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乾坤

拓跋燾帶着些醉意來到飛靈宮。恰見謝蘭修一個人對着棋盤在打譜,暮光中,她的神態安詳嫺靜,雖不再是當年如花美眷的年華,卻也別有一番風韻。

他一近身,謝蘭修就皺着眉笑道:“陛下今日又喝酒了?是遇上了高興事還是不高興事?”

拓跋燾笑道:“高興事又如何?不高興事又如何?”

謝蘭修對他的顰笑自然熟悉得很,喝到半醺而笑容滿面,自然是遇到了喜事。不過她故意要湊他的趣,板了臉說:“若是高興的事,留下來也罷;若是不高興,還請陛下另尋住處,妾不敢伺候。”

“小妮子還敢趕我走?”拓跋燾捏了她的臉一把,轉而又狠狠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謝蘭修伸手推他:“果然是醉漢!還在當院,其他人不說,你不怕給阿昀看到?”

拓跋燾挑挑眉說:“說到阿昀,我倒想到了牧犍。跟朕作對的,沒一個有好下場;乖乖聽話的,朕自然有擡舉。”他得意洋洋道:“伏羅爭氣,一舉蕩平吐谷渾,爲朕出了口鳥氣。到底是我的兒子,到底是崔浩舉薦的!”

謝蘭修臉色微微一變。崔浩這是在培植新太子了麼?

她藉着低頭找絹子給拓跋燾擦汗,掩飾住了臉色,擡起頭來又是和方纔一樣的可愛傲慢神情:“佛狸的兒子,自然都是好的。太子近日可好?”

不問太子,拓跋燾反而生疑,問了,纔是人之常情。拓跋燾笑道:“聽說朕加封伏羅爲晉王,他有點不高興呢。”

謝蘭修暗道:太子畢竟年紀還輕了點,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未曾修煉到家。不過,也不是壞事,他有小孩子相出來,拓跋燾對他反而要放心三分。於是她也笑道:“噫,這個傢伙!臉上就是藏不住事!又要惹得陛下對他生氣。”

“不生氣。”拓跋燾道,“他呀,還欠敲打,不過,倒不敢欺騙我。”他左右看看,道:“阿昀呢?叫她一起來用膳。”

謝蘭修道:“她如今心裡彆扭,不喜歡熱鬧,我已經叫人送了一份她愛吃的東西進去了。陛下若是硬叫她來,反而惹她不自在。”拓跋燾嘆息一口道:“每每想到這,我心裡就對牧犍生恨!他以後若還敢對阿昀有半分不好,我就剁碎了他!”

他適意地坐下來,吃謝蘭修親手準備的晚餐。吃完,拓跋燾興致勃勃地對謝蘭修道:“打譜多沒意思,跟朕對弈一盤吧!這段日子忙,今兒纔算有空下棋了。”

拓跋燾的棋癮很重,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謝蘭修使了兩處埋伏,他似有察覺,皺着眉盯牢着棋盤,彷彿周遭動靜一概不聞。謝蘭修卻可以慢慢等他想,轉了轉腰,鬆乏了一下筋骨,閒閒問道:“我這裡的書都看膩了。陛下那裡可有新購買的南朝的書籍?”

拓跋燾一心在棋局上,“唔”了一聲便沒了下面的應答。

他好容易才找出了應對的法子,樂不可支地手指用力,把一枚棋子按在棋枰上,擡臉笑道:“好陰的一招!不過被我發現了!”他帶着些得意,擡起手抱着後腦,笑眯眯看着對面的謝蘭修。謝蘭修恰也擡臉看他,三十六七歲的男人,眸子穩篤而光芒收斂,深潭一般看不透也看不盡,但謝蘭修注意的是他留着的鬍鬚:她曾經無意中提及,她父親的三縷清須是男子最美的模樣。拓跋燾嘲笑了她一番以後,卻也刻意不肯把他密密匝匝的鬍子都蓄起來,只說是怕親孩子的時候扎到——如今孩子都多大了!他早就不親了!

拓跋燾笑道:“如何,沒有應對的法子了吧!”

“誰說的!”謝蘭修收了神,一枚黑子捏在手間似要舉又似要落,拓跋燾看她猶豫的舉止看得焦躁,不停地催促道:“既然有法子,爲何還不落子呀?”

謝蘭修乾脆收回手,輕輕按在棋枰邊上,嗔道:“因爲剛剛我說的話,佛狸一句都沒有聽。”

“你說什麼話了?”拓跋燾一臉茫然,然後揮揮手道,“嗐!多大的事兒!你要什麼東西,開單子來,不過分的,我直接給你簽了就是。”

“沒有單子好開。”謝蘭修百無聊賴般玩弄着手中的黑子,“就算再有人寫出《三都賦》來,洛陽紙貴也與我無干。我困在這個見不得人的去處,連如今外頭流行哪些書籍都不知道。”

拓跋燾不疑有他,笑道:“原來你說的是書!近來真沒有什麼好歌賦,你不是愛讀史書麼?崔浩編纂國史新近有了稿本——名曰《國書》,正好給你看一看,校一校。”

“好啊!我說要買些書,佛狸倒撈到機會叫我幹活。”謝蘭修皺皺眉,“太不划算!不幹!”說是這樣說,她手中的黑子卻不隨心地很快落到了棋盤上。拓跋燾的眼睛立刻盯牢了黑子,託着下巴左右綢繆了起來,嘴裡敷衍地說:“你就當看着玩吧。若是真能校出什麼問題。我好好重賞你就是了!”

這一盤棋,拓跋燾險勝,笑逐顏開道:“輸了就要認賬!好好替朕看一看國史,也算是下輸了的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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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拓跋晃下朝時,心事重重,冷不防身後誰拍了自己一把,拓跋晃一激靈,回頭看那人:個子跟自己差不多高,長得魁偉,臉型五官都很像拓跋燾,唯隻身上穿的是錯彩盤金的朝袍,露出下面的羊皮褲——正是那個時候南北混雜的穿衣法。這人笑道:“太子阿兄,今日不高興麼?”

拓跋伏羅攻打吐谷渾大獲全勝,拓跋燾一高興,加封爲晉王不說,還優厚地賞賜了拓跋伏羅,在衆臣面前拍着這二兒子的肩膀讚道:“這是朕的千里駒啊!”

太子一見這個弟弟就悶悶不樂,更兼着瞧見他腰上掛着的一把長劍恰是父親新近賞賜的——自己曾巴巴地求了幾次都沒有求到,那日父皇一高興就從腰上解下來賞給了凱旋的二兒子。朝中風聲漸漸傳出,都說皇次子人品貴重,武功卓絕,更得拓跋燾喜愛,這次戰場上獲勝,便是爲他將來取代太子而打下的基礎。這些事、這些話、這每一個細節,怎麼能不讓拓跋晃心裡慌亂?而這些點滴的煩惱,偏偏又無人可以訴苦——能與人言無二三,纔是真苦!

但面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的。拓跋晃勉強擠出笑容,對弟弟道:“沒有。我一向這樣子慣了,我身邊的人都曉得。二弟如今很得父皇器重,當思進取啊!”

拓跋伏羅閃閃眼睛笑道:“我還進取什麼呀?晉中之地可是我們建都的地方,父皇一高興就封給我了。肩上擔子已經夠重了!”

拓跋晃乾乾地笑了兩聲。恰好宗愛從裡面出來,見兩位皇子,趕緊上前逢迎:“喲,晉王殿下,太子殿下,外頭多涼啊,奴叫人取兩位殿下的外頭氅衣來?”

拓跋伏羅擺擺手說:“我今日粗疏了,連氅衣也未帶。我們府裡那些狗才,一日不敲打,只怕馬上連爺孃也要忘乾淨了。”拓跋晃冷淡笑道:“熬冷做什麼?我今日恰巧帶了兩件,叫我僕從送過來和二弟一起穿就是了。”

宗愛一心要拍這兩位的馬屁——誰知道將來誰就是天下之主呢?一個都不能得罪。他自告奮勇,親自去把兩件氅衣送來了。他格外殷勤地抖開一件織鶴的鬆綠色錦袍,披在拓跋伏羅身上;拓跋晃臉色立刻變了:還有一件,是他不喜歡的靛色綾袍。他有些着惱——先時的那些細節紛紛入腦,越積越多,見宗愛還要上來服侍自己穿那件看起來就低人一等的靛色氅衣,一擡手格開:“不必。孤不冷!”

宗愛不意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有些尷尬地瞧瞧拓跋伏羅,又瞧瞧拓跋晃,終於明白過來:“奴是覺得太子殿下膚色白,極襯這個顏色。”還用手顯擺似的舉了舉手中的靛色綾子料。拓跋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孤與弟弟共衣,還計較什麼?真的不冷而已。你這狗才說話刁鑽,大約是想離間我們兄弟?!”

他氣哼哼回了東宮,直到晚膳時才冷靜了下來。他對自己身邊的人一向和氣,悄聲道:“今日派在華顯宮那裡的人,有沒有什麼消息遞過來?”

“有!”那小黃門瞥瞥四周,彎下腰在拓跋晃耳邊說,“聽說後來,陛下無意中問起今兒事,知道了之後沉吟了一會兒,命把黃門宦官總管宗愛杖責三十。”

拓跋晃一愣,問:“是何緣由?”

“陛下當時說:‘教訓奴子們注意口舌是非,少加諂媚逢迎,不許拉幫結派,當從你這個總管開始作法!’”

拓跋晃有些想不明白,過了一會兒又問:“還有什麼緊要事麼?”

“沒了。”那小黃門道,“還有件小事,飛靈宮的謝貴人遣人送了一套《國書》。奴內外都查過了,並無異樣,和殿下自己讀的那本是一樣的。”

拓跋晃皺着眉眨眨眼睛,最後道:“那把書遞過來我瞧瞧。”

他接過手抄的書本,除了字跡略有不同,餘外毫無異樣,他甚至把每一頁都翻了一遍,裡頭沒有夾隻字片語——本來內宮的東西,包括皇后的,送到東宮都有檢查,若是夾帶,也進不了這個門。謝蘭修也沒必要害人害己。拓跋晃翻得不耐煩了,尤其想着書乃是崔浩所着,更是看看就噁心。他把書丟在書案上,喚宮女給自己解衣擦身。

書案置於窗戶邊,晚風“呼呼”地吹進窗戶,來了一陣舒爽的涼意,那書頁亦在風中“嘩嘩”地翻動,一旁燭光幽微,斜照着書頁,上面的墨汁反射出光,一點都看不清寫着什麼。可是拓跋晃的目光卻突然凝住了,他擺手揮退服侍的小宮女,慢慢朝書案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加班,又要請假

555……

其實我想說每天刷評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了

若向修羅鴻影翩來愛慾相逐羊車過處稊稗爲言二子之勇爲淵驅魚心頭之珠詔下滅佛隨波轉薄當謀萬世摽梅妙齡寸玉瑕瓋羊車過處甘言如飴天降罪罟相望朱門甘言如飴隨波轉薄三宿桑下狼嘯於室狼嘯於室舊夢山河神麚佳兆偷樑換柱狐吠於樑事急相隨濫笑無誠天心月圓我獨昏昏情似兩合漢宮陋俗向死而生愛慾相逐彀屏寄託蝶夢如歸稊稗爲言遠水無波流芳忽起紋枰對弈名爲彼岸匏瓜徒懸漢宮陋俗撥亂反正強項君子墜心隕涕譖愬荒唐俊採星馳生如轉蓬譖愬荒唐食子之毒但傷知音與君折柳隨波轉薄刀口舐蜜小別重逢業報輪迴民卒流亡強項君子蝶夢如歸百歲有涯意高難問望峰息心區脫縱橫民卒流亡相逢爲夢雲中錦書相思不露爲淵驅魚相思不露巷羅荊棘取彼譖人偷樑換柱業報輪迴自毀長城昔昔成玦誰言弄璋興亡看飽黑白之間遺珠滄海狂心頓歇燈火闌珊新人之笑母愛子抱煊赫舊世餘心可懲遠水無波俊採星馳龍荒曠遠風起青萍蘭亭已矣營營青蠅葉落知秋天降罪罟紋枰對弈芙蓉千葉功遂遺恨宿土新露蕩生漣漪死生契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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