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恪盡職守,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楚。
“有這回事?”楚微微皺起眉頭問道。
他也是看到了那把弩槍的,但他站的位置的確沒有前來彙報他此事的暗衛離蓮花近,所以他也有些懷疑。
暗衛點頭,道:“比起軍中所用的弩槍,那把弩槍的製作精良許多。雖然沒有伸手摸上一把,更沒有用過,但屬下卻覺得,它的殺傷力絕對不容小覷。”
楚沉沉思索了片刻,道:“罷了,即便發現了什麼,那蓮花也已經離開了。我們在這兒也待不了幾日,此事不用再提。”
暗衛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楚坐在桌案前細想了片刻,心裡隱隱有些疑惑。
從曾家同海國有武器交易這一點上來說,海國鍛造武器定然是有些水平的。蓮花手中那把弩槍或者正是這種水平的體現。
但蓮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千鳥島女子,她從哪兒得到這麼一柄弩槍呢?
若說是千鳥島島主所給,這也太過草率了些吧……
楚想不通其中的原因,索性將此事拋之腦後。
正如他所說的,既然他已經同蓮花擺明了態度,他自然無法再尋回蓮花詢問她那柄弩槍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楚將這件事情完全給撇在了一邊,卻沒想到,千鳥島島主卻邀請他出席島上夜宴。
“這般去……是否合適?”楚看向正整理頭飾的筱雨,聲音微微低沉:“說不定會遇上那蓮花。”
“遇上便遇上,她還能糾纏不休不成?”筱雨哼了一聲,從鏡中望向楚:“要是她還賊心不死,那我就踐行決鬥場上的承諾,讓她做我的奴隸。”
楚輕聲笑了起來。
筱雨轉過身正經地道:“赴千鳥島島主的約是個很好的契機,能讓千鳥島島主宴請的人多半都是上層貴族。你趁機可以旁敲側擊地問問盛爺的真實身份。”
楚點了點頭,叮囑筱雨道:“不過你必須得時時刻刻待在我身邊,可不許亂跑。”
筱雨睨了他一眼道:“我能亂跑到哪兒去?我可得盯着你,不讓那蓮花有可乘之機。”
楚便又低低笑了起來。
筱雨抱了雙臂,一副不解的神情:“那蓮花瞧着不像個眼光高明的人,怎麼會看上你了呢?”
楚琢磨這話琢磨了半晌,瞪向筱雨道:“你這是說我差,諷刺她眼光低呢,還是說我好,感慨她一下子開了竅?”
筱雨悶聲笑了起來。
“你可得記住,你同我一起赴宴,身份可是我的夫人。”楚朝筱雨擡了擡下巴:“這點你可別忘了。”
“我哪能忘啊,沒看我梳的是婦人髮髻嗎?”筱雨指了指自己的頭,道:“果然還是將頭髮梳起來,後頸上沒髮絲掃來掃去的,要清爽很多。”
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嗯,的確是該梳這樣的髮髻。”
筱雨點點頭,半晌才覺得他話裡有話,立時瞪向他,引得楚哈哈大笑。
一切準備就緒,楚帶着筱雨趕馬車到了島主府。
島主府算得上是整個千鳥島最宏偉壯觀的建築了,整個是由石頭堆砌而成,顯得古樸莊重。
筱雨跟在楚身邊不動聲色地將四周的景色掃了一遍,低聲對楚道:“不過是海國的門戶,沒想到這島主府建的倒是有模有樣的。”
楚低聲回她說:“海國的財富大部分都是靠海上劫掠搶奪來的,能老老實實做生意的人,少。千鳥島最爲靠近大晉和南灣,也最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千鳥島怎麼可能不富裕?”
筱雨點了點頭,暗暗對楚道:“你說皇帝想不想將海國也給收了?”
楚笑了一聲,果斷地點了點頭:“當然想。”
筱雨一愣。
“但是,皇上目前是不會有對海國的動作的。”楚篤定地道:“一個南灣,一個曾家,皇上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了。”
筱雨頓了頓,道:“你說錯了,興許還有一個西嶺。”
“西嶺嗎……”楚想起筱雨曾經同他說過的,那個言辭和行爲、態度都十分奇怪的寶晶公主。
“她很詭異,我肯定。”筱雨道:“大晉一直沒有關於西嶺更多的資料,我覺得西嶺是個很大的威脅。”
“西嶺崇佛……”
“他們崇的不一定是純善之佛。”筱雨皺皺眉道:“我總覺得……他們口中的佛,同我們所認識的佛,不一樣。”
楚思索片刻道:“但目前西嶺除了派出一個使者團,並沒有其餘動作。”
“這也是讓我覺得很詭異的地方。”筱雨道:“一直素無往來的兩個國度,突然有一方示好,卻又戛然而止,這不是很奇怪嗎?”
“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有些匪夷所思。”楚點了點頭,卻是笑道:“好了,你這個小腦袋瓜每天要想的東西也太多了。我們在海國,也沒法管西嶺的事情。”
說話間的功夫,已經到了島主府宴客的正廳了。
沉重的木門一被推開,燈光輝映、觥籌交錯的情景便展現在了他們面前。
楚微微怔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去擋住筱雨的眼睛。
筱雨卻伸手按住楚的手,低聲道:“入鄉隨俗。”
楚沉了沉氣,讓筱雨的手挽住他的胳膊,朝着位於上首的島主和坐在他旁邊的盛爺走去。
行路兩旁,俱是衣衫半褪,妖嬈嫵媚的風情女子,她們或歪斜着躺在賓客懷中,或媚眼如絲地給賓客倒酒,又或跪伏在地給賓客捶腿,露出半裸的渾圓。
真是********,****無邊。
筱雨很鎮定,這樣的場景,老實說她並不覺得有多讓人血脈噴張。前世她見的多了。
楚反倒是擔心她會不適應,不過是十幾步遠的路,他朝她望了不下十次。
“文盛兄弟,你可來了!”
盛東昇熱情地招呼,端着一盞酒哈哈笑道:“快就坐快就坐,就等你了!”
盛東昇一指階下,給楚安排的位置倒還很靠前。
楚謝道:“盛兄弟客氣。”
又拱手對島主道:“謝島主款待。”
千鳥島島主楚和筱雨都曾遠遠見過,那日和蓮花決鬥回來,這位凸肚的壯碩男人給筱雨留下了較深的印象。
他身材實在是魁梧,蓮花的身量高長,許是遺傳自他。
島主眯眼打量了楚一番,敷衍般地飲下一口酒,將空酒盞示意楚。
楚沒有動怒,似乎絲毫不覺得千鳥島島主此舉有對他的侮辱。
他泰然自若地攜筱雨在給他留的位置上坐下。
筱雨安靜地陪在她身邊,扮演一個妻子的角色。
有兩名妖嬈舞姬上前要伺候楚,被楚揮退了。
他和筱雨在一羣聲色迷離的男人當中顯得格外醒目突出,更有些格格不入。
島主眼睛更眯成一條線,看向楚和筱雨。
樂聲漸漸停了下來。
島主看着楚,唧唧哇哇地說了一通。
盛東昇立馬唧唧哇哇地跟着說了一通。
那是海國話,筱雨聽不懂,楚也沒研究過,他們只能從兩人說話的神態中判斷他們說的是否嚴重。
盛東昇說完,島主似乎有些不甘心,但還是將視線移了開,大聲重複說了兩個字,奏樂聲又響了起來。
盛東昇走下來坐到楚一邊,給他倒滿酒,道:“文盛兄弟,島主說你來赴宴卻帶妻子來,很是不妥當。”
楚挑了挑眉:“素聞島主疼愛島主夫人,楚某還道自己此舉,甚合島主心意。”
盛東昇立馬一頓。
千鳥島的人誰不知道島主是懼內?楚這話偏這樣倒着說,還真是讓盛東昇不知道如何回話。
“罷了,你們倆感情好,這我也知道的。你們自吃喝你們的,一會兒筵席散了,我們一道回去。”
盛東昇交代了一句,甫又坐會了島主身邊,和島主推杯問盞起來。
忽然,奏樂聲又停了,木門嘎吱一聲,從外鑽進來幾個身姿苗條修長的舞姬款款行來,每人臉上都蒙着面紗。
筱雨面無表情地捅了捅楚,一本正經地道:“打頭那個,瞧着眼熟嗎?”
楚正百無聊賴地聽着海國的樂曲聲,覺得有別於大晉的曲調,即便是筵席當中的樂曲,都別有一番蒼茫雄渾的氣概。
冷不丁沒了樂聲,又被筱雨捅了捅腰,楚不由順着木門處望去。
打頭那個,瞧着的確有些眼熟……
“蓮花?”楚驚訝地叫出聲來。
筱雨附耳過去道:“這蓮花可真是用心良苦啊,連自己父親也被叫來幫忙了……楚公子,最難消受美人恩,你還是從了她吧。”
楚嘴角微彎,只覺耳邊癢癢麻麻的,說不出的舒服。
他側頭離筱雨極近,道:“你確定這恩,是最難消受的‘美人’而不是‘醜人’?”
筱雨抿脣斜睨着他。
楚輕笑:“我可什麼都沒做,你用這般控訴的眼光瞧着我,倒讓我覺得我做了多罪大惡極的事兒似的。”
兩人低語交流着,在此過程中,樂聲已經恢復了過來,蓮花帶着那一隊舞姬也已經開始翩翩起舞,時不時朝楚的方向瞄上兩眼。
可惜,楚從頭到尾都只注視着筱雨同她說話,根本沒往場中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