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着灰燼的狂風變小了,灰燼飄飛,天地間灰濛濛一片。
灰燼沉降,在這片漆黑的焦土裡,一場不可思議的神蹟悄然上演。
無盡漆黑的焦土呈現出一片荒蕪死寂,點點綠芽從焦土之下,破土而出,之後持續生長,不多時便生出了莖葉。
黎銘眼裡的恐慌完全佔據了他的心神,他全然不再顧忌周遭涌動的紅芒,雙手放下,慌亂的搬動輪轂徑直朝着顧婉歆衝去。
“嗡——”
祭臺再次傳來一陣顫動,瘋狂涌動的紅芒突生異變,變得紊亂肆虐,幾乎在一瞬間,黎銘就被衝擊出去,他整個人連同輪椅一起震飛起來,砸向祭臺之下。
賴至秋見狀當即把陳樑鈺放在身後,它身下的骨蛟猛的調頭,搶在黎銘落地之前將他接住,然後穩穩的着地,賴至秋將陳樑鈺和黎銘輕放到地上,在他們周圍不時有綠芽破土而出。
祭臺上紊亂的紅芒紛紛涌向顧婉歆,現在由她來充當“接收器”的角色,肆虐的能量涌進她的體內,被梳理的溫順純和之後再向着夏妍的身體匯聚而去。
更不可思議的是,連匯聚向陳樑吟的那些能量也都跟着紊亂起來,祭臺上那些肆虐的紅芒受到牽引,也都跟着朝她的身體匯聚而去,而且她暫時看起來還不可抗拒。
肆虐的紅芒經由顧婉歆的身體梳理,有條不紊涌向夏妍的同時,那些她流失的生命力也在緩緩向着她的體內迴流。
逝去的終究逝去,此消彼長,盈缺有度,此番流回夏妍體內的,將從顧婉歆那裡取走……這是,反祭!
上方的陳樑吟終於察覺到了問題所在,暴虐的能量一部分涌向她的體內,她現在痛苦不堪,甚至無力繼續吹奏玉笛。
這來自掌控之外痛苦激怒了她,她強忍着體內能量肆虐,猛的一俯身,周遭紅芒繚繞,託着她直奔顧婉歆而去。
顧婉歆依舊笑而不語,笑中帶淚,本就虛弱的她此時看起來越發惹人憐愛。
不過陳樑吟可不會想那麼多,她想的是如何置之於死地,她揮手牽引過狂暴能量場,用力推向顧婉歆。
顧婉歆蒼白的臉色被紅芒映照,看起來像是多了幾分血色與紅潤,她保持着對於夏妍的反祭狀態,同時揮手引動周遭能量場,匯聚成盾迎着陳樑吟施施然張開。
“轟——”
狂暴的能量場相碰撞,迸發更爲肆虐的能量波,席捲整個祭臺,轉瞬間向着整片焦土周遭擴散而去。
賴至秋驅使骨蛟隆起,用它白骨森森的軀體儘可能將他們三人護住。黎銘則是心急如焚,拼命掙扎着想要上祭臺幫忙。
可無奈能量餘波如同浪潮一波接一波,耀眼的光芒從祭臺上迸發四射,他們根本不可靠近。
“你冷靜點!”賴至秋將陳樑鈺護在懷裡,同時伸出一隻手將黎銘的身體死死按住。
“她要死了!”黎銘仍舊劇烈掙扎,能量波衝擊過後,他的嘴角溢流着點點殷紅。“就要死了!你讓我怎麼冷靜!”
黎銘僅有的失態,大吼大叫,賴至秋無奈之下抽手甩起,“啪”的一聲甩在了他臉上,他瞬間停下掙扎,看向賴至秋的眼神有些發懵,夾雜着幾分隱隱的怒意。
“咳咳咳……”陳樑鈺被賴至秋的動作牽動,她虛弱的咳嗽幾聲,咳出鮮血點點,賴至秋連忙收回手,將其輕輕摟住。
“你……打我?”黎銘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面對黎銘的質問,賴至秋顯得有些侷促,他沉默半晌,輕聲說道:“嗯,你需要冷靜。”
“我需要冷靜?呵,所以你打我?”
“你是最強蠱具!”
黎銘有些氣不過,這是什麼邏輯,我需要冷靜?所以就打我?但當他正欲發作的時候,賴至秋突如其來甩出一句話,讓他瞬間再次愣住。
“我??你說……我是最強蠱具?”
“嗯。”賴至秋回頭對上黎銘驚疑不定的眼瞳,他重重點頭,道:“是你,現在只有你能終結這場災難。”
“……”黎銘皺眉,他徹底懵了,只有我能終結?你以爲這是在拍電影還是在寫小說啊!在輪椅上坐了十幾年,然後莫名其妙來個人告訴你,其實你是最強的,只有你能拯救世界……是來開玩笑的嗎?
“呵,我是最強蠱具?那你是什麼?”
“我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冷靜,而且你現在必須得認清自己的身份,你就是最強蠱具!”
“至於我,可能在你降生之前,我勉強稱得上這個名號吧。就像小鈺一樣,她現在也不是最接近蠱靈體的人,現在最接近的,是婉歆。”
“或者,她已經是蠱靈體,而不是接近。”
黎銘眉頭緊皺,直覺告訴他,他現在正在接觸到一些本質性的東西,這讓他多少感覺有些不安。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賴至秋說着轉過了頭,他低下頭認真的爲陳樑鈺擦拭着嘴角的血跡。微不可察的,他有嘆氣,而後輕聲道:“小波,或者說川兒,他是我與吟吟的孩子。”
黎銘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迷茫過後,一陣無端慌亂,他依稀知道,整件事情背後最深層的秘密,正在他的面前被層層剝開。
“不過在那之前,我先和小鈺有了你。”
黎銘一瞬間怔住,他眼裡的所有恐慌和迷茫瞬間被驅散,只剩下一片空洞和木然,呆呆的望着賴至秋。
“後來吟吟毀了整個樑金寨,她懷着川兒離開了,她不知道我和小鈺還活着,我們並沒有死在那場浩劫裡。”
賴至秋動作輕柔,輕輕的將陳樑鈺嘴角的血跡擦去,而後擡手輕輕的將她凌亂了的髮絲捋順。他暗藍色的眼瞳深邃無比,裡面滿是溫柔與追憶。
他溫柔的凝視着陳樑鈺略顯虛弱的臉頰,給黎銘輕聲講述着一個好像年深久遠,又好像事不關己的故事。
“我們也離開了那個地方,那裡已經化作了一片廢墟!我們離開樑金寨後,四處遊蕩,最後來到了這裡,也就是這個與星光爲鄰的小鎮。”
“我們在這裡不問世事,只想着安度餘生。也是在這裡,我們又有了婉歆。”
“轟——”
黎銘一瞬間如遭雷擊,他恍惚只覺得一聲驚雷自他的腦海裡炸響,他撐着地面的手臂下意識一顫,整個人差點再次躺倒。
“這……不……不可能……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