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和筱雨從聖域中派遣出去的人和運送過去的救災物資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可以說,若是沒有楚彧和筱雨爲北部災後的情況這般打算,即便是羣山領主帶着北部大多數百姓逃了出來,他們也會顯得比現在更爲狼狽。
雖然楚彧和筱雨在聖域之中,無法得見北部救災工作開展的具體情形,但從北部不斷傳來的消息卻讓他們心中寬慰。
百人醫療隊在趕到北部之後,便開始對北部的百姓進行醫治,隨後到達的紗布、繃帶、燙傷膏等物成爲了百姓們能得到救助的關鍵。
珂鳶公主和楚盡帶着飛虎隊深入到災害之地尋找倖存者,運用擔架將倖存的百姓一個一個地擡了出來。
而掩埋在了已失滾燙熱度,開始凝固起來的岩漿之中的罹難百姓,能將其遺體從中帶出來的,飛虎隊也儘量地將人給運送了出去。
一時之間,北部災害以外、未被岩漿侵蝕之地,痛哭悲鳴聲不絕於耳。
羣山領主敞開腿坐着,無心用飯。
霧泠雙雙是被派來和羣山領主接洽的,自然是要留在安全區中。
她輕聲道:“羣山領主,你已經做到了你能做的最好,要不是你,現在這些得以逃出來的百姓恐怕也已經葬身於故土之中。你現在仍舊是他們的精神支柱,如果你倒下了,他們可怎麼辦?家園沒了,還需要你爲他們打算纔是。”
羣山領主身邊站着一名中年婦人,婦人身側有兩個小男孩,懷裡還抱着一個襁褓。
婦人輕聲道:“領主,這位小姑娘說的是,您……”
羣山領主擡了擡手,看向霧泠雙雙。
雖已人到中年,但羣山領主身上的威嚴卻仍在。霧泠雙雙被他這般直直盯着,心裡也不由有些發慌。
“之前因心思都在救災上,卻是沒有仔細問問你。”羣山領主開口道:“聽說在聖域,聖父聖母在大殿朝會上開設了一個‘禁言區’,能從禁言區中選拔年輕官吏。而從中選出的第一個官吏,是個身量還未長齊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難道就是你?”
霧泠雙雙頓了頓,輕輕頷首,面色如常地回道:“是,的確就是我。”
羣山領主默默地看了霧泠雙雙一會兒,方纔收回視線,道:“小小年紀就能這般沉穩大氣,倒是難得。”
“多謝羣山領主誇獎。”
“不過——”
羣山領主卻是話鋒一轉,直截了當地說道:“聖域當中派人來,我固然感激。但派你這麼一個小姑娘來,豈不是有瞧不起我之嫌?”
這話可就帶着質問的意思了。
中年婦人面上頓時一急,正要說話緩和一下,卻聽霧泠雙雙不卑不亢地回道:“羣山領主,聖父夜中有夢,猜測北部會有大災降臨,在並未得到北部捎來的消息時,便力排衆議,派人帶上糧食和衣物前來救援。那時聖父聖母還並不確定北部會有何災害。”
霧泠雙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選人前往北部時,是我堅持要來北部的。因再無人主動請纓,聖父聖母方纔准許我帶人前來。但儘管如此,聖父聖母也在我臨行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告誡了我很多。我知我年紀小,羣山領主或許會因我的年紀而輕視與我,我如何並不重要,但請羣山領主莫要懷疑聖父聖母對北部的一片憂慮之心。”
霧泠雙雙指向屋外,道:“若是聖父聖母瞧不起羣山領主,就不用理會羣山領主送到聖域中記錄北部羣山異樣情況的羊皮卷,也不用先後派了珂鳶公主率領的飛虎隊、百人醫療團前來北部,更不需要運送大批救災之物,幫扶北部度過難關。聖父聖母所作所爲到底是善是惡,相信羣山領主心中也自有一個決斷。”
羣山領主沉了沉眼,半晌之後方纔爽朗地哈哈一笑。
這笑聲讓霧泠雙雙也有些愣住了。
“好,難怪聖父聖母會派你這麼一個小姑娘前來北部,你的確不是個等閒之輩!”
霧泠雙雙忙低頭道:“羣山領主過獎了。”
“領主……”中年婦人輕輕啜泣一聲:“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
羣山領主笑了一聲,中年婦人便也莞爾,搖了搖頭。
霧泠雙雙輕聲勸道:“羣山領主,您既然已經打開了心結,那現在還是用飯吧。北部百姓的將來還需要羣山領主爲他們打算。”
羣山領主推了推放在面前已經冷下來了的飯菜。
“這一頓,我就不吃了。”
羣山領主輕嘆一聲:“此次災害來勢兇猛,兇險異常,難說不是佛祖對我的在北部獨斷專行的懲罰。我原本可以下令讓所有人都隨我離開羣山之地,卻也心存一絲僥倖,希望羣山不會發生什麼大的變故。就是因爲我這私心,原本可以不死的百姓,也都因爲我沒有做出更果斷的決定而身亡。現在定然還有很多百姓受災,他們肯定還飢寒交迫地等待着會有人來救他們,我又怎麼能安心吃得下飯?”
羣山領主這般說,霧泠雙雙對他倒是起了一份欽佩之心。
她道:“此事不能怪羣山領主,事態緊急,若是羣山領主堅持要所有人都撤離,而那些打定主意不肯離開家鄉之人,或許會拖延整個隊伍撤離的行程。這樣的話,說不定受災的百姓人數更多。無論如何,我覺得羣山領主已經做到了您能做到的所有全部,對北部的百姓,您沒有絲毫虧欠。”
霧泠雙雙這般說,倒是讓羣山領主心裡好受了一些。
他對霧泠雙雙笑了笑,眯了眯眼睛卻是問道:“你這丫頭人不錯,你多大了?”
霧泠雙雙愣了下,不知道羣山領主是什麼意思。
她張了張口回道:“冬日過後,我十三。”
羣山領主立即拊掌而笑:“正好正好!我大兒子冬日過後正滿十歲,討你做婦,怎麼樣?”
霧泠雙雙臉上頓時一紅,朝中年婦人身邊長得較高的那個男孩兒望去,那男孩兒也紅着臉,見霧泠雙雙望過來,忙害羞地偏過頭。
羣山領主兀自笑着:“你名字叫霧泠雙雙,我大兒子叫羣山獷,小名獷獷,名字聽起來也很相配嘛!”
霧泠雙雙臉越發紅了。
“羣山領主,現在……救災要緊。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霧泠雙雙道了一句,連忙逃了出去。
羣山領主哈哈大笑,中年婦人微微蹙眉道:“領主,您真的要讓獷兒娶那位霧泠姑娘嗎?”
羣山領主笑了一聲道:“若能娶這麼一個前途無量的姑娘當然好。不過……非是我貶低獷兒,那霧泠姑娘看不看得上獷兒,可還是一個未知之數。男人要是及不上女人的身份地位,女人也不會瞧得上。尤其這霧泠姑娘,可是極有抱負的。”
北部之地救災的工作如火如荼地進行,之前沒有逃離的北部百姓,離火山噴發之地稍遠一些的,知道跑不過岩漿的速度,便往未曾火山噴發的山體的高處跑,因此得以自救。
但因爲火山灰的關係,很多得以自救的會出現呼吸不暢、呼吸困難的跡象,那麼這個時候,救援隊伍的及早到達就顯得至關重要。
北部氣候乾燥,水少,火山灰長久地漂浮在空氣之中,即便是在安全區,火山灰比受災之地要少些,卻也仍舊會讓人有些呼吸不適。
在這個時候,飛虎隊日常訓練的成果便顯露了出來。
比起跟隨羣山領主一起離開北部羣山的北部軍隊來,飛虎隊的速度和反應能力,都要比他們高。他們能更快地發現暈厥在山體高處樹丫上的自救百姓,能在守災之地找到山體之上融化下來的雪水飲用。他們有高度的專注力,十二個時辰不睡覺,仍舊可以保持精神奕奕。
短短几日之後,北部軍隊便默認成爲了飛虎隊的“後勤兵”。飛虎隊發現自救倖存百姓,救下來之後,由北部軍隊送到安全區救治。
得知這一消息後,羣山領主沉默着,久久沒有說話。
霧泠雙雙怕他心裡有疙瘩,認爲聖域中來的人對北部的士兵指手畫腳,從而對聖父聖母又起誤會,便開口解釋道:“飛虎隊乃是聖父聖母一手創建出來的軍隊,他們……”
話還沒說完,羣山領主便擡手阻斷她道:“我知道,我雖然人在北部,但聖域中的事,我都關注着,也聽說了一二。”
霧泠雙雙鬆了口氣,笑道:“聖父聖母帶兵有方,我想,等這邊兒的事情穩定下來了之後,恐怕全西嶺各地都會向聖父聖母請教練軍之術了。”
羣山領主淡淡一笑,面上卻憂慮道:“北部如今出現這等災害,今後……恐怕北部也沒有什麼地方能再發展城鎮了。北部的這些百姓……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霧泠雙雙聽後頓時微笑道:“羣山領主不用擔心,聖父聖母定然會對此事作出一個規劃。我跟隨聖父聖母處理朝務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我也能肯定地說,聖父聖母一定不會只救災,而不管北部百姓的以後。聖父聖母一定會幫着北部百姓重建家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