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一聽到林澤的名字,整個人像是突然被丟進了冰窟般,渾身一陣顫慄。
自五年前分手後,悠然就像鴕鳥一樣將自己蒙在沙堆裡。林澤這兩個字是她的禁忌,連舒敏和蔚風也自覺地不再提起。
今天被悠世當面揭起傷疤,那種疼痛依然撕心裂肺。
悠然猛地站了起來,大步逃進了洗手間。砰一下,把自己關進了封閉的空間裡。
悠世的話,一針見血直中悠然的心脈。自己五年來,一千八百多個日夜,林澤的名字在腦海裡重複了多少次?自己最清楚。
茫茫人海中,一抹相似的背影,人身嘈雜中,一句相近的話聲,哪怕是曾經一起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吃過的點心,看過的電影……每一個細節,每一種氣味都能勾起悠然痛徹心扉的回憶。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是她的滄海水,可自己卻不是他心中的那抹雲。五年來的孤寂和落寞,是祭奠誰?祭奠那段夭折的愛情,還是祭奠一個心死的自己……
“姐……林澤離婚了。前幾天還來找過你!你如果真是曾經滄海難爲水,不妨重新考慮一下他。我和他見過面了,他上次離開你,也是迫不得已……”悠世在洗手間門外,繼續說着什麼。
悠然將洗手檯上的水龍頭開得花花作響,可再大的水聲也擋不住悠世的聲音。關於林澤的每一句話,還是如戴了耳機一般,清清楚楚傳到了悠然的心裡。
林澤離婚了?還來找過自己?……那又怎麼樣?重修舊好?破鏡重圓?……多荒唐,多可笑!五年前,自己像只被厭棄的貓,被他一腳踢開,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轉身就走。五年後,他單身了?領悟了?想到這個初戀情人了,要重拾前緣了。他以爲自己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悠然的心從一開始揪住血肉般的疼痛,慢慢轉變成了一種岩漿灼燒般的憤怒。我卓悠然不談戀愛,不找男人,難道林澤以爲自己是在癡癡等他。太自以爲是了吧?
林澤、林澤……我上輩子究竟欠了你什麼血債。讓我死一次還不夠,還想讓我永世不得超生嗎?
悠然猛然拉開洗手間的門,把正倚在門上嘰咕不停的悠世嚇了一跳。悠然看也不看弟弟一眼,蹬蹬蹬走到沙發上,一把拽起那本寫真。目不轉睛地仔細刪選起來。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死小子,你給我記着號碼。我選中的人,通知週三晚來參加舞會。”悠然氣得鼻樑上的青經都暴了出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像要吃人一樣。
悠世在一旁也不驚訝,慢條斯理地拿出筆和本子,把老姐選中的好男兒一一記錄在冊。什麼叫至之死地而後生,只有徹底打擊了她的自尊,這個老姐纔會懶驢一樣向前挪個半步。
帶着選中的記錄,悠世滿意地大步走出房門。
“站住!”悠然突然暴喝一聲。
悠世猛然站定身形,也不回頭,心裡盤算着,如果悠然突然暴起,自己是不是要先逃命要緊。
“悠世,你給我記住。以後,不許再和我提林澤這兩個字。你也不許和他再有聯絡。要不然,可別怪我的拳頭無情!聽到沒有!死小子!”
“聽到了,聽到了……”悠世溜地比兔子還快。他太瞭解自己的老姐了,嘴上說的那麼兇,其實林澤這兩個字早就被她刻在了血肉裡。她的這抔滄海水,如果再不從心裡倒乾淨,恐怕要比砒霜還毒……
可怕的星期三終於到了,卓悠然清早起牀就長吁短嘆,這恐怕是自己活了二十八年,最慘的一個生日了。
從起牀開始,卓悠然就抱着手機,左等右等也沒有蔚風的電話。如果蔚風不來,那這個舞會無疑就像一場鴻門宴一般,對自己張開了血盆大口。
雖然被悠世一激,爲了證明自己不是在等着林澤回頭,悠然刷刷刷地選了二十個候選的相親對象,可說實話,至今她連選了誰都沒有一絲印象。
蔚風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的狀態中,悠然簡直等得要抓狂了。這個不靠譜的公子哥,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前兩天還信誓耽耽地說什麼一早就趕來,可現在都下午三點了,連個鬼影都不見一個。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下午茶也吃過了,澡也洗好了。小媽派來的化妝師都等在起居室裡,準備爲卓家大小姐化妝了。可蔚風大少爺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爲了防止這位花樣繁多的大小姐臨陣脫逃,卓越成居然派了三個保姆貼身伺候悠然沐浴更衣。服裝師和化妝師帶着全套裝備耐心等候一旁。可這位大小姐還是一身運動服,披着頭髮,拼命地和手機較着勁。
“喂!”蔚風同學終於接通了電話,可這句問好,卻沒有他一向的風格和爽朗。
壓着嗓子,彷彿是在教室裡偷打電話的小學生一般。
“你到哪裡了?怎麼電話一直關機?現在都四點鐘了。舞會七點就要開始了……”悠然急得恨不得從電話裡將蔚大少爺一把抓出來。
“對不起,悠然,你別生氣,消消火,聽我說。我本來人已經在機場了,突然被老頭子召了回去,說是我負責的麗澤溫泉項目,有大問題。一定要我馬上去處理。你也知道,這個項目的成敗直接關係到我是否能進董事局……所以……”
蔚風還在電話那頭嘰嘰咕咕解釋着自己爽約的理由。悠然已經一把摔了電話,氣得咬牙切齒。
好小子,居然趕耍我。害我白白苦等一場,最可恨就是自己已經和老爸提前打過招呼,說自己今晚要帶男朋友見他。省的參與那繁雜討厭的相親步驟。可這個蔚風突然之間說不能到場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老爸,自己是在找藉口糊弄他嗎?
當悠世來接姐姐參加舞會的時候,就看到悠然一身銀灰色的小禮服,優雅站在窗邊,一頭瀑布般的黑髮被化妝師巧妙地盤成赫本的髮式。悠世呆呆地望着窗前的倩影,久久不願轉開目光。
悠然聽到了悠世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精緻小巧的容顏,沒有一絲笑容。彷彿千年寒冰般讓人渾身發冷。
“老姐,走吧。老張已經等在樓下了。”悠世拿過沙發上的手袋,爲悠然打開了房門。
悠然踩着細細的水晶鞋,走過悠世的身邊,幽幽地輕輕抱怨了一句:“我找的託,爽約了。”
悠世噗呲笑出聲來,他就猜到自己這個老姐不是省油的燈,哪裡就肯那麼乖乖就範,參加什麼相親舞會。可惜這回是陰溝裡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