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嘆息

蘇雲懷中的孩童由於驚嚇,突然又嚎啕大哭起來,一團小肉球似的在她懷中瑟瑟發抖,讓她好不憐惜。她摸摸他的頭,盡力安撫於他,卻不知該如何面對葉軒。

葉軒縱身一跳,抱着她與孩子一起跳下馬來,而後將她們放在了地上。他默默地望着蘇雲,眸色變得愈發深沉。他想要開口,但一想到蘇雲那封絕情信,攥了一下拳頭之後還是沒有說話。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眼中是無限惆悵與深情。

蘇雲低着頭,猶豫着該如何開口道謝,背後卻傳來一聲冷喝:“該死的!走路不長眼睛的嗎?”

轉頭卻見一個五大三粗的豪奴氣勢洶洶地對着自己叫罵,他惡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之後,耀武揚威調轉馬頭就要往前走。

“哪裡走!”葉軒冷眸一凝,飛身上馬往前趕超,霸氣十足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爲首的那個豪奴暴跳起來:“臭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吧?不知道這是公主家的車馬?若是害我們爺受驚了,該當何罪!”

這時候,豪奴身後的車輿也停了下來,車輿的簾子掀起,裡面坐着幾個穿紅戴綠,伶人打扮的男子,模樣十分香豔,車裡還載着一些鑲金嵌玉的華美樂器。這些男人自然便是豪奴口中的那幾位“爺”了。

他們仗着公主的寵愛居然在外橫行霸道,欺辱百姓,簡直令人髮指。

蘇雲冷冷地望着這些人,不過很快轉念一想:南郡公主不正是央求自己要好好調教這些伶人一番嗎?看樣子她“調教”的時候得務必努力了,這樣纔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

想到這裡,心中的惡氣瞬間煙消雲散。如今她也不急於對付他們,她又哄了哄懷中的孩童,反倒隱隱擔心起葉軒的安危來。這時候花梨也心急火燎地趕到她的身邊,心有餘悸地與蘇雲抱作一團。

葉軒卻是巋然不動,冷眉硬聲道:“在下明明看見你們的車馬橫衝逆行,剛纔若不是這位姑娘奮不顧身地救下這個小童,你們就要鬧出人命來了!”

那豪奴輕蔑地斜睨了葉軒一眼,見他一身灰藍布衣,以爲他不過是個平民百姓,便揚起手中的馬鞭,威嚇道:“笑話!鬧出人命又如何?誰敢擋路死有餘辜!你他媽算哪根蔥居然敢對大爺指手畫腳?想活命的就給大爺趕緊讓開!”

葉軒眸中射出一道凌厲的冷光,他就如一尊睥睨天下的鐵面金剛,巍然地坐在馬上:“除非你們向這位姑娘和孩子道歉,否則今日休想從這邊過去!”

那個豪奴顯然被激怒了:“呸!你倒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老子今天非把你打到爹媽都不認得,看你到時候還如何嘴硬!”他轉身對着後頭一揮,“兄弟們,給我往死裡打!”

身後那幾個豪奴如同瘋狗一般操着馬鞭揮舞刀劍向葉軒喊殺着包圍而來。四周圍觀的路人嚇得抱頭逃竄,而車輿裡那幾個油頭粉面的伶人卻是看得興致勃勃,還不斷交頭接耳談笑風生。

豪奴手中長鞭如同癲狂亂舞的黑蛇往葉軒門面上飛去!

葉軒星眸一凝,身子飛快後仰避開了長鞭,而後出手如電,竟然一下子順勢就抓住了長鞭,虎臂用力一纏,輕鬆將長鞭拽到了自己手中。

那豪奴還來不及反應,已被打馬長驅直入的葉軒抽中了背脊,疼得翻下馬背在地上打滾。

緊接着,葉軒左突右擊,所向披靡的旋風橫掃,手中長鞭如同虎嘯龍吟一般發出噼啪響聲。

只見天地之間落葉紛紛,到處瀰漫着肅殺的氣息。

蘇雲屏息凝神,仰視着那個揮舞長鞭,如同天兵神將一般的威武男子。

鞭響過後,哀嚎四起。剛纔還趾高氣昂的豪奴統統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哭天喊地。而那幾個俊俏的伶人則嚇得玉顏失色,粉面慘白,如同被困的老鼠一般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豪奴鼻青眼腫地跪在地上顫聲討饒:“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爺爺饒命!”

葉軒冷麪沉聲叱道:“還不快點磕頭認錯!”

豪奴們連連朝着葉軒磕着響頭。

葉軒冷哼一聲:“錯了!是朝那位姑娘和孩子磕頭!”

豪奴們不敢懈怠,只好撲在蘇雲腳下又朝着她和那個孩子又叩又拜,嘴裡不住求饒:“姑奶奶,小少爺,小的們錯了!差一點兒傷到兩位玉體,還請姑奶奶和小少爺息怒!”

蘇雲看着那幾個虎背熊腰的爺們兒哭得泣涕橫流,心中說不出的解氣,就連懷中那個小童也不哭了,只是懵懂地望着地上趴着的這羣人,好像還搞不明白怎麼回事。

蘇雲並不想做得太絕以至於得罪了南郡公主,便擡眼向葉軒央求道:“好了,人沒事兒就好,還是放他們走吧。”

豪奴們像是救星來了一樣,面露喜色,又偷偷瞄了一眼葉軒。只見他刀眉一挑,目射金光,喝道:“還不快滾?”

那羣人轉眼之間騎馬拖車絕塵而去。

這時,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從圍觀的人羣中擠了過來,一把將那男童抱在懷中,男童淚眼汪汪地撲在她懷裡哭喊着“媽媽”。那婦人對蘇雲感激涕零,拉着她的手千恩萬謝。

蘇雲的心裡卻惦記着葉軒,踟躕着該如何向他道謝。眼角突然瞥見馬背上那個威武的身影正默默拉轉馬頭,就要離去。

回首果然見他催動繮繩,往後而行。

她的心往下一沉,眼前灰濛濛的一片。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喚道:“葉大人請留步!”

葉軒的身影明顯一滯,但他並沒有駐足。

蘇雲不顧一切地急追上去,跟在他後面提高了聲音:“葉大人!”花梨急忙想要跟着,卻被蘇雲制止了,只好遠遠站在後頭伸長脖子張望。

葉軒似乎有一聲輕嘆,果然還是停了下來,回過頭來望着蘇雲,神情有些黯然。

看得蘇雲好生心疼,她鼓起勇氣說道:“多謝葉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葉大人及時趕到,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葉軒垂眉不再看她,他的言語低沉內斂:“蘇姑娘言重了,葉某隻是碰巧路過,做了該做之事。”

蘇雲定定地望着他,他的眉眼深沉,嘴角清冷,臉龐堅毅,無處不透着成熟男子的老練沉穩,但是從他眼眸深處,依稀還有當年奔赴刑場訣別的少年的深情與溫柔。

兩世情緣,千般恩情,萬般牽掛,她心中縱有千言萬語,面對他時卻是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葉軒見她面容憂愁悽苦,卻道她是討厭自己所致,她那首絕情信上“另覓芳菲”的字樣如同重錘一樣砸在他的心上。他的心頭滴血,悵然若失道:“在下今日確實是湊巧路過,絕非有意跟蹤姑娘,還請姑娘莫要誤會。之前在下舉止失當,對姑娘有冒犯之處,望姑娘海涵。今後絕不會再對姑娘造成困擾。在下告辭了。”說罷,策馬疾馳而去。

蘇雲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一般,望着他遠去的背影久久不願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際,仍是癡癡傻傻半步不願意挪動。

花梨卻不知道絕情信的事情,她本以爲蘇雲與葉軒會你儂我儂要好一番,沒想到兩人似乎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較之前疏離了很多。不一會見葉軒落寞離去,她趕緊跑到了蘇雲的身邊,劈頭就問:“葉大人怎麼才說了幾句就走了呢?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扭頭卻見蘇雲捂着胸口,嬌喘微微。花梨焦急起來,趕緊扶住她問:“小姐,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蘇雲別轉頭去,但她的鼻尖卻是紅紅的,眸中還泛着盈盈淚光。

急得花梨在旁幹跺腳,又口沒遮攔起來:“究竟怎麼回事啊?一開始就覺得你們兩人怪怪的,明明喜歡對方喜歡得要死幹嘛不直接撲上去呢?還鬧什麼彆扭啊!”

此話一出,她也覺得自己造次了,趕緊捂住嘴巴偷偷覷着蘇雲。沒想到蘇雲抹了抹眼角的淚滴,幽幽地說道:“我們回府吧,還有正事要辦呢。”

聲聲嘆息:夢中千百回渴望與你相見,一旦見面之後卻又無言相對,怪只怪你我情深緣淺,倒不如還是在夢中相會吧,讓我緊緊拉着你的手,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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