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漸漸沉下來，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寒氣，他發現，自己愈發厭惡這種投懷送抱的女人，“Sophie，the business is done。”
然後起身，離開會議室，對站在門外的宋蕭蕭說：“宋秘書，把那個礦從沃爾家族手裡拿下來，順便，着手收購沃爾。”
宋蕭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後點頭，“是。”
前面才吞了一個林氏，現在又動沃爾……她很想問，這一次，是誰惹到秦總了。
早上剛到辦公室，顧思哲就發現，她的辦公室門是開着的。但是她明明記得，自己昨天下班的時候已經關好了的。
如果是搞衛生的阿姨，一般都會等自己在了再進來打掃，除非……她工作那麼長時間以來，只有一種情況是例外。
那就是秦煥巖之前大規模送花的情況。
她嘴角不禁一抽，就算遠在倫敦，他也不忘要給自己添堵是吧？
完全不想再靠近辦公室一步，好像裡面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她站在離門口十米遠的地方，看着迎面一個清潔阿姨走過來，就叫了一聲：“阿姨，麻煩您看一下，我的辦公室裡是不是有花？”
阿姨疑惑地探頭去看了一眼，答道：“是啊。”
果然……在國外都不能安生的男人。
顧思哲禮貌地笑着，向着自己的辦公室方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阿姨，您可不可以幫我把花清走？”
聲音不大，早上的醫院人還不多，阿姨聽得一清二楚的，爽快地答應了，捋起袖子就要進去。
“誒誒誒！”從辦公室裡傳出來一道着急的女聲，緊接着就跑出來一個捧花的身影，衝着阿姨諂媚地笑，“別動手別動手，呵呵~”
然後轉過頭，對顧思哲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染着陽光的味道。
顧思哲有些愣住，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張笑靨如花的臉，覺得她出現在這裡這件事情有點玄幻。
葉知秋兩手大張，熱情地向她小跑過去，給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親愛的哲哲！想死我了！”
有熱熱的液體潤溼了眼眶，顧思哲很快牢牢抱住了葉知秋，兩人一起笑起來。
快一年了，她可總算回來了。
清潔阿姨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她們笑得開心，自己也不覺笑起來。一邊感嘆着“年輕好啊”，一邊推着手推車經過她們身邊。
走廊上不是說話的地方，顧思哲便帶着葉知秋進了辦公室，還沒坐下就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啊，故意不和你說，給你個驚喜，嘻嘻！”
嗯，製造驚喜是葉知秋的最大愛好，可以理解。
她看着眼前大大咧咧的女子，心中的羨慕之前又緩緩升起，知秋終日都是快樂的人，真希望，她能一直這麼快樂下去，無憂無慮的人生太難得了。
葉知秋把手裡的花放好，揉着拿花拿累的手對顧思哲吐槽：“我跟你說，我一定是我爸媽當年買汽水送的，他們明知道我要回來，兩個人居然去瑞士過什麼金婚紀念日了！我昨天到機場的時候居然只有司機來接我！”
她裝模作樣地在空中揮着拳頭，說得特別義憤填膺，看得顧思哲都笑了，這種甜蜜的憤怒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她給葉知秋遞了一杯水，示意她喝下，“那你應該告訴我，讓我去接你。”
“對！”葉知秋很是贊同這個建議，含水說了一個字，不過她轉念一想，還是不對，“不對！我到的時候司機才告訴我他們不在的，來不及和你說。”
“那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說是過幾天，過幾天，我都要餓死了。”
葉家是沒有廚師的，據知秋的說法，從她有記憶開始，家裡的飯都是她爸爸做的，她和媽媽只負責吃。所以難怪她現在說，會餓死。
斟酌了一下自己煮飯的能力，比起長年掌勺的葉叔叔肯定是差遠了，不過葉知秋沒有挑食的毛病，所以餵養她幾天還是可以的。
這麼想着，顧思哲就向她發邀請了，“那你來我這兒住幾天吧，我搬到醫院宿舍住了，地方比較小，但是多一個你還是可以的。”
對面的女人直接興奮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高興得連連拍手，“真的？那好啊！我現在就回家收拾東西離家出走，讓他們回來找不到我，哼！”
說着就一陣風似的趕回家收拾去了。
顧思哲撐着腦袋看她離開的背影，不禁在想，同樣是離家出走，她怎麼就走得那麼幸福呢？自己看起來，更像是顧家不要的，尤其是顧松柏看自己時始終一張“走就走吧”的臉，真是讓人心寒。
搬到醫院宿舍雖說清淨，不過，問題就在於太清淨了，清淨得她總是時時可以想起十幾年來自己在顧家受到的一切屈辱。如果不是秦煥巖有時會打電話過來說說話，她想，或許她會比顧思遙更需要鎮靜劑。
還好知秋回來了。
她眸中現出少有的柔和，就連脣邊的笑容也變得溫暖。
這幾天有知秋在，只希望不要吵到鄰居。顧思哲笑着搖搖頭，自己好像召喚來一個會分身的“麻煩”，這丫頭可是一個頂仨的。
確實，在搬來被收養的第一天，葉知秋就完美展現了她無可挑剔的社交能力，抱着她帶回來的各國零食，俘虜了顧思哲周圍鄰居的心，並且成功說服一名男護士，在他的宿舍裡開了麻將“賭局”。
一個晚上的時間，左鄰右舍算是徹底熟絡了。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還在討論着剛剛輸錢的可憐實習醫生。顧思哲先洗澡，她就搬來小板凳坐在洗手間門口大聲地和顧思哲說，笑得顧思哲差點腳底一滑，摔在地上。
“哲哲，你手機響了，要不要拿給你？”葉知秋突然暫停了說笑，問顧思哲。
顧思哲想也沒想就說：“不用了，你幫我接吧。”
話剛出口，她才意識到，這麼晚打電話的大多是秦煥巖，再打算叫停葉知秋的時候，外面已經傳來一聲響亮悠長的“喂”。
完了，待會兒出去肯定要被她審的。
一分鐘都沒到，葉知秋已經和電話那邊的男人說了再見，從接到電話到掛電話，她整個過程都樂得合不攏嘴，特別是男人用磁性而低沉的聲音說“麻煩你轉告思哲，我會提前回國”這句話的時候，她就知道，兩個人肯定有貓膩！
新鮮出爐的八卦，被她歪打撲了個正着。葉知秋興奮得把自己重重地扔進沙發裡，她要好好琢磨琢磨待會兒怎麼向親愛的哲哲逼供才行。
等顧思哲擦着溼頭髮走近，葉知秋圓圓的眼珠子已經來回在眼眶裡跑了幾十圈了。
她故意咳了兩聲，學秦煥巖沉着聲音說：“麻煩你轉告思哲，我會提前回國。”
一說完，她自己先笑了，顧思哲站在那裡，哭笑不得。
“你不用問，我坦白從寬。”顧思哲認命地在沙發上坐下，爲了避免葉知秋啓動“十萬個爲什麼”模式，她也足夠誠實了。
眼看着葉知秋的臉由最開始的八卦，變成憤怒，再變成各種她說不清的表情，最後停格在沉思上。
故事講完，葉知秋安靜了半晌，突然站起來，極其憤怒地爆了粗口，“顧思遙現在在哪兒！我去弄死丫的！”
趁她不在就向哲哲下毒手，不給她點顏色瞧瞧真是太便宜她了！
“我已經處理好了，”顧思哲拉着她的手臂坐下，“你就別操心了。”
葉知秋不情不願地坐下來，妥協地哼哼，眼珠子又是一轉，想到顧思哲剛剛一直在逃避的一個問題：“哲哲，我問你個問題，你說實話啊。”
這唱的又是哪一齣？顧思哲配合着點點頭，想不到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她拉着顧思哲的手，表情沉重，語氣真摯，“哲哲，不考慮所有客觀或者主觀因素，就你心裡最單純的想法，你喜歡秦煥巖嗎？”
葉知秋感覺到顧思哲的身子明顯一僵，儘管只是一瞬，但是這個瞬間的僵硬說明了後面顧思哲的答案有可能是假的。
猜人讀心，顧思哲自認是高手，但她這個閨蜜也不差，所以她不打算騙她，但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她說：“我沒想過，不知道。”
那就是，喜歡。
如果沒有方纔的僵硬，她還會相信哲哲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僵硬了一下，至少能夠證明，哲哲意識到，但是拒絕承認。
行過千山萬水，葉知秋見過，也聽過太多愛情故事。大多數愛情，在開始之前，都是相差不遠的開頭——
“你愛他/她嗎？”
“不知道。”
假裝無知對愛情而言，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拒絕。她不知道爲什麼哲哲堅持拒絕，不過，那位秦先生，估計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得老老實實地上下求索才行。
而且，聽着聲音還挺優質的，嗯，如果臉蛋、身材、家境、人品都不錯，她就幫他助攻，給哲哲一個溫暖又幸福的家。
然而，可惜的是，她的助攻計劃還沒制定好，葉爸爸和葉媽媽就已經從遙遠的瑞士飛回來了，熱情異常地招呼她帶着顧思哲回家蹭飯。
回家，蹭飯……
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顧思哲比她本人更加相信她是爸媽買汽水送的。
A市國際機場。
哪怕是夜航，這個大機場也還是燈明若晝，人頭涌動，接機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完全沒有停歇的跡象。
秦煥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也一眼就在人羣找到了顧思哲的身影。
她沒有舉牌，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羣前面看手機，一身嫩綠色的連衣裙搭配一個白色的單肩包，顯得她有一股少女的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