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小默:
好久不見了。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掛掉了。而且,呵呵,這次恐怕是真的掛掉了。
這封信,我交給希澤,吩咐他,如果你知道了呢,就給你。而我,雖然應該會洋洋灑灑寫很多,還是希望你一直矇在鼓裡。
雖然應該好好地跟你告別,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應該怎麼說,而且,我也實在說不出口。
其實希澤一直陪着我去醫院。不料被你看見了。慌亂之下,就撒謊說希澤有心臟病。看到你看希澤的眼神,我覺得很心疼。我想自己,應該再也不想見到你這樣的眼神。
我很早就決定要離開這裡,去國外治病,這是個賭博,賭贏了,我可以活下去,賭輸了,我就會死。那個時候我不怕,我本就一無所有,也無所謂害怕輸得更多,我像是個亡命賭徒一般,爲了20%的機率,壓下我的一切。
可是我唯一在意的,是我不知道怎樣跟你撒這個謊。
說要玩捉迷藏的那個時候,其實就是道別。
我不知道爲什麼,你會跟我說“羽毛,不要跑遠了,我會找不到”,也許你也隱約能感受到這就是別離?
你知道麼小默?那句話像是一隻溫暖的手,很輕易地就推開了我悲傷的大門。
以至於到現在,我還是不願回想當時你說出這句話時,那樣悲傷的眼神。
美國的生活其實也很單一,看病,外出,回家。
我有時會去各種學校裡旁聽,我很喜歡這裡自由的氛圍。曾經有個叫克萊爾的女學生過來跟我搭訕,問我是哪個學院的學生。
通過克萊爾,我也認識了很多朋友。有時候大家邀約着一起外出,帶着自己做的三明治開車到很遠的公園,鋪着一張乾淨的桌布,就坐下,一起聊天,唱歌,或者親吻。
克萊爾是朋友圈的核心,她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向日葵,活力四射又美麗迷人,她總說我看起來很憂傷,她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悲傷。她說,你這麼帥,應該要多出去和女孩約會。
可是我,呵呵,我是快要去見死神的人,哪裡有能力去愛別人。我只是輕輕搖搖頭,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她在中國。
後來克萊爾的朋友告訴我,克萊爾一直喜歡我。她們很氣憤地說我是個懦夫,配不上克萊爾這樣純真的姑娘。
也許吧。我這麼說着。
後來克萊爾來過一次,她說她不明白爲什麼我要裝作一副不負責任的花花公子模樣,但是她不能接受她的朋友不信任她。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因爲病情越來越嚴重,我便用拒絕克萊爾的方法拒絕跟所有人相處。直到這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其實生着病。
直到我在醫院認識了一箇中國小男孩,一個患有眼疾的小男孩。他在等着眼角膜的移植手術。他跟我說:“Michael,你想的太多了,其實沒有那麼複雜。”
你能想象麼
,小默,一個十歲的小孩,說我想的太多。
我開始想着,也許我錯了。
也許我從一開始就應該告訴你我的病,也許應該坦然接受你擔心的目光,也許應該和你們一同度過這樣艱難的日子。
也不知道爲什麼,有了這樣的想法後,我突然很想知道你的近況。於是我拜託希澤給我寄一些你的照片。可是我沒想到他放棄了在英國繼續留學,而轉學去了你的學校。
我知道你在籃球隊當經理,知道你有很多的朋友,也知道有了心愛的人,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真心地替你高興。
因爲身體越來越虛弱,我很多時候都已經沒辦法提筆寫下我想說的話。雖然我很想跟你說很多很多話,但也只能寫到這裡了。
小默,你問過我很多次。爲什麼會注意到你。其實這個問題,希澤也問過我,你又矮又小又笨又不漂亮,可是爲什麼總是會出現在你面前保護你。這個問題,真的很難,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只知道,只要一看到小默的笑,就什麼都願意。
記不記得離開之前我問過你,如果我不在這世界上了,你怎麼辦。
當時的小默突然就神色黯然,生氣地說道,讓我別亂開玩笑。
那不是玩笑,小默,而且有正確答案。
答案就是,我不在這世界上,你也要笑着活下去,因爲我會守護着你,永遠永遠,在你身邊。
吳宇凡
2013年6月24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