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褚大人這說的是……”
眼瞅着褚遂良如此賣力地表演個不停,*自是不好再不捧場了,心中雖是暗笑不已,可臉上卻是露出了絲恰到好處的驚異之色,狐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陳大人乃社稷材也,此一條,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更遑論聖明如陛下者,按說,以陳大人之功,縱使爲相也屬當然,可而今麼,階雖提至從三品,位卻僅止於工部侍郎,不知大人對此可有所明否?”
褚遂良細細地觀察了一下*的臉色,見*“果然”是被自己所言打動了,心中自是暗喜不已,這便再次放出了驚悸之言。
“褚大人言過矣,陳某年歲尚輕,朝廷經驗也缺,歷練一番終歸是要的,至於說甚才高功高的,那不過都是誤傳罷了,陳某其實就一尋常人耳,實不敢妄言甚社稷材來着,此一條,還請褚大人萬勿再提。”
*多精明的個人,一聽到了此處,瞬間便明瞭了褚遂良要說的是甚,與此同時,也猜知了長孫無忌相邀的根本用心之所在,無他,左右不過是要拉他*爲援罷了,至於長孫無忌在奪嫡之爭要支持的人是誰麼,*更是早已明瞭在心——晉王李治!
別看長孫無忌在朝中一向以厚道人之面目出現,也不怎麼管朝政之事,低調得就跟無害之人一般,於太子與李泰之爭中,也一向持中立之態度——其次子長孫渙時常在魏王府出入,然,其第三子長孫濬卻又沒少出入東宮,任是誰都看不清長孫無忌到底支持的是哪位皇子,可這等迷霧對於*來說,卻渾然不存在,有着前世記憶在身的*又怎可能會不知長孫無忌其實支持的是晉王李治,道理很簡單,李治年輕,個性又孱弱,好控制,一旦其登了基,朝堂大權自然也就該由長孫無忌來掌控,事實上,若不是出現了*這隻扇着翅膀的蝴蝶,歷史的軌跡也斷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不然,褚某所言,皆實情也,陳大人文韜武略皆是一時之選,弱冠之年便於滅吐谷渾一戰中大顯神威,前年更是連番大勝吐蕃強敵,似此等戰績,已可比古之名將也,至於治政之能麼,不說工部如今蒸蒸日上之局面,便說區區一茂州耳,於陳大人手中竟蛻變成蝶,據褚某所知,去年之歲入已逼近益州,縱不如,差已有限也,似這等能爲,當是管樂之大才也,惜乎陳大人先是與儲君一方多有摩擦,今又削了魏王的面子,將來如何,恐難逆料矣!”
褚遂良當真好口才,一番話語說得個煽情之至,先是猛誇了一番*之大才,而後麼,話鋒陡然一轉,滿是惋惜之意地便點出了*的將來必有所不妙之事實。
“哦?”
若是換了個人來,被褚遂良這麼繞來繞去地牽扯上一通,十有八九要亂了分寸,可惜*有着前世的記憶在,卻又哪是褚遂良可以糊弄了去的,只不過*並不打算揭穿褚遂良的用心,僅僅只是面色略顯凝重地輕吭了一聲。
“呵,陳大人勿怪,下官只是一時嘴快,其實都是妄測罷了,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喲,您看,又有客到了。”
褚遂良挖了個大坑之後,卻並不打算去填了,胡謅了幾句之後,便即作出一派訝然狀地望向了廳堂對面的照壁處,果然見長孫衝正陪着名華服少年緩步從天井處行了過來。
果然是他,還真配合得有夠默契的!
*順着褚遂良的視線望了過去,立馬便認出了來者,赫然正是年方十一歲的晉王李治,心念電轉間,不禁暗歎褚遂良的狡猾與老道——別看褚遂良說了一大堆,箇中不凡違制之言,可基本上都是些暗示性的話語,壓根兒就無法據此來彈劾諸遂良的不軌,再說了,兩人間談話之時,並無旁人在,就算*想要彈劾其心思不純,也自難奈其何,至於李治恰到好處的出現麼,明顯就是在暗示他*在前途無路的情形下,該投向李治的手下,以換取將來之富貴,當然了,這也只是個暗示而已,同樣無法拿到朝堂上來說事兒。
“下官見過晉王殿下。”
儘管心中其實很是不待見李治這麼個乳臭味乾的懦弱小子,可其之親王位份擺在那兒,卻是容不得*有所失禮的,也就只能是趕忙搶上了前去,很是恭謹地見了禮。
“啊,免,免了,是子明啊,這可都好久不見了。” щщщ ●ttκá n ●CΟ
李治的出現雖明顯是出自長孫府的安排,不過麼,他自己顯然是不清楚內情的,乍然一見*出現在此處,小臉上當即便露出了訝色,叫起的聲音裡也自不免帶着幾分的慌亂。
“謝殿下隆恩。”
李治自幼長在深宮,儘管城中擱着偌大的一棟晉王府,可其卻是從來不曾住過,一直都是在宮中與太宗同住,加之年歲尚幼,也向來不曾出席各種廷議或是宮廷宴會之場合,滿朝文武中,不識其人者可不在少數,*也就是因着陪汝南公主入內禁時見過其幾次面,也談過幾句話,說起來倒是沒啥矛盾在,可因着前世之記憶的緣故,*對這廝其實是極其不待見的,當然了,這當口上,那是萬萬不能表現出來的,無他,得罪了李治沒啥大不了的,可得罪了其背後的長孫無忌卻是萬萬要不得的,至少在眼下,*還真就沒跟長孫無忌掰手腕的資本。
“子明不必拘禮,且自坐下好了。”
李治個性雖偏懦弱,可畢竟是宮廷禮儀訓練出來的,這番答禮下來,先前乍然見到*的慌亂已是就此平息了下來,應對間,倒也能見幾分的溫文爾雅。
“謝殿下賜座。”
投向李治?那是斷然不可能之事,概因此獠不單懦弱,還甚是寡情,這一點,從其前世那個時空裡的諸多行事便可知根底——別看李治動不動就哭,看似多情之人,可實際上麼,卻是寡恩得很,長孫無忌、褚遂良如此費盡心機地將其扶上了臺,最終卻全都被其無情處死,至於對待身邊人麼,更是毫無寬仁之心,明知王皇后與蕭淑妃都是冤枉的,卻坐看二人被武后百般折磨而死,更有甚者,幾個太宗來不及嫁出去的小公主全都被李治丟在了冷宮中自生自滅,不聞不問,也不爲這幾名公主擇婿,任憑她們幽怨而亡,由此可見,一旦真讓李治上了臺,因着與李恪之間的關係,他*也斷難有個好下場可言,對此,*心中自是有數得很,不過麼,這等時分,*卻是不會將心中之所想流露出半分的,表現出來的除了恭謙,還是恭謙。
“子明在鬆州一戰打得漂亮,小王可是神往已久了的,難得子明今日得閒,就給小王說說可好?”
李治到底還只是個少年,儘管受過嚴格的宮廷禮儀之教育,可依舊是孩童之心性,卜一落了座,便已是滿臉期頤之色地望向了*,興致勃勃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殿下過譽了,鬆州一戰能勝皆有賴陛下宏恩浩蕩,更兼三軍將士用命之故,下官其實不過只是順勢而爲罷了,實無甚可多言處。”
這麼些年下來,*也算是參戰過數回了的,可真說到獨領一軍縱橫四方,也就只有鬆州一役而已,對那一戰之結果,*私下裡也沒少自得上一番,沒旁的,憑着借來的五千餘部落雜兵,能做到連戰連捷,絕對是教科書般的經典戰例,不管是誰處在*的位置上,都不可能做得更好了的,至少在*看來是如此,不過麼,自得可以,私下裡得意上一番也就是了,可拿出來炫耀麼,那就未免有着顯擺之嫌疑,*自是不願給人以這等印象,對於李治的要求,自然是敬謝不敏了的。
“呃……”
這一聽*滿口謙遜的官樣文章,李治顯然是有些不開心的,可又不敢說*的不是,但見其可憐兮兮地巴紮了幾下雙眼,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長孫衝與褚遂良,顯然是指望着二人幫着央求上一回的。
“子明過謙了,爲兄可是曾聽陛下點評過此戰,曾有評語曰:子明佈局膽大心細,於戰略戰術上已臻化境,若非韓威其人闇弱,此戰本該全勝纔是,對此,朝中諸多名將也皆深以爲然,爲兄等對此戰之詳情也都是神往已久了的,還請子明爲我等詳解一番可好?”
這一見李治求助的目光望了過來,褚遂良倒是想幫着說上幾句,只是他官位低,這等場合下,卻是不好多言的,倒是長孫衝無此顧忌,但見其正容朝着*便是一拱手,客氣萬分地出言幫腔了一句道。
“是啊,父皇對此戰可是極其欣賞的,每每在宮中說起,小王雖聽過多回了,卻都只是聽個大概,於具體戰事卻是一無所知,子明就說說罷。”
長孫衝這麼一幫腔,李治頓時便來了精神,滿臉期盼之色地再次出言求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