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讓她心跳驀地亂了頻率,目光緊緊盯着眼前的顧長遇,聲音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急切,“你說啊!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麼了?”
顧長遇眉眼微眯,沒有說話。
“你不是讓我面對嗎?既然如此,我總要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到底是什麼……顧長遇,今天你跟我說過的話,出了這個門……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我只是……只是……想知道罷了……”聲音頓了下,她目光裡多了些沉重的複雜,聲音顫了下,“那種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被矇在鼓裡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林糖……”顧長遇眉心微皺,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還有眼底的複雜,他擡手端起茶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沉沉嘆了口氣,“林糖,關於你,樑家本家那邊,已經……知道了。”
“什麼意思……”
“你的存在,本家的人,已經知道了,並且……”他頓了下,有些艱難的說,“並且很可能會對你,採取一些……行動。”
顧長遇的措辭保守,但林糖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口中的知道,怕是……知道了她的存在,並且,在他們看到的地方,她已經對樑琛造成了不好的影響,而這份影響,不管是外界的,還是對於樑琛本人的,都不是樑家想要看到的,而現在的她,已然到了讓他們……礙眼的時候……
而顧長遇口中的行動,恐怕是比她想象中還要……讓她難以承受一些的……她想象不到的舉動吧……
所以顧長遇纔會,在今天她情緒如此不穩的時候,逼迫一般的跟她說了這些。
“顧長遇,你……爲什麼幫我……”
顧長遇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微垂,落在紋路古樸的茶杯,聲音低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裡還帶了一份笑意,這份笑意,卻有着異樣的違和感……
他說,“樑琛是我哥們,我要是看不出他對你的不同,我就是個傻子了,今天說這些事,就當我是爲了樑琛,再者說……樑家那些個人,一個比一個古板,我可不想你被他們找上的時候,被他們開的鉅額支票和種種條件唬住嚇住。”
說到這裡,他笑了下,擡眼看着林糖,“你可別以爲電視裡個狗血套路都是騙人的,只是藝術來源於生活,但往往也……比真實生活美得多……”
她眉眼微動,顧長遇的意思是……那些人,甚至可能會……用一些比較激烈的手段?
“所以,林小姐你啊,最好在被人誘哄或者威嚇之前,趕快做好了決定吧,然後把你的決定告訴樑琛,之後的事,就是……你們倆要解決面對的了。”
說完這句話,他長長舒一口氣,“茶喝完了,我也該走了,白家那邊還僵着呢,看來今晚又得加班咯。”說完便起了身,隨手拿起了公文包。
林糖跟着起身,“顧長遇……”
“嗯?”
“謝謝你……”她道,“不管怎樣,謝謝你跟我說這些話,也謝謝你……給我看那件東西。”
顧長遇挑挑眉,桃花眼裡又恢復了原先的模樣似的,他走到她身邊,道:“動動嘴皮子就能讓我這麼謝我了啊,不知道你身邊有沒有跟你差不多的妹子,可以給我介紹一下啊,我突然覺得還挺可愛。”
他眨眨眼,臉上做出正經的模樣。
看着他這副樣子,林糖心裡的沉鬱突然散去了一些,她不禁笑了下,“那我恐怕做不到,總不能把人姑娘往火坑裡推。”
見她神色有了些許的放鬆,顧長遇眼底的笑意越發的深,他聳聳肩:“我這裡怎麼能是火坑呢,要是坑的話,也只能是幸福的坑,並且我還得躺在坑底下,給跳下這坑的姑娘墊腳。”
林糖聽着他的話不由笑起來,隨着顧長遇幾句的玩笑話,空氣裡的陰鬱也都散去了似的,顧長遇心底鬆了口氣,拿起外套準備離開,林糖跟着送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臉上的笑意卻是漸漸退了去,出了客廳,孫媽正在外面,看着顧長遇的模樣,知道他這是要離開,兩人又說了幾句,顧長遇才離開。
他離開後,林糖拿起揹包,很快的回了房間,期間孫媽問她是否現在準備晚飯,她只是幾個的搖頭,來不及回答就快步回了房間。
回到了房間,她顧不得其他,只是迅速從包裡掏出了手機,徑直點開了通話記錄,手指落在陳笙笙的號碼上方……
她呼吸急促,要撥號的手指卻是久久未能落下……
差一點,她就沒有想起……
她之所以會同意跟着白露走的那個重要原因……
陳笙笙……
白露提起了當年那一樁子事,提到了那個音樂老師……
她不斷暗示着她,當年的那個人,那個幾乎斷送了她學生生涯的人,那個讓她揹負了無數罵名的人,就是……
陳笙笙的,男朋友。
那麼巧合的,也是一位……音樂老師。
她手指顫動着,喉間乾澀,剛纔若不是顧長遇提起“跟她差不多的妹子”,她腦中第一時間閃過了陳笙笙的臉,若不是如此,她怕是……因着後來的那些事,反而會暫時想不起這一件重要的事……
手指落在陳笙笙的號碼之上,時隔五年,當初那個年輕的老師的臉還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似的,而那些尖銳嘲諷惡意謾罵的話,也依舊清晰彷彿還在耳邊……
——我早就看她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小小的年紀長成那副模樣,天生就會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她就是個婊子,婊子無情這話可真沒錯,把人家好好的學霸弄進了局子裡,轉眼竟然就去勾搭自己的老師,真是沒了男人一天都活不了似的……
——呵呵,我可聽說了,當年她媽跟她一個德行,據說跟他爸結婚的時候,肚子都那麼大了,後來出了車禍也是報應,聽說是被他爸的前妻找人……
小城不大,那條巷子更是小,流言到最後就傳成了謠言,那段時間,她從最開始的沉默,到後來聽到別人悄聲的議論,尤其是提到自己父母的時候,就不要命似的衝上去廝打,也不說話,就是打,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她瘋了一樣的跟人家拼命……
打的人很慘過,更多的時候,是被人打得很慘,因爲對方總會叫來更多的人找她“報仇”,而她,在……
那個少年不在之後,就一直,是一個人。
這樣傷痕累累的一段時間裡,奶奶的眼睛越發不好,鄰人嘆着氣跟她說,說她奶奶的眼都要哭瞎了,說她還不懂點的事……
她不信,奶奶在她面前從未哭過,她一直說相信自己!說不管誰怎麼說,她自己的孫女自己知道……
直到,她被學校勸退後,那天提前回到了家裡……
那天之後,奶奶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還有她偉岸的爺爺,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佝僂……
她手指顫得厲害,這份回憶……格外讓她心裡生疼……
世上大多出軌的事,被罵的多是作爲小三的女人,而渣男卻總是被寬容以待……
她想起那場荒誕的流言,想起當年那個年輕的老師總是帶着些懷才不遇的憂鬱的面容……
心底狠狠一疼,手指驀地落下,撥出了陳笙笙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來,而直到此刻,她腦中還是空白的一片,她也並不知道倘若陳笙笙的男友,就是……當年的那個人,她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