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所難並不是毫無辦法。”
辛兒將一位剛服下藥的姑娘扶着躺下,這樣對旁邊已經沒有什麼自信的人說。
“人類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爲了創造不可能的奇蹟的,從遠古至今爲止,社會狀態雖然還沒有形成完全的完美時代,不是已經有很多偉大的奇蹟證明這一點了嗎?我們是大夫,又比軍醫帳那些老一輩的前輩年輕,某些方面而言比他們更具優勢,比如這次花柳世間的抵抗力,所以在沒有絕望之前,先不要急着說放棄。”
“可是現在已經越來越多的患者病情加重了,而且先前穩固的藥也產生了抗藥性,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這樣下去,就算還沒有完全放棄,我們也不得不……”
“你知道嗎?”
辛兒再次阻絕掉年輕大夫的喪氣話,人已經去爲另一個姑娘施針去了。
“這並不是我見過最嚴重的疫病,以前跟着師傅,時不時的會經過一些無人問津的村子,那裡甚至連被人發現都沒有,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因爲一些很小的病症,全村的人都悄悄的死亡,當然,除了他們最晚死的那個,估計誰也沒有聽到他們的求救;還有一些村子的病情,遠比現在我們所面臨的更嚴重,但也不是如今的醫術不可以治療的,卻因爲當地官員的無能,商戶的利益,人性對病毒的畏懼,很多也無法得到救治,至今我遇到的人間慘劇中,這裡絕不是最可怕最慘厲的一個,況且還有藥品補給提供,作爲治病救人的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盡最大的努力?”
“盡人事,聽天意……”
旁邊的一個大夫意料之外的出聲。辛兒望去,也是個20出頭的年輕軍醫,然而,她卻不由自主蹙起了眉。
“嗎?”
那人睜開眼睛,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裡望着忙碌中的人,也包括以不好的目光望着自己的辛兒,抱着手臂的悠閒樣子,和他臉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加之在一起,卻奇異的沒有給人不好的感覺,似乎他天生就該是那個樣子似的。
“原來你的堅持也只到這種程度,我當以爲你一定有那個自信滅了這種讓人聞之色變的病毒呢!”
辛兒閉眼,深深的吐了口氣,然後才問身邊同樣忙碌的人。
“這人誰呀?爲什麼他會穿着軍醫的衣服卻坐在那裡?”
“啊?哦!辛兒還不知道!”
年輕軍醫忙幫他解釋,卻是靠在她耳邊說的。
“這個是先前擔任軍醫帳新一代的主力,奉陽孜,聽說因爲家道中落被大將軍以強硬的手段請回軍醫帳的,所以對將軍以及工作很不滿,不過他的能力確實很強,在你來之前一直是軍醫帳的主力,只是因爲平時比較沉默寡言,所以不工
作的時候讓人感覺好像沒有他這個人一樣,你就任期間被外調了,回來後就碰上這事,似乎對於你在他不在期間成爲軍醫帳的主力很不服氣的樣子,脾氣不太好,你就讓着點他,知道嗎?”
“哈啊?”
還要她讓着他?
再看那個人,明明已經二十五六的年紀,在軍醫帳裡也已經有不小的地位了,就因爲不服她的加入,就要她讓着他?這男人到底該有多嬌氣啊?
先不論這人的人品怎樣,就她看來,這人是個運氣不怎麼好的人就是了,外調好好的,偏偏回來遇上這事,是個人都會哀怨一把吧?這樣說來讓着他點,其實也不是那麼不可行不是嗎?最終要的是……
“幹活!我不管來到這裡的人都是些什麼原因,但是既然好好的,就給我老老實實幹活,有能力的人在這個時候,更沒理由在那坐着當大爺!”
“嗛!”
“給我幹活,不然把你丟到瘋子劉的專人病房去!”
伴隨着她這聲爆喝的,還有她丟過去的一包藥粉。
當大爺的人給砸了個當頭包,無可奈何的拿起藥包,從地上爬起來。
“什麼時候這裡成了她說話了?”
剛纔勸辛兒的,又轉過來勸他。
“那個,奉陽你就別鬧脾氣了,辛兒也是要儘快解決這裡的事呀!而且她確實很有實力的,不然大將軍劉先生白大夫,都不會對他這麼放心不是嗎?”
“嗛!那幾只狐狸,是個勞動力都會壓榨到底,何況這裡的病情這麼棘手,會讓真正的主力在這裡纔怪!”
“那個,奉陽!”
好脾氣的年輕軍醫很不好意思的提醒他。
“就算你不相信辛兒的能力,起碼也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吧?”
……
“軍醫!小軍醫不好了!”
他們還沒就這件事討論出一個結果,外面守門的士兵慌慌張張的衝進來報。
辛兒忙起身追問。
“怎麼了?不是還有一天時間嗎?就算要追究責任也不可能這麼快過來吧?”
“不是大將軍!”
那個士兵慌里慌張的解釋。
“是士兵,好多士兵拿着火把齊聚而來,說是要燒掉軍妓帳裡所有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先前的疫情已經被傳開,所有人都知道這裡的人被傳染的是花柳了,個個聞之色變!”
“啥?”
“已經,開始了嗎?”
一個年過三十,體力明顯不支的女人虛弱的出聲,辛兒的眉,糾結的蹙起,眼前有些看不清楚,迷濛中,那女人坦然虛弱的樣子,卻清晰的印在她的眼中,以及,那雙看着她,含着溫柔
,本該精神奕奕風情萬種的眸子。
“本來就該是這樣的,小辛兒!你做到這一步我們這裡的人都已經很感謝你了,可是在這裡呀!只要威脅到軍隊的因素,不管多少人命,都應該毫不猶豫的捨棄的,這是能夠將風險減低最小程度的方法,女子之命,命如薄紙,何況我們這些,早已爲人忘記的軍妓?不要再爲我們浪費精神了,更不要爲我們承擔哪些本不該你承擔的風險,你和我們不一樣,會有更好的未來;雖然說人活着不堅持不行,有時候,卻是不能不退讓的;這些天我們已經認命了,被連累的也好,傳染源也罷!辛兒,在禍及到自己身上之前,趕緊抽身吧!你將來能做的肯定有很多,不要折在這種人性的髒污中,聽話!”
辛兒垂頭,垂在兩側的拳頭緊緊的握着,不曾分開。
“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們,我決定的事,就是皇帝老子在面前也無法改變。”擡起頭,她的眼中,除了堅決,沒有一絲別的情緒。
“我會治好你們,一定會,在這之前,你們可以因爲我來不及治療而死去,可以因爲治療不當失去生命,但,我決不允許有人在你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活活奪去你們的生命,誰也不允許,等着我!”
“小軍醫!”
那個士兵緊跟她的步伐而出,辛兒將身上的圍巾解下來,已經開始下命令。
“讓大將軍留下的所有士兵集結起來,牢牢包圍住軍妓帳,誰敢上前一步,就地處決,所有責任,我來承擔!”
“小軍醫……”
“傻孩子!真是傻到家了!”
那女子望着她的背影,有氣而無力,這樣念着,眼角卻滑落乾枯的淚。
那個先前鬧情緒的人,也安靜下來,起身,不是往裡走去幹活,如很多人一樣,跟隨的,是她的腳步。
外面,遠遠就能聽見噪聲雷雷火把撩動,形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
“你們還想騙誰,明明就是接觸都能傳染的花柳,還說什麼只是普通的疫情,防禦根治就可以了,這樣的病怎麼可能根治得了,恐怕連進去的軍醫和醫童都沒辦法出來的吧!”
“快讓開!我們要燒了軍妓帳,這種地方,反正要建立起來容易的很,犯不着因爲一些女人連累整個軍營!”
“大將軍有令,疫情期間,除了軍醫,任何人不得上前一步!”
“大將軍都帶着小醫童回關內避着了,太子殿下先前也是,位高的人一個個在病情蔓延前全都離開了,誰會管我們,難不成真要我們所有人陪着這些女人死才行嗎!趕快讓開!你們要爲這些人死那是你們的事不要拖着我們一起!”
“誰說這裡面的人要死了?要死你們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