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聯合政府國防軍指揮部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裡,老槐樹下一個穿着沒有軍銜的軍裝的漢子腰桿筆直的跪在地上。
他垂着頭,向着院子裡的廂房一言不發。在他身邊站着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子。她擔憂的看着這雄壯如山的男人,似乎想要將他扶起來但卻又強忍住。
“起來吧!早跟你說了,跪個啥?!咱家沒這規矩。”沒一會兒,一個滿頭是水的中年漢子從前面的廂房裡走出來。
對着這跪着的青年笑着道:“撤了官職而已,這有啥?!爹又沒怪你。你爹沒那麼小心眼兒,回屋裡陪你老子喝點酒給你爹接風洗塵纔是正經。”
這說話的中年漢子,便是從德州趕回來的屠三炮。而跪着的,自然是如今威震寰宇、手下統兵兩百餘萬的國防軍總司令——屠猛虎!
“德州一戰,日軍走脫一部。殺傷我百姓同胞影響極壞。作爲國防軍總司令,軍規、軍紀不得不執行。”跪在地上的屠猛虎嗵嗵嗵的給自家老爹磕了三個響頭,沉聲道。
“這是於公。於私,您是我父親。兒子如此行事則有愧於父,若不行懲戒如何了得?!這是孝道。”
三炮哈哈大笑,將兒子拉起來拍了拍他膝蓋上的塵土笑着道:“崽子長大了……成吧!你跪也跪了,現在跟你老子進去喝酒。”
說着,炮爺把兒子拉上一起回到了屋子裡。而原本站在旁邊的費德莉卡看到這父子和睦的情形也滿心歡喜。
炮爺回來的時候正好是自己丈夫上班的時候。炮爺去司令部繳了軍令然後就回來了。丈夫那時候正好去視察科研所,兩人沒有碰着。
回來後炮爺和費德莉卡打了個招呼,就徑直洗澡去了。戰場上炮爺可沒這洗澡的功夫。現在回來了自然想着洗個痛快。
知道自家老爹回來了,屠猛虎放下了其他工作直接回家。回來後二話不說,直接在院子裡跪了下來。
看得跪着的丈夫費德莉卡心急如焚,只能是讓副官去找炮爺來勸。炮爺倒是讓副官帶話,讓兒子別跪着了。
可他沒想到兒子竟然這麼擰,直到自己洗澡完出來了他還在院子裡跪着。
回到屋裡,屠猛虎將主位讓給了父親。自己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側位上。而費德莉卡則是按照規矩。在屠猛虎的身邊坐了下來。
“你個臭小子,撤你爹的官職倒是挺利索的。”炮爺對着自家兒子笑罵道:“不過也好,宋夫人後天也就出發了。我正好跟她一起出去走走。你爹我一輩子在這東北大地上溜達着,老聽你老師、美堂他們說外面國家多厲害,咱也去看看見見世面。”
屠猛虎對着自家父親點了點頭,給父親斟上了一杯如火的燒刀子。他知道自家老爹最好的就是這口。火辣的如同烈焰般的酒才符合這位如山如虎般的漢子。
炮爺很是滿意兒子對自己的伺候。覺着顏正清這老貨狡猾歸狡猾對自己兒子的教育還是不錯的。三炮現在琢磨着是不是要進山打頭老虎把虎皮扒了送一張給顏老頭去。
“齊木登那幫崽子,給他們一點敲打也好。這幫崽子現在都傲氣上天了,再不敲打一下我估摸那眼睛都得房頭頂上去了。”
頓了頓,炮爺將一碗酒喝下對着兒子道:“敲打敲打沒錯,但注意一下分寸。別傷了下面弟兄們的心,知道麼?!”
屠猛虎對着自家老爹點了點頭,嘆氣道:“這次我是想到齊木登他們可能會因爲輕敵而出錯,但沒有想到這些該死的矬子竟然在逃跑的時候還幹出這種事兒!”
三炮聞言。放下了酒碗沉着臉對着自家兒子道:“老毛子你爹我也見識過,的確不是東西。但和這些矬子比起來。完全不是個兒。這些畜生已經沒了活着的必要。”
“如果在我回來前,這十二軍死完了也就算了。要是到時候你麾下的崽子們還沒把他們幹挺,你老子少不得要親自動手了!”
炮爺自斟自飲了一碗酒,那眼中的目光有若雪亮的朴刀狠聲道:“一千多條人命,老子不討還了這筆血債還叫個屁屠三炮!”
便在炮爺和兒子喝酒的時候,林森也在和副主席顏正清一起品茶。兩位都是老派學者,品茶的地點自然是顏正清的書房內。
在古籍的環繞之下,兩位老者悠然的相對而坐顏正清輕笑着爲林森註上一杯清茶。在顏正清身邊,則是一個古樸的紫砂壺。
紫砂壺下面,是一個燒着紅紅炭火的小爐子。一個木桶裡裝着拉自玉泉山上的泉水,茶則是雲南龍雲上次送來的雲霧茶。
“好水。好茶。”林森將紫砂杯裡的茶輕啄一口,由衷的對着顏正清讚歎道:“先生的泡茶手藝,越發精湛了。子超甚是佩服。”
顏正清矜持的笑了笑,將林森的茶杯注滿輕聲道:“謬讚了,只要先生喜歡便好。知常向來無所求,吃穿不甚在意。唯獨書與茶,乃知常之所好。”
“來~先生,還請品之。”顏正清放下了紫砂茶壺,笑吟吟的着對林森道。
待得林森將茶飲下小口後,顏正清才輕聲道:“我知道先生的來意,恐怕是那位老虎回來了您擔心他和咱們總司令的事兒吧?!”
林森長嘆一口氣,對着顏正清苦笑着道:“不怕知常先生笑話,老頭子醒來得知屠上將竟然因此而被撤職了,老頭子深感不安哪……”
“說實話,屠上將此戰大勝有功無過。日軍兇殘,卻並非他的過失。如此處置,確實過重了。老頭子當時是不在。否則定然阻止……”林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對着顏正清道。
“等老頭子醒過來以後,得知此事心中甚痛!想曾經。我國府若是取得如此大勝早已經到處宣揚了。想必屠上將也會被冠以英雄之名。逝去百姓,何人會提?!然我未曾想,因此堂堂上將總指揮竟然被撤……”
“幾乎殲滅日軍一個方面軍,這可是了不起的戰績啊!此等戰績,放在何處皆可稱之爲名將也!何以能憑着一些殘兵的兇暴,便撤其職務降其軍銜乎?!”
林森頓了頓,苦笑着道:“老頭子原本想着去找屠總司令求求情。但屠老上將這時候卻又回來了。繳了軍令,還回了總司令的家。”
“聽聞總司令得知屠老將軍回來後,在院子裡整整跪了一個下午。聲言撤其職務爲公。以子罰父干犯孝道爲私。於公則必須遵軍紀,於私則須長跪以全孝道。因此而向屠老上將請罪。直到老將軍將其扶起才作罷。聽得我這老頭子更加不安了。”
“這樣一來這老頭子就更尷尬了,卻不知道我該去好還是不該去好。”
顏正清安靜的聽着林森的話,直到林森將話說完了他才笑了笑給老人斟上了一杯茶輕聲道道:“請茶。”
林森一口氣說了那麼多。也有着口乾舌燥了。他長嘆一口氣。拿起茶杯來輕輕的啄了一口。心中的話全都說出來了,這位老先生感覺自己舒服了一些。
顏正清看着老人終於平靜下來了,這才笑着道:“我想要告訴先生一些事情,有些情況先生或許不太清楚。正好我也藉着這個機會很您好好聊聊。”
說着,顏正清笑了笑對着林森輕聲道:“首先,屠老虎也就是您口中的屠老上將沒有您想象的那麼在意這件事情。事實上,這位大老虎比您所想象的更加的豁達。儘管他讀書不多。”
說着顏正清有些感慨,放下了茶杯對着林森道:“這位老虎。他最早的時候便是張帥的結義兄弟。總司令的母親,則是贊帥的親妹。”
“早年間。這位屠老虎便隨着當時僅僅是保安團的張帥四處南征北戰。張帥之結義兄友中,無人不欽佩這位老虎的指揮作戰能力。”頓了頓,顏正清苦笑着道。
“其實,有時候我也迷惑了。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的確是有着天生之才,比如這位老虎。他不曾讀書識字然其作戰、行軍及指揮,即使連張帥、贊帥也不得不表示欽佩。”
“但即使如此,我們在他重新出現在張帥身邊之前卻少有聽到他的消息。原因便在於寬城子事件之後,這位老虎便負氣出走了。他不喜歡張帥和日本人攪和在一起,認爲這有辱祖先。於是,他放棄了高官厚祿卻成了二頭山的一個鬍子。”
林森一下子就被顏正清的故事吸引住了。舉國上下都知道這位猛虎總司令和他爹是鬍子出身,但具體的情況根本無人知曉。
斯諾的報紙上有提起一些,但主要說的是那位猛虎總司令的故事。關於他的父親,那位少有出場但每次出現皆是腥風血雨的屠三炮炮爺的經歷卻無人知曉。
“數年之後,考慮到了當時逐漸長大的總司令。這位老虎一般的父親選擇了回到自己大哥的身邊。當然,這也是張帥在當時已經和日本人貌合神離處於極度危險的時候。”
顏正清笑了笑,輕啄一口雲霧茶道:“後來的事情,我們大多可以從報紙上看到。包括了他兒子的戰績。”
“我想說明的是,這老虎並不在意統兵多少。早年間跟着張帥起家的,沒幾個不爭奪兵權的。只有他,根本無所謂兵權。反而怕麻煩選擇了呆在張帥身邊一直擔當着護衛之職。總司令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過世了,然這老虎卻數十年以來未曾續絃。甚至從不近女色。”
“張帥何以如此信他?!贊帥何以願自家親妹下嫁?!原因無他,皆是真心欽佩這老虎的爲人爾。”顏正清對着林森笑着輕聲道:“事實上,知常也很欽佩這老虎。”
“行伍時身先士卒殺敵不曾後退,爲匪後卻不曾擾民地方。不爲高官厚祿所惑,不爲世間繁華所迷。僅爲心中之義而不爲私情所絆。”
“妻生子而逝。然其數十年卻未曾二色。行伍爲將出戰不曾有敗,與其爲敵者無敢掠其鋒芒。麾下士卒皆以其爲傲。此等奇男子,即使不曾讀書也當青史留名。”
聽着顏正清的話。林森不由得從心裡生出感嘆!只有這樣的父親,纔可教育出這樣的兒子!果然,虎父無犬子也!
猛虎總司令縱橫長城內外,數次與俄、日爲敵。國防軍殺的血流成河,成就了這位猛虎總司令的威名。然,他的父親卻無人瞭解。而事實上,這位父親纔是這位威名赫赫的猛虎的真正塑造者!
“如此偉男子。何以我竟不曾識得?!可惜,可惜啊……”林森長嘆一口氣,這才笑着對顏正清道:“知常先生說的是。如此偉男子何以會爲此事憂心乎?!倒是我這老頭子有些多事了。”
顏正清見林森放下了心頭上的鬱結,不由得輕笑着道:“我們在此喝茶,想必那父子肯定是在喝酒。不若我們前去討上杯酒喝如何?!”
“哈哈哈……故所願也,不敢請爾!”
顏正清說的還真準。屠三炮現在可不就是在跟自家兒子喝酒麼?!當然。父子喝了一段李書文找上門來了。
原本這八極拳的宗師是在天津堂孫李之芳處教拳。得知了自家老友在勝仗之後竟然被兒子給撤職了,脾性本來就火爆的李書文當下就火了。
他二話沒說拎上自己的大槍就準備來找屠猛虎的麻煩,來到了帝都之後得知屠老虎已經回來了。那位總司令爲了向父親請罪在院子裡跪了一下午,老李這才放下了心頭之氣。
來都來了,不找老友喝酒怎麼成?!拎着大槍老李就上門找酒喝來了。見到李書文來了,屠三炮自然是一陣開心。
拉着老李便在酒桌上開喝了。邊上的費德莉卡笑着將老李的大槍接過去,並給老李安排的客房。
而顏正清和林森來到的時候,炮爺正在和李書文演武。偌大的院子裡兩人拳來腳往打的不亦樂乎。不時的兩人會停下來討論起某個招式、發力然後再次演練。
“哈哈哈……屠老虎,你倒是很痛快呀!喝酒、打拳。好生舒坦~”顏正清哈哈笑着走入了小院子,李書文和屠三炮一看是這兩人進來了便停下了演武。
費德莉卡在拿走大槍之後,便留下了幾人自己喝酒。並沒有過來,因此三炮此時演武直接把上衣脫了露出了一身精壯無比的肌肉。
配上那被刮的發青的下巴,和那頭短髮。林森擡眼一看,果然是雄壯威武的很。
“哈哈哈……老顏你就是會開玩笑,我可是剛剛被兒子撤職心燥的很呢!這不,同臣還專門從津門跑來給我開解來了。”
屠三炮爽朗的笑了起來,指着身邊的李書文便道。這話說的李書文吹鬍子瞪眼的,你屠三炮也好意思說這話?!
我來的時候明明就看到你左手抓着一個肘子右手一碗酒,正吃得開心呢!哪兒有一點兒心燥?!倒是我李書文從津門跑過來準備給你出氣,弄得有些心燥。
“得了!你三炮的爲人我還不知道?!趕緊把好酒拿出來,別拿燒刀子糊弄我!我可知道上次費德莉卡給你帶了幾瓶好酒,不許藏私!”
屠三炮咕噥了兩句家賊難防,不情願的對着兒子嚷嚷道趕緊讓費德莉卡準備酒。然後便向林森打招呼。
炮爺跟林森是見過面的,早在炮爺第一次去南京的時候兩人便曾經見過。但其時兩人並沒深談,僅僅是打了個招呼。
而聯合政府架構組成之後,林森從虛職變成了實權派有着無數的事情要操心加之和屠三炮之間交集並不多,是以兩人也沒有什麼交流。
直到今天,纔是兩人正式的第一次開始面對面的聊天。
不一會兒,費德莉卡便把酒菜送來了。這酒說實在的三炮自己並不是很喜歡,但這是兒媳婦兒的一片心意是以也就收下了。
這酒上一圈的洋文炮爺這老土鱉肯定是看不懂的,但顏正清識貨啊!一眼掃過去便喲了一聲,笑着道:“三炮,你這兒媳婦兒還真不錯!這可是上好的雷司令葡萄酒,比法國的波爾多更勝一籌啊!”
“哈哈哈……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媳婦?!小費嫁給我家軍子,我便是她親爹了。不對我好對誰好?!”說着,三炮還轉過身去對着兒子、兒媳婦兒嚷嚷道。
“我說你倆結婚也有一段了吧?!現在都沒個蛋出來,搞什麼哪?!趕緊給生個孫兒出來,讓老頭子也高興高興!”
這話說的費德莉卡頓時漲紅了臉,吶吶的說着句諸位叔伯好好喝,便捂着臉跑開了。這叫顏正清不由得笑罵屠三炮老不正經,這話是個做爹的說的麼?!都已經是將軍了,這做派還是個活土匪。
“我本來就是混鬍子出身的,這沒啥不能講的。”三炮哈哈一笑,對着衆人便道:“再說了,我這做爹的想要升級的心你們得理解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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