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汝南公主本以爲李治此來一準要跟*拉扯上良久,正準備着人安排晚宴呢,冷不丁見*已是緩步從院門處行了進來,自不敢稍有輕忽,趕忙款款地迎上了前去,溫柔地招呼了一聲。
“嗯,備膳罷。”
*的心情顯然有些不甚佳,也自無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簡單地衝着邊上侍候着的下人們吩咐了一聲。
“諾。”
這一見*聲色不對,隨侍在側的下人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躬身應了諾,自去張羅相關事宜不提。
“夫君,稚奴……”
下人們都能看得出*心緒不佳,汝南公主又怎可能會察覺不到,但見其略一猶豫之下,還是關切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他走了。”
若是有可能,*其實也不想如此早便跟李治鬧僵了去,沒旁的,概因這廝是跟太宗同住,嘴巴稍稍一歪,便可便利無比地告他*的黑狀,奈何形勢逼人,面對着即將到來的奪嫡風暴,*已然沒退路可走,眼下要緊的是趕緊登上尚書之高位,至於其餘事麼,也只能是先擱置一旁了的,這等心思事關奪嫡大局,顯然不足爲外人道哉,哪怕面對着的是汝南公主,*也同樣不想多言解釋,也就只是簡單地給出了個答案。
“走了?也好,夫君且先進屋更衣罷。”
汝南公主與李治之間的姐弟情分本來就淡薄得很,之所以會問起,也不過是詫異李治爲何走得如此之急罷了,此際見*不願細談此事,也自不打算再往下追問不休,隨口回了一句,便已是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去了……
“父親。”
天已擦黑,然則長孫無忌卻並未吩咐下人們點燈,就這麼雙目微閉地端坐在几子後頭,偌大的書房裡一派的令人壓抑的黑沉,這等情形明顯讓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的長孫衝大爲的不適應,腳步頓了片刻,方纔疾步搶到了几子前,一躬身,輕輕地喚了一聲。
“嗯。”
儘管聽得了響動,可長孫無忌卻並未有太多的反應,甚至連微閉着的雙眼都不曾睜開,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父親,晉王殿下着人傳了話來,說是陳曦那廝不識擡舉,您看……”
這一見自家父親這般模樣,長孫衝心中當即便滾過了一陣黯然,但卻不敢稍有耽擱,再次躬了下身子,語調低沉地探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知道了。”
長孫無忌其實早就知曉*那頭不會有妥協之可能,之所以慫恿李治去關說上一番,也不過是死馬當成活馬醫罷了,正因爲此,對長孫衝所帶來的消息,長孫無忌自是絲毫不以爲奇,也不怎麼情願多談此事,但聽其語調低沉地吭了一聲,一揮手,示意長孫衝自行退下。
“父親明鑑,陳曦小兒如此猖獗,屢屢陷害忠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再不做反擊,那後果怕是不堪已極,孩兒……”
長孫衝一向瞧*不甚順眼,無他,嫉妒耳——一體都是駙馬,長孫衝在朝中混了多年,還僅僅只是區區一秘書少監,而*入仕途不過短短九年而已,竟已躋身頂級朝臣之列,箇中差距未免太大了些,每每令長孫衝暗恨在心,更別說這一年餘來,*屢屢向長孫一系的官員們下手,前頭倒下了褚遂良,這會兒眼見着張亮又要慘遭不幸,長孫衝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待得見長孫無忌一無表示,他自不免便急了,緊着便進言了一番。
“休得胡言,退下!”
反擊?長孫無忌何嘗不想反擊,實際上,這一年餘來,長孫無忌可沒少在太宗面前給*上些眼藥,奈何*辦事穩妥,幾無破綻可尋,持身又正,唯一能加以攻訐的便是*與“新欣商號”之間的關係,這張牌,長孫無忌已是打出去了,可惜沒能奏效,眼下要想再出手對付*,正道已然是行不通了的,必須另闢蹊徑方可,問題是一時半會間,哪能找得出甚反擊的目標,長孫無忌本人正爲此煩心不已着呢,再被長孫衝這麼一說,當即便怒了,雙眼猛然一睜,已是聲色俱厲地呵斥了一嗓子。
“父親,孩兒……,唉!”
長孫衝明顯有所不服,張嘴還待進諫上一番,可被長孫無忌一瞪眼,後頭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悶悶地嘆了口氣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書房。
“哼,自作孽不可活,豎子,安敢如此欺我!”
長孫無忌沒去理會長孫衝的離去,依舊端坐在昏暗中,好一陣的沉默之後,這才霍然站了起來,面色鐵青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句陰森無比的呢喃……
“魏相、馬大人,請。”
庭審張亮這等重臣乃是要務,自是不能有絲毫的閃失,卯時正牌,魏徵與馬周幾乎是前後腳趕到了大理寺,與早已在堂口處恭候着的*略略寒暄了幾句,便齊齊行上了大堂,作爲地主,*自是殷勤得很,將魏徵與馬周讓向了上首。
“嗯,好。”
魏徵並未有甚客套之言,笑着點了點頭,便即走到了大堂正中的主審官位置上落了座。
“陳大人,請。”
魏徵乃是宰輔之尊,他自是可以隨意,可馬周卻是不敢託大,畢竟二人的官階相同,僅僅只是在朝堂序列的排位上稍稍領先*一些罷了,面對着*的客氣,他自是得謙讓上一下才成。
“馬大人客氣了,您請。”
馬周的客氣乃是尊重之禮儀,*自是不會當真了去,笑着便將馬周讓到了左邊的尊位上,自己卻是坐在了右邊的第三主審官的位置上,而後麼,面色凝重地朝着魏徵拱手請示了一句道:“魏相,時辰已至,您看……”
“老朽不善審案,就偏勞陳大人代爲主持好了。”
魏徵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鬚,再次重申了自己不干預審案之態度。
“馬大人,這就開始麼?”
請示過了魏徵之後,*也不曾冷落了馬周,同樣是客氣地請示了一句道。
“馬某對審案也不甚熟稔,陳大人只管自便也就是了。”
馬周跟*雖是同朝爲官數年,可彼此間卻並無太多的往來,當然了,也不曾有甚宿怨,既已知*一心要攬主審之權,他也自不好相爭,笑着便回了個禮。
“既如此,那就請恕陳某孟浪了,升堂!”
魏、馬二人既是都已表過了態,*也就不再多囉唣,但見其拿起了驚堂木,重重地便是一拍,運足了中氣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威……,武……”
*一聲令下,早已在大堂兩側列好了隊的衆衙役們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呼威間,大堂上的氣氛立馬便滿是肅殺之景象。
“帶人犯!”
呼威聲剛停,*已是再次一拍驚堂木,厲聲喝令道。
“諾!”
聽得*下了令,自有一名侍候在側的班頭緊趕着應了諾,而後疾步下了大堂,不多會,便見其領着兩名衙役押解着神情委頓的張亮又轉了回來,與此同時,大堂兩側的衙役們盡皆一邊用水火棍擊地,一年齊聲呼威不已。
“跪下!”
別看張亮往日裡乃是堂堂刑部尚書,可到了這等大堂之地,押解其的衙役們卻是不會有絲毫的容情,也不等張亮回過神來,兩名衙役已是各出一腳,重重地踹在了其腿彎上,當即便將張亮踢得趴倒在地上,直疼得張亮不由自主地便慘嚎了一聲。
“堂下所跪何人?”
*根本沒理會張亮的狼狽,拿起驚堂木再次一拍,已是聲色俱厲地喝問道。
“哼!”
儘管已是階下囚,這幾日在牢中也沒少受摧折,可張亮卻並不屈服——要知道他面臨着的指控乃是謀逆大罪,一旦認了罪,那就是滿門抄斬之下場,與其揹負罵名而死,倒不如頑抗到底,看事情能否有些轉機,指望的便是長孫無忌那頭能伸出援手,正因爲此,張亮自是不吝表現一下強硬之態度,對*的問話來了個置之不理,冷哼之聲中滿是不屑之意味。
“本官再問一次,堂下所跪何人,嗯?”
張亮這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一出,*立馬便知此獠是故意在激怒自己,以圖攪亂庭審,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也沒跟其置氣,而是照着庭審之規矩,再次出言喝問了一句道。
“嘿。”
張亮是鐵了心要強硬到底的,自是不打算按着*的節奏走,面對着*的喝問,也就只是回了聲冷笑。
“好膽,竟敢藐視公堂,來啊,拖下去,重打二十!”
*既是要對付張亮,又怎可能會不去徹底查清此人的根底,自是清楚此獠不過就是外強中乾的主兒罷了,也自懶得再給其裝強硬的機會,但見*伸手從文案一角的籤筒中取出了一隻鐵籤,往地上一丟,厲聲便下了令。
“諾!”
聽得*下了令,侍候在側的衆衙役們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齊齊應諾之餘,自有數人搶出了隊列,一擁而上,架起張亮便要往堂下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