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將至,張府西花廳裡的閒扯不知不覺中便已消停了下來,無他,按時間算,若是“旋風盜”辦事順遂,此際就該有消息傳回了,事關衆人之生死安危,自無人敢掉以輕心的,值此微妙時分,衆人自是再無扯淡之閒心,盡皆忐忑不安地坐等着。
“老爺,老爺,不好了,州軍突然大至,已將我府團團圍住了,老爺,您趕緊拿個主意啊。”
消息是到了,不過麼,顯然不是衆人所希望的那般,這不,就在衆人坐立不安間,卻見一名家丁滿臉惶急之色地從廳外闖了進來,如喪考妣般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什麼?是何人帶的隊,來了多少人馬?說,快說!”
*原本正捧着茶碗淺飲着,這一聽州軍圍了府,大驚之下,手一抖,茶碗已跌在了地上,“咣噹”一聲炸裂成滿地的狼藉,然則*卻是顧不得去看上一眼,但見其霍然跳了起來,雙目圓睜地死盯着那名家丁,氣急敗壞地便喝問了一句道。
“是何知縣領的頭,看不清有多少人馬,我府前後都已被堵上了。”
一見*如此惶急,那名前來報信的家丁自不免便更慌了幾分,哪敢有甚遲疑,急惶惶地便解釋了一番。
“王大人,您看這……”
汶山原知縣林瀾已調離,如今的汶山縣令何琪纔剛到任不過三個月,爲人又低調,向不與世家中人交往,*與其幾無交情可言,此際一聽是其率軍而來,心中自不免大慌,趕忙便將難題丟給了王賀,顯然是指望着王賀能憑其州別駕的身份去壓制何琪。
“走,看看去!”
王賀雖說就是一閒官,可畢竟官位擺在那兒,怎麼說也是堂堂從五品下的地方大員,底氣還是不缺的,這一見衆人皆慌亂不已,他倒是端出了官威,一揮手,已是氣派十足地拿了主意。
“那好,那好,王大人,請!”
饒是王賀表現出了十足的氣勢,*的惡劣心情也並未見有多少的好轉,無他,州軍可不是輕易能出動的,沒有*的手令,誰敢擅自調兵,都是謀逆之大罪,別說何琪這個縣令了,便是王賀這個名義上的州第二把手都無權指揮州軍,而今,州軍既至,顯然是出自*的命令,王賀就算露面,怕也起不了甚作用來着,只是事到如今,也就只能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去了的。
“去,叫開大門!”
州軍氣勢洶洶地一到,張府的家丁們便已是匆忙將兩扇朱漆大門緊緊地關了起來,明顯有着負隅頑抗之意味,不過麼,率軍趕了來的何琪卻顯然並不在意,並不曾急着發動衝擊,而是等到各處州軍皆已部署完畢之後,這才一揮手,亢聲下了令。
“諾!”
何琪此令一下,自有一名嗓門洪亮的士兵高聲應諾之後,大步行到了門前,張嘴便要呼喝上一嗓子,只是沒等其將話喊將出來,就聽“咯吱吱”的刺耳聲大起中,兩扇緊閉着的大門又被人從內裡推了開來,旋即便見王賀領着一衆人等昂然從大門裡行了出來。
“怎麼回事,嗯?”
王賀其實一走出大門便瞅見了正立在照壁處的何琪,不過麼,他卻是故意不向何琪看了去,而是威嚴十足地立在臺階上,冷冷地環視了一下已然刀劍出鞘的州軍將士們,而後官威十足地喝問了一嗓子。
“使君大人有令,別駕王賀、汶山縣尉鄭誠勾連*、劉啓功,暗通‘旋風盜’,意圖謀逆,罪證確實,着即擒拿歸案,來啊,將這幫奸佞給本官都拿下了!”
王賀的官威倒是不小,可惜何琪壓根兒就不吃他那一套,這一見首犯盡皆露了面,嘴角邊立馬露出了絲冷笑,一揚手,已是聲色俱厲地下了令。
“諾!”
何琪這麼一聲令下,衆州軍將士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齊轟然應了諾,各挺刀槍便要一擁而上。
“慢着!本官乃是州中別駕,帝王欽命之官,爾等安敢無禮若此,誰敢放肆,本官定斬不饒!”
這一見州軍要動手,王賀登時便急了,顧不得再擺甚官威,扯着嗓子便咆哮了起來,還別說,按朝廷律法,要動王賀這等別駕之官,確實不是州中可以隨意處置的,哪怕其罪惡滔天,那也須得先行上本彈劾,待得帝王有了旨意,方可動手拿人,此乃大唐律制,確不是輕易可違的,正因爲此,王賀這麼一咆哮,衆州軍官兵們還真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置纔好了。
“宵小之徒,竊據要津,不思報效朝廷,卻與盜匪勾連,行謀逆之舉,死到臨頭,還敢妄言,都愣着作甚,拿下這幫賊子!”
何琪雖說是奉了*之命調軍前來拿人的,可畢竟官階遠在王賀之下,值此王賀扛出律法之時,他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正自遲疑不決間,卻見*已然單人獨騎地從州軍陣後策馬而出,手指着王賀,便是一通子毫不客氣的怒叱。
“諾!”
*既到,州軍官兵們可就不再有甚遲疑了,轟然應諾之下,一擁而上,將王賀等人盡皆擒拿當場。
“使君大人,下官……”
先前差點被王賀翻了盤去,何琪自是不免惶恐得很,趕忙搶到了*馬前,一躬身,便要出言解釋上一番。
“何大人,本官令爾主持徹底搜查張、劉兩家,務必確保將有所要犯一體擒拿,不得有誤!”
以*之精明,用不着何琪開口,他也知曉其要說的是甚,不過麼,*還真就沒怪罪其之意,無他,若不是全殲了“旋風盜”,*也真不敢朝王賀以及*等人動手,道理很簡單,這幫人等在朝野間的勢力都不容小覷,一旦打蛇不死,那反過來必遭蛇咬,正因爲此,密令雖是昨日便寫好了,可直到今日全殲了“旋風盜”之後,*方纔剛派人通知鄭昆將密令交由何琪去執行,不僅如此,他本人更是顧不得去掃蕩“旋風盜”的老巢,也顧不得審訊諸般人犯,匆匆處置了一下鹽場之戰的後續事宜,便即領着幾名隨扈一路狂奔着趕回了汶山,總算是及時壓制住了王賀的囂張氣焰。
“諾,下官遵命!”
儘管*不曾明言,可下命令本身就意味着*並不打算計較他何琪先前辦事不力之事,這一點,何琪顯然是體悟到了的,心絃當即便是一鬆,也自不敢再多囉唣,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跑到了一旁,指揮着一衆州軍官兵們就此殺進了張府之中。
“本官不服,放開本官,陳曦,爾如此膽大妄爲,本官定要參你,你這是公報私仇,是亂命,本官不服……”
面對着如狼似虎的州軍官兵們之彈壓,*等人早已是面如土色,心知不免之下,也自閉緊了嘴,怕的便是多說多錯,可王賀卻是囂張依舊,拼命地掙扎不說,口中更是謾罵不休,就宛若他真的是被冤枉了一般無二。
“啪!”
這一聽王賀越罵越不成體統,*可就不免有些火大了,這便一翻身,下了馬背,大步行上了前去,二話不說,便已是甩了其一記大耳刮子,雖說收了力,可依舊打得王賀口中血與牙狂噴不已。
“你,你竟敢打我,你,你……”
*來得匆忙,一身戰袍上血跡依舊,渾身上下殺氣四溢,這等模樣本就已嚇人至極,再一動了手,當即便將王賀給打懵了神,好一陣子的發傻之後,這才顫巍巍地結巴着,那模樣兒要說多可憐,便有多可憐。
“狗東西,披着張人皮卻不幹人事,陰謀暗算本官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旋風盜’勾連,意圖洗劫我通化鹽場,當真好膽,來啊,將這幫蟊賊都給本官押進州府大牢,嚴加看管,沒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
對於王賀這等要謀自己性命的小人,*又怎會有甚客氣可言的,一通子怒叱之後,順手又給了其一記耳光。
“諾!”
*將令一下,在側的州軍將士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齊齊轟然應了諾,架起早已癱軟在地的王賀等人,不容分說地便轉出了照壁……
“夫君。”
張、劉兩家都是州中大家,要同時徹抄顯然不是件輕鬆的活計,好在*事先早有部署,再加上鄭、王兩家從旁幫襯着安撫民心,總算是不曾出甚差池,可縱使如此,待得*處置完諸般事宜之際,天也已是黑透了的,這纔剛從刺史府的前堂轉角處轉將出來,就見汝南公主早已站在了天井中,一見*已到,憂心不已的汝南公主這才長出了口大氣,也不管*一身的狼藉,便已是投懷入抱,一聲輕喚之下,也不知有幾多的擔心幾多的憂慮。
“馨兒莫怕,爲夫沒事的。”
感受到汝南公主的嬌軀之顫抖,*的心不由地便是一酸,趕忙出言安撫了一句道。
“嗯……”
汝南公主在*的懷中賴了良久之後,這才擡起了頭來,攀着*的脖頸,輕輕一拉,將*的頭拉低了下來,而後麼,貼着*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頓時便令*傻愣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