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單人牀，言紹清的半邊身子懸在空中，但他卻一動也不敢動，他睜着眼睛，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溜了進來，淡淡的金光徜徉在地板上，屋內一片明亮，言紹清這才意識到他已經一夜不曾閤眼了。
言紹清看着縮在腋下的李小白，她緊閉着雙眼，睡夢中的她緊鎖着眉頭，緊繃着脣，蒼白瘦削的小臉，沒有任何的生氣，她的小手緊緊抓着言紹清的胳臂，似乎很怕他突然離去一樣。
言紹清的眼角不覺再次有了水溼，小白很害怕，就算在夢中，她也是不安害怕的。
“不要，不要，別碰我，我求你們了。”她驚慌無措地喊道，“別過來。”
言紹清在她耳邊呢喃道：“乖，不怕，我在這裡。”李小白幾乎每過半個小時，就要嘶喊一會，言紹清就是一直這麼哄着她，一刻也不能閤眼，也不想閤眼，陪伴是他能給的唯一補償。
“啊，別碰我。”李小白猛推了言紹清一下，他淬不及防，被李小白推到了地上，李小白瘦成竹竿，沒有血肉的胳臂居然會這麼有力。
言紹清重重地趴在地上，胸前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但是顧不上管胸前的潤溼，忙用手撐着地，站了起來。
李小白已經坐了起來，雙手抱膝，頭埋在膝蓋間就像昨天一樣，言紹清凝視着她的發頂，她的頭髮想來是很久沒有清洗了，油膩膩，亂蓬蓬的。
言紹清沒有說什麼，坐在了牀尾，不遠不近地陪伴着她。溫和的陽光靜靜地籠罩在兩人的身上，言紹清只是看着她，溫柔和煦。
“扣扣。”門外想起了輕輕地敲門聲，言紹清猶豫了一瞬，站起身去開門，顧遠端着托盤，兩碗熱氣騰騰的粥散發着清香，他遞給言紹清：“小兔崽子，趕緊吃飯。”
言紹清看看顧遠，“您老該回家歇着就歇着，這麼大歲數了。”顧遠滿臉的倦色，頂着兩個黑眼圈。
顧遠略微鬆了一口氣，言紹清似乎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擔心，言紹清拍拍顧遠的肩膀道：“我沒事的，小白八歲是也曾經這樣，我
能應付。”
言紹清接過托盤，顧遠不放心地看了看言紹清，“你得注意自己的身體，這粥看着熱，其實入口剛好，不會燙到，碗是特製的塑料碗。端進去。”
言紹清和他沒有過多的客套，端了進去，並沒有吃，也沒有勸慰小白多吃點，只是放在了門口的凳子上。
言紹清依然坐在牀尾，靜靜地凝視着小白。言紹清胸口處的溼潤越來越清晰，剛纔那一摔，拉扯開了傷口。
“扣扣。”敲門聲再次響起了，言紹清撇撇嘴，再次打開了門，顧遠遞給他一截繃帶，“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把傷口拉扯開了？剛纔接托盤的時候，胳臂打哆嗦。”
言紹清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有哆嗦了，他可能是下意識地抽了一下胳臂。
“我幫你包紮，你一個人弄不好，傷口快長好了，可得注意，不然老了就受罪了。”顧遠碎碎念道：“你小孩子不懂，傷口一到颳風下雨的時候癢，很難受的。”
言紹清本想拒絕顧遠的，可是顧遠根本沒有給他機會，“暖暖，你和糖糖陪一會小白。”
於暖和糖糖恰在這時來了，她們母女兩個點點頭，言紹清回頭看了看小白，對她們母女道：“你們別說話，別打擾她。”
顧遠拎着言紹清去了院長辦公室，那個乾瘦的小老頭早被顧遠打發了。言紹清解開襯衣的扣子，血已經滲透了繃帶。
顧遠替他解開了繃帶，拿着消毒劑，細心地沾染干淨傷口上的血漬。言紹清微微垂目，看見了顧遠頭頂的幾根白髮，他眼角的細紋層層鋪散着。顧遠的目光中散發着慈父樣的愛惜是言紹清是能感受到的。
顧遠替他重新換上了繃帶，擡手抹去額上細密的汗珠，“小子，怎麼這麼看着我？”
言紹清戲謔道：“我可沒有斷袖之癖，不喜歡男人的。”
顧遠鬆了一口氣，言紹清還能開玩笑，他稍稍放心了些。
“小兔崽子，我還看不上你呢。”
言紹清沒有說話，只是淡淡道：“謝謝你。”
顧遠
倒不習慣他的道謝了，他拍拍言紹清的肩膀鄭重其事地道：“去吧，小兔崽子。你先把自己餵飽，纔有精力去照顧小白和寶兒的孩子，她們現在都是你的責任.”
言紹清點點頭，顧遠扶了他一把，言紹清站起身，回去照看小白。
於暖和糖糖圍坐在小白的身邊，見言紹清進門，於暖和糖糖忙站起了身，告辭。她們很清楚現在小白最需要的是言紹清，任誰在這裡都是多餘的？
於暖走到門口，看看那兩碗粥，回頭低聲囑咐道：“紹清，你的傷口剛好，一定要要吃飯。”
小白的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於暖輕聲關上了門，就和糖糖去找顧遠，出了門，糖糖低聲道：“言大哥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於暖點點頭，“他是個好孩子，可惜命運多舛。你爸爸擔心你言大哥，昨晚在醫院一定沒有睡好。”
糖糖也心疼地撅撅嘴。
李小白還是鴕鳥樣，言紹清坐在牀尾，“小白，你覺不覺得很奇怪，顧遠莫名其妙地對我很好？”
他本就不期待她的回答，自言自語，“上個月，我受了點小傷，一直在醫院。顧遠一直陪着我，很奇怪對不對？”
言紹清頓了一會話才道：“不過，我倒是不討厭他。他最近老是叫我小兔崽子，我就笑話他老，我們也算是扯平了。”
李小白的身子動了動，然後她的頭像是有千金重一樣，緩緩地擡起了頭，“哥，吃。”
她只說了兩個字，言紹清的眼眶一熱，“你吃我就吃。”李小白是聽到他說受了點傷才擡頭的。
李小白復又將頭埋在了膝蓋裡，不再說話，言紹清若無其事地接着說道：“其實我倒是喜歡兔崽子這個稱呼，不知道爲何有莫名的親近感，你說我是不是很欠？我在醫院的時候，顧遠真是囉嗦的我耳朵都快出繭子了，每天都是紹清注意傷口，紹清多吃飯，這樣傷口才會長得好。這老傢伙很羅嗦，對不對？”
李小白再次擡起了沉重的小腦袋，“我，吃。”言紹清心下一喜，忙站起身去端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