“事情辦得如何?”

看得出來他的着急,沒有辦好差事的焦玉,心裡頭惶惶不安,不敢看他溫潤下履了寒冰的眼睛,但卻不得不硬着頭皮把發生在如花酒肆裡的事兒一一告之,然後囁嚅着嘴巴道,“長公主出面干涉,臣不敢……放肆。”

“廢物!”趙綿澤沉聲罵完,看焦玉歉意地低下頭,又無奈地嘆了一句,“你的心思,朕明白。不怪你。”

不怪?帝王心思素來難猜。

他說怪罪不可怕,他說不怪罪才最可怕。

焦玉面色一白,趕緊叩首在地。

“臣……有罪。”

“你是有罪,但鍾情於一人,偶爾情難自禁也是有的,朕理解你。”在焦玉冷汗涔涔的僵硬之中,趙綿澤頓了一下,又看他一眼:“但菁華已爲人婦,你還是收起心思吧。朕回頭爲你選一房人品貴重的官家小姐。”

“陛下……”焦玉微驚,“臣能得到陛下天恩眷顧,已是萬幸,不敢貪圖更多。臣也不想要什麼官家小姐,陛下諸事煩雜,就不必爲臣操心……”

“不必再說了。”趙綿澤打斷他,沉了聲音,“你放心,你跟了朕這些年,朕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焦玉吊滯一瞬,終是不敢反駁,只叩首。

“謝陛下。”

趙綿澤緩了情緒,“可還有發現?”

焦玉點頭,“回陛下,臣回來時,看到定安侯夫婦急匆匆出了如花酒肆,形色焦灼,回頭再一查探,方纔如花酒肆出大事了。定安侯安置在酒肆裡的許多侍衛被殺,就連定安侯的親信周順也死於刺殺之中……”

趙綿澤面色微凝,看了一眼焦玉,又慢悠悠迴轉過頭,看向跪在殿中的定安侯夫婦,還有他那個由始至終一言不發的十九皇叔,眸子微微一眯。

“他倒還沉得住氣!”

“陛下的意思,臣下不懂。”焦玉不解。

趙綿澤收回巡視在趙樽身上的視線,脣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孩兒沒了,他還能若無其事地安之若泰,此舉非常人所能。”

“孩兒沒了?”焦玉一頭霧水,“陛下是說,那孩子真的就在酒肆裡,如今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趙綿澤點點頭。

焦玉一驚,“那臣下這便前去找尋—”

“不必了,此事朕自有分寸。”趙綿澤阻止了他,面色平靜地微微頷首,像是在聆聽經咒一般,出口的聲音也悠然而平和。

“以不變,應萬變,纔是最好的變。朕的十九皇叔深諳箇中之道,朕又豈能輸給他?”

焦玉懵懂不知,只低低應“是”。

不過,即便他不知此事的內情,卻知道趙綿澤爲帝之後,做事越來越古怪難測,有時候去琢磨他的想法,只會把自己套入其間。他說不變,那他只能乖乖不變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

道常是洪泰爺親封的僧錄司右闡教,在大晏又是一個頗負盛名的高僧,德高望重,太皇太后的法祭之事自是由他來主持。

他盤膝坐在飛舞不停的黃幡與孝綾之間,領着衆僧齊念《往生咒》,下頭王公大臣們一片安靜。

“陛下,東方大都督找。”

何承安又一次小心翼翼移過來時,給了趙綿澤一個格外激奮的消息。趙綿澤合十的手僵了一下,微微一笑,慢慢起身,囑咐趙構說有急事要先行處理,便往大殿的門口走去。

他走得極快,只是路過趙樽的身側時,卻停了下來。

“十九皇叔。”

他站着,趙樽跪着,兩個人的距離不過寸許,他的話,趙樽自然是聽見了。可他卻仿若沉浸在了《往生咒》的經文裡。不答,不語,不看他,也不動聲色,一張毫無表情的冷漠面孔上,看不到半點與哀傷有關的情緒。

趙綿澤也不說話,看着他冷寂的身影,彷彿看見了當年二人在益德太子的書房中,趙樽坐在他父王的身側,而他跪在他父王的身前聆聽教訓的樣子。

那時,他對趙樽,除了敬意,還有怕意。

只如今,風水輪流轉。

任何時刻,他都可以站着,趙樽卻得跪着。

想到此,趙綿澤面色微微一緩。

“皇祖母生前待十九叔如同親生,也算是恩重如山了。如今她老人家病故西去,想來十九叔也是哀慟之極,朕特來安撫幾句,皇叔節哀!”

趙樽眉梢一揚,終是有了反應。

他瞄一眼跪在殿中的衆人,側過眸來。

“多謝陛下!只是看陛下的樣子,似是不哀?”

趙樽說話,慣常喜歡反戈一擊。

被他這麼一搶白,趙綿澤一個人獨站一處,就顯得有些對太皇太后不恭敬了。他微微一愕,面上赤了一下,好半晌兒才釋然一笑。

“哀在心底便可,表現出來便是表演,朕不喜爲之。”說罷他微微躬身,用只有趙樽才能聽得見的聲音道,“而且,皇祖母的死,朕絕不會善罷甘休,定會爲她討回公道。”

“陛下不是說她老人家是‘病故’?這倒是要向誰去討回公道?不如說來,讓微臣也可效力?”趙樽冷淡的聲音,宛如深潭下的千年寒冰,一身白色孝服下,風華絕代的身姿雍容冷漠,竟堵得趙綿澤無言以對。

不悅地蹙起眉頭,趙綿澤緊緊盯着他。

時間過得很慢,盯了好半晌兒,直到有人疑惑的視線瞄了過來,他斂緊的眉梢方纔鬆開了,“不瞞皇叔,朕過來想說的節哀,其實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另一層意思?”趙樽脣角牽開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語氣冰冷,“陛下日理萬機,心機深沉,臣恐不及,實在想不明白太多的另外一層。陛下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不必轉彎抹角,徒增煩憂。”

趙綿澤看向他,溫和一笑,“你知的。你最爲看重的東西,如今在我的手裡。但是,我卻並非要與你交換什麼,因爲你再無什麼值得我交換。是而,你能做的只有……節哀。”

他聲音極小,但卻確保趙樽能夠聽見。說罷,他不待趙樽迴應,一甩袖子便優雅地轉身離開了大殿。

在他二人低低說話的時候,陳大牛憋了許久,見趙綿澤離去,終是跪在地上,用膝蓋慢慢地挪到了趙樽的身邊,語氣酸澀地問,“殿下,可是他乾的?”

趙樽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陳大牛咬牙切齒,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的,添了一絲嗚咽,“果然是焦玉那廝給俺耍了一個調虎離山的花他。如今怎辦?殿下,要不然俺這便去……”

“大牛!”

趙樽打斷他,冷冷瞄他一眼。

“太皇太后大行,你回到位置去!”

知曉自己有些沉不住氣了,陳大牛耷拉下腦袋,沒有反駁。可事到如今,是他弄丟了孩子,若是什麼也不能做,他屬實愧疚太甚。一時間,他面色青白不均,樣子狼狽之極。

“殿下,俺求你了,讓俺做點什麼罷?”

趙樽漆黑的眸底,靜靜的,靜得陳大牛哪怕用盡平生所有的腦細胞,也無法理解他到底爲什麼可以做到如此平靜。

“殿下……俺快愁死了。”

“嗯”一聲,他終是出聲。

“替我做兩件事。”

陳大牛喉嚨一緊,又湊近一些。

“您說,俺聽着。”

趙樽一直緊握的手慢悠悠鬆開,垂在縞素的衣角邊上,淡淡開口,“第一件事,把肅王給我叫到偏殿。”

“好。”陳大牛點頭。

“第二件事,若有人問起,便說我因太皇太后崩逝之事,哀傷不已,犯了頭疾,自去吃藥了。”

“呃”一聲,陳大牛不解,還是點了頭。

“第三件事……”趙樽拖到了聲音,黑眸裡似有一抹微弱的光亮閃過,只一瞬,又低沉了聲音,無波無瀾的道,“此事不許告訴阿七。”

“是。”陳大牛心裡揪了一下,垂着腦袋,不敢去想若是楚七知曉此事,會有怎樣的心情,又會做怎樣出格的事情。但他卻知,殿下考慮事情向來周全,楚七如今產後虛弱,原就差點去了命,確實不宜讓他知曉此事。

“去辦吧。”

趙樽臉上沒有情緒,無哀容,也無愁容,但側面輪廓冷峻得形如刀削斧鑿,眸底也是熾熱、灼人,像燃燒着一片蠢蠢欲動的火光,越燒越旺,燒出來的全是肅殺之氣。

“是!”陳大牛再次應聲,正準備退下,卻聽見他又低低說了一句“回來”。陳大牛苦着臉,認命地跪了回去。

“殿下還有何事要交代俺?”

趙樽輕輕皺眉,神色冰冷,聲音極小。

“若我有何不測,只需告訴阿七,爺一切安好,只是出外遠遊未歸。”

“不測?遠遊?”陳大牛訥訥的重複一下,仔細一想,登時驚出了一身兒的冷汗,難道他這是要正面與趙綿澤爲敵了?

想到此處,他喉嚨哽了一下,頓時豪情萬丈。

“殿下,有俺在,不會讓你有不測的,俺跟着你去,刀山火海,也衝在你前頭……”

“大牛!”趙樽聲音驟冷,“爺有給你任務。”

“是啥?”

“繼續留在這裡。”

“做啥?”

“服喪。”

“啊,爲啥?”

“你蠢。”

“俺……”

夜鴉聲聲,荒草蔓蔓。

這是一處臨近冷宮的廢棄殿宇,偏僻且安靜,平素基本無人前來。聽說它是貢妃在前朝時所居住的宮殿,自前朝覆滅,殿宇便一直閒置,洪泰爺也未有修葺的打算。

此時,空寂荒涼的大殿裡,比之殿外悶熱了許久,趙綿澤一襲白色的孝服走在其中,面色顯得添了幾分陰鷙。

“吱呀”一聲,門開了。

他還未走近,便聽見裡頭傳來一陣嬰兒的哭鬧聲,稚嫩得如小鳥兒在哀鳴,卻有着尖刀一樣的力量,刺得他心裡一痛,說不出來是一個什麼樣的滋味兒,只覺靴底越發沉重,每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

若是她知,會如何?

下意識的,他不想她知曉。

或者說,他不想她怨恨的那個人是他。

“讓他別哭了!”

一入殿中,他便低聲沉喝。

“陛下明鑑!”東方青玄一襲孝衣勝雪,妖孽一般立於破舊的殿中,仍舊光豔照人,不若凡物。他的臂彎裡,攬着一個小小的襁褓,他的面上,帶着淺淺的笑痕,他在輕輕拍着孩兒,像是在哄着她,可他的話,卻是對趙綿澤說的,“這般小的孩兒,哪能說不哭就不哭?”

趙綿澤心生煩躁,卻是未答。

“何承安!把火點亮一些。”

莫名的,他不喜歡這裡的幽暗。

在這之前,這間荒涼的大殿中,只有一盞鬼火似的燈,幽幽的映着他身上的白,東方青玄身上的白,還有殿上的塵埃,蜘蛛網,顯得莫名的森冷,讓他脊背生寒。

“陛下要不要坐着說?”東方青玄指了指荒殿唯一一張未有倒地的椅上。又笑着瞄了一眼椅子上積了數年的塵埃。

“像是坐不得了哦。”

他自說自語,趙綿澤卻未介意。

“朕站一站,無妨!愛卿無須客氣。”

“謝陛下體諒。”東方青玄笑了笑,正想說什麼,懷裡的小嬰兒卻突地哭得越發大聲了。他拍着哄了哄,無奈的搖頭,“你再哭,小命就不保了。”

襁褓裡的小嬰兒如何懂得“小命不保”?又如何能知曉此間的恐懼?她只沉浸在離開父母的悲傷裡,撕心裂肺地在痛哭,一直痛哭。

“他是不是餓了?”何承安見過宮裡的奶孃奶孩子,看那小孩子哭得小臉通紅的樣子,像是有些不忍心,低低說了一句。

東方青玄瞄着他,輕輕一笑。

“何公公可會奶孩子?”

“咱家……”何承安一怔,撇了撇嘴,“怎麼可能會奶孩子?”

“那要不要請殿下找一個會奶的來奶?”

東方青玄輕笑着迴應,聽上去似是在玩笑,可話裡的意思卻是在取笑何承安的無端同情心。趙綿澤聽明白了,沉着嗓子打斷了他倆,又仔細詢問了一下如花酒肆的事情,遂即道,“沒有留活口?”

“沒有。”東方青玄脣角豔如花瓣,說起殺了那樣多的人,卻像只是赴了一場風花雪月的盛宴,“得了陛下的指令,臣便守在酒肆的後院,趁焦玉與他們周旋之時,找到了這孩兒……”

“真的在如花酒肆。”趙綿澤眯起了眼睛,似有不解,“那大都督可有發現,他們是如何把孩兒弄到酒肆去的?”

“楚七此人詭計多端,從魏國公府把孩子弄出去,並非什麼難事。”

他沒有提酒窖,說得極是迂迴,卻也找不出半分破綻。趙綿澤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解釋很是滿意,可再瞄一眼他懷裡的嬰兒,他卻再一次蹙起了眉頭。

“大都督覺得,這孩子如何處置得好?”

東方青玄看了一眼襁褓嬰兒,輕輕笑開。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趙綿澤對上他的眼,許久沒有說話。

他面前這個長得比女人還要美豔妖嬈的男人,永遠笑顏如花,內裡卻冷如鬼魅。他從洪泰朝開始,便做上了錦衣衛的指揮使,一直到如今,辦差從來無錯無漏。

今日他故意派他領錦衣衛前去如花酒肆暗應,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一道考驗。

一道他給東方青玄的考題。

這個考題的結果關係着東方青玄在建章朝,還能不能成爲權掌天下的錦衣衛指揮使,還能不能爲他趙綿澤所用,繼續執天下錦衣衛之耳爾。

孩子在不在如花酒肆,趙綿澤其實並無把握,那只是一種猜想。但是,按照他原先的設想,東方青玄一定會藉此機會包庇趙樽,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二話不說把孩子抱了回來,還把如花酒肆的人滅了口,把事情做得乾淨利落,也絕戾非常。

“殺?不殺?”

趙綿澤微微眯眼,低低唸叨着,突地笑了一聲。在笑聲裡,微風輕輕拂過他的發,把他的聲音吹得有一些飄,“朕心甚亂,不如,大都督您替朕拿一個主意?”

這是給東方青玄的第二道考題。

考題的結果,趙綿澤的想法還是一樣。但是對東方青玄來說,卻是一種最爲極致的考驗。它將要決定他是不是要選擇與趙樽徹底決裂,投誠於趙綿澤。

“陛下可會降罪青玄?”

東方青玄清和妖嬈的聲音,輕響在荒蕪的殿內,聽上去添了幾分魅意。

“自是不罪。”趙綿澤脣角帶笑,溫暖如初。

“那好,青玄便替陛下決定了。”東方青玄輕輕一笑,突地拎起手上襁褓,往高處一拋,接着,“嘩啦”一下撥出腰間的繡春刀,便往孩子的身上抹去。

------題外話------

發現二錦許久沒有正兒八經寫過題外話了。

最近一段時間的更新,讓許多妹子鬱悶了,有些對二錦也產生了埋怨。二錦先在這裡道個歉。所謂“人不溝通要出事”,所以,我還得厚着臉皮解釋一二。

有妹子都注意到,二錦是從過年回來,更新就不給力了。原因確實是身體之故。二錦如今的狀態,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藥不離身。

當然,就更新字數來說,如今在也絕對不算少。但有妹子說得對,與少的比,那本身就是退步。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

咳!“請求諒解”說多了矯情。如今,我只能保證:1、不虎頭蛇尾。2、不濫竽充數。3、精彩大結局。4、一定好好更。

ps:最近一段時間,更新應該都是晚上!

第142章 孩子留不得!第76章 情敵的情敵的情敵——第273章 草原之花與機關之巧第140米吃藥還是吃醋第186章 喜從何來?第193章 不安份的心第296章 禮物第101章 許婚!第169章 長歌扼腕,魂歸故里!第242章 天下雖重,卻不及你。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220章 茅友,好巧!第299章 戰北平第151章 舊人相見。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267章 夫妻檔,一唱一合第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205章 火了第97章 貪圖美色?第239章 來勸!第199章 這是一個令人喜歡的標題。第249章 暴風雨前!!201章 逼迫第240章 醒!!第101章 許婚!第122章 打架!第283章 情敵第159章 恐懼第119章 英勇的初七!第195章 一步之差!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214章 你猜猜,我要怎樣罰你?第100章 意難平,小矯情201章 逼迫第5章 嫁禍!第57章 懷上了爺的孩子!番外依然不悔4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番外依然不悔5趙綿澤與阿記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第240章 醒!!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149章 亂!太亂!真的好亂!第111章 醒了!第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第128章 激戰!第180章 素手一翻,風雲反轉。第273章 草原之花與機關之巧第50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顏色半分第314章 窮途第171章 偷香!第167章 世上最暖和的地方。番外依然不悔7若無艱辛何鑄情深第34章 本王向來不虧了身下之人!第272章 擺局!第314章 窮途第233章 駙馬都督。第49章 “婦”唱“夫”隨!第128章 激戰!第36章 大鳥是馬,小馬是鳥。第106章 要找媳婦兒————第305章 聽房第276章 溫暖與離別第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第54章 火一樣的胸膛!第158章 突發異變!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184章 休書與內幕!第233章 駙馬都督。第283章 情敵第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第203章 何謂良人?第215章 若爲情故,雖死不負!第128章 激戰!第118章 棍嘰啊棍嘰!第59章 上京去。第26章 求愛的方式,一直這麼詩意。第47章 棋高一着,秀恩愛。第329章 醉鬼的心思你別猜第13章 小賺一筆第132章 上善若水,大愛無言。第45章 同處一晚——!第63章 桌下的小情兒第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寶音炔兒闖禍記看過勿訂番外依然不悔6第319章 烽火行,閨中樂番外依然不悔2第328章 春不春第90章 懲罰!第305章 聽房番外依然不悔劇終第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番外依然不悔7若無艱辛何鑄情深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229章 一箭多雕,一鍋端!
第142章 孩子留不得!第76章 情敵的情敵的情敵——第273章 草原之花與機關之巧第140米吃藥還是吃醋第186章 喜從何來?第193章 不安份的心第296章 禮物第101章 許婚!第169章 長歌扼腕,魂歸故里!第242章 天下雖重,卻不及你。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220章 茅友,好巧!第299章 戰北平第151章 舊人相見。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267章 夫妻檔,一唱一合第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205章 火了第97章 貪圖美色?第239章 來勸!第199章 這是一個令人喜歡的標題。第249章 暴風雨前!!201章 逼迫第240章 醒!!第101章 許婚!第122章 打架!第283章 情敵第159章 恐懼第119章 英勇的初七!第195章 一步之差!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214章 你猜猜,我要怎樣罰你?第100章 意難平,小矯情201章 逼迫第5章 嫁禍!第57章 懷上了爺的孩子!番外依然不悔4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番外依然不悔5趙綿澤與阿記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第240章 醒!!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149章 亂!太亂!真的好亂!第111章 醒了!第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第128章 激戰!第180章 素手一翻,風雲反轉。第273章 草原之花與機關之巧第50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顏色半分第314章 窮途第171章 偷香!第167章 世上最暖和的地方。番外依然不悔7若無艱辛何鑄情深第34章 本王向來不虧了身下之人!第272章 擺局!第314章 窮途第233章 駙馬都督。第49章 “婦”唱“夫”隨!第128章 激戰!第36章 大鳥是馬,小馬是鳥。第106章 要找媳婦兒————第305章 聽房第276章 溫暖與離別第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第54章 火一樣的胸膛!第158章 突發異變!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184章 休書與內幕!第233章 駙馬都督。第283章 情敵第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第203章 何謂良人?第215章 若爲情故,雖死不負!第128章 激戰!第118章 棍嘰啊棍嘰!第59章 上京去。第26章 求愛的方式,一直這麼詩意。第47章 棋高一着,秀恩愛。第329章 醉鬼的心思你別猜第13章 小賺一筆第132章 上善若水,大愛無言。第45章 同處一晚——!第63章 桌下的小情兒第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寶音炔兒闖禍記看過勿訂番外依然不悔6第319章 烽火行,閨中樂番外依然不悔2第328章 春不春第90章 懲罰!第305章 聽房番外依然不悔劇終第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番外依然不悔7若無艱辛何鑄情深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229章 一箭多雕,一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