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這麼差?”於玲從廚房出來,朝她快步走來,“哪裡不舒服了還是怎麼了?”說着扶着她緩緩坐下去。
林糖看着她嘴脣一張一合似乎在說着什麼,但耳朵像是突然失聰了一般,除了嗡鳴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她呼吸極緩,似乎過了好一會,纔看到於玲伸手在她面前拂過,嘴裡不停道:“小糖,小糖你怎麼了?你回答我,別嚇我啊……”
“沒……”她開口,像是沉寂了許多年了的沙啞,“沒事……我沒事。”
“你這還叫沒事啊,你不知道你臉色有多難看,”於玲盯着她,比平時更多的擔憂似的,“我給陳醫生打電話吧……”
“別……”林糖驀地攥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瞬間擰起的眉,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道太大了,忙半鬆了手,卻還是沒有放開她,面上擠出一個笑意,“真的沒事……就是剛纔可能起得太猛了,有點頭暈,我坐會兒就沒事了。”
看她依舊沒有放鬆的神色,林糖聲音更緩和了一些,“也可能是餓了,就麻煩你快去做飯了啊。”
於玲鬆了口氣似的,“好好,我馬上去做飯,你待着不要亂動了啊。”
“好。”林糖道,面上還帶着一分笑意。
看着於玲走進廚房,她臉上的笑意緩緩落下,心裡絲絲麻麻的疼意,她知道被細長的針,密密麻麻紮在手心的感受,知道那種疼是疼到骨血裡的,她以爲,世上再沒有哪種比得上了,但此刻……
她一隻手捂在心口的位置,胸腔裡像是瞬間積壓了太多的東西,壓得她沒有流血的空隙,也沒有了喘息的力氣,腦中方纔的空白裡,什麼思緒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剩下的就是這無盡的難受……
她坐在沙發上,身子沒了力氣,目光落在手機上,手機震動了兩聲,依舊是樑虹的消息……
——糖糖姐,張醫生不讓我用手機了,你有什麼事一定跟我哥好好說啊
短信只有這麼一句,她擡手回覆了個“好,你安心治療吧”,按了發送之後,目光落在手機上,手指無意識的在手機上滑動着……
“小糖,吃飯了。”於玲做好了飯菜,一邊往飯廳端去,一邊道。
林糖怔了下,擡頭朝她笑:“好,辛苦了。”
說完,她起身就要朝飯廳去……
“哎小糖!”於玲驚呼一聲,她望過去,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於玲一隻手端着托盤,另一隻手指在沙發上,“單拐!你的單拐啊!”
林糖頓了下,才發現她起身要走,但把單拐給忘了……
“看我,一說吃飯就顧不得其他了。”她笑了下,語氣聽不出異常。
於玲看她拿過了單拐,才轉了身一併向飯廳走去,等到林糖坐定,於玲把飯菜端上來,林糖才發現,她做了兩人份的……
她跟於玲相處得朋友一般,不管是在樑宅還是在這裡,她不止一次讓她跟自己一起吃飯,但於玲卻對此事異常堅決的拒絕,照她的話說,她私下喊她的名字,是因爲兩人關係親近,但卻不能壞了規矩,因爲不管是在樑宅還是在這裡的時間,都是她的工作時間,幾次之後,林糖無奈,只能作罷,所以看着桌上的菜,還有於玲有些猶豫的模樣,只能是……
這是她準備給那人的……
“小玲,坐下一起吃吧。”她眉眼淡淡,徑直道。
於玲慌忙搖頭:“不,不,小糖,這是給少爺準備的,他今天……新聞上都那樣了,我以爲他晚上還會回來,所以一不小心準備多了……”
林糖眼神微頓,果然……
“不用了,這個時間了,他應該不會回來了,你要是不坐下吃,那一份也是給你留起來。”
“小糖,你……是不是生氣了?”
聽着她帶着忐忑的聲音,林糖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下,搖搖頭:“不至於生氣,畢竟,這裡是他的地方,給他準備飯菜也是正常的……”
“小糖……”
“好了,坐下一起吃吧。”她擡頭道,心裡卻是暗暗惱怒着自己方纔的話,明明不關於玲的事,怎麼就忍不住說出的話還帶着其他的意味似的……
於玲堅決不肯坐下同她一併吃,林糖隨着她的意思,讓她帶了另一份飯菜回了自己房間。
於玲離開後,林糖咀嚼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嚥下那一口之後,輕輕放下了筷子,吃不下……
胸腔裡的沉悶壓得她快死過去一般……
使不上力氣……
只是簡單的吞嚥的動作,都累極了似的……
她身子微仰,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剛纔已經用盡了一般,臉上再也揚不起一分的笑意。
拿出口袋中的手機,握在手中,半晌,她劃開屏幕,按在撥號界面……
他的號碼,赫然其中,沒有標註的號碼,卻比任何一個名字都要熟悉,這個號碼,她曾,心心念唸了那麼多年,不知多少字,在夜半空無一人的街頭,做兼職做得太累了,她會不自覺的,走進路邊的電話亭……
越來越少的人會用到電話亭了,裡面的電話上已經積了灰塵,她小心的擦乾淨,拿起電話,手指落在按鍵上,無意識的就能撥出這個號碼……
一遍一遍。
但沒有投幣的電話,她就算按到磨破了手指,按到天都亮了又暗下去,也永遠都接通不了……
許是因爲知道這個事實,她纔敢放心的按這個號碼……
思緒微頓,落在屏幕的指尖密密的刺痛感,她手下頓住,手指落在他的號碼,終於……
撥了出去。
這一次,能撥通了……
每一聲的等待都被無限拉長,他目光落在屏幕上,思緒洪荒一般猛烈而雜多的襲來,她也不知道電話接通了會她會說什麼,可卻怎麼都坐不住……
但撥通的手機,卻沒有被接通……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
冰冷的電子女聲傳來,她擡手掛掉電話。
握着手機的手鬆了又緊……
桌上的菜隱隱不再冒熱氣了,她伸手拿過單拐,緩慢的朝房間走去,她睡着的時候,落地窗前的書已經被於玲收進了房間裡,進了房間,她徑直朝牀邊走去,快到牀邊的時候,將手中的單拐甩開來,俯身趴在了牀上……
樑琛……
樑琛……
心底瘋狂而執念的,一遍遍響起他的名字……
他的臉,薄涼的,邪笑的,冷峻的,溫潤的,在腦中重疊又分離……
她想問問他,爲什麼不接電話,想問問他,新聞上說的,是假的吧,想問問他,讓白露住進家裡,也是……另有隱情……
她趴在牀上,整張臉埋進柔軟的被子裡,看不到她的神情,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
——咚咚
“小糖,該喝藥了。”
她身子微動,身子滑落到牀邊,擡手拿過一本書放在眼前,做出正在看書的模樣後,開口:“進來吧。”
於玲進來,一邊把藥端給她,一邊道:“我看飯菜剩的多,是不合胃口嗎還是?”
“大概是剛睡醒還不想吃,”她面上溫溫的,只是眼底些微的血絲,“半夜要是餓了我再加個夜宵好了。”
她這麼說了,於玲便也不再說什麼,林糖接過杯子和藥,道:“小玲,你先去睡吧,我待會再喝。這會想看會書,喝了藥就該犯困了。”
“可是……”
“放心,我不會忘的。”
她模樣堅決,於玲猶豫了下,腳步微動,朝外走了兩步,卻又是轉了回來,“小糖……”
“嗯?”她坐在牀邊的地毯上,回過頭看着她。
“其實,其實……”
“其實什麼?”她放下了手中的書。
於玲咬咬脣,“本來不想跟你說的,因爲看着你跟少爺關係越來越好,我想……還是不說的好,但今天卻……出了那樣的事,雖然……雖然我比誰都想讓少爺跟小糖你在一起,但是……但是我看到了,心裡有根刺似的,這幾天一直沒告訴你……我連睡覺都不安穩……”
林糖臉上的笑意漸漸凍住,她扶着牀站起了身,於玲看她一眼,咬牙:“你等着……”
說完朝外面跑去,林糖心底,不好的預感在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