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道嬌小的身影,緩緩地走進這個禁地,小巧的腳走在草地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輕巧得像只小貓。

在迷宮似的小樹林中繞來繞去,慕容霏霏皺起雙眉,生平不知第幾次痛恨自己糟糕的方面感。

經過這一個月來,學姐刻意設計給她的地獄式訓練,她已經可以大致認清楚,學院裡大部份的地方以及位置,大大減低了她在學院裡迷路的「凸搥」狀況。

原以爲,這樣至少可以勉強通過學姐的考驗,但是壞心的學姐卻又突然說什麼,怕她有一天得到小樹林裡拯救迷路的學生,爲了防止她也成爲被拯救的一員,便扔了一張小樹林的地圖給她,要她獨自去闖一闖,還威脅她,如果她不肯去的話,就命人改變學院內的擺設,讓只懂以擺設認路的她,再一次飽嘗迷路的滋味!

真是的……如果她可以獨自一人到處去闖一闖,那她又何必爲了自己奇差無比的方向感,而感到頭痛呢?而且,她自己不向人家求救,就已經要歡呼出聲了,怎麼可能有那個心力去救迷路的學生?

學姐真懂得如何折騰她!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會不明就裡地參加學姐負責的社團,傻傻地任學姐擺佈,跟學姐結下了這段孽緣。

怎麼辦?她已經很努力地按照地圖上的指示以及路標去走了,可卻仍然找不到樹林的出口;眼見時間飛快地過去,她卻仍沒有找到出口,這樣的認知,讓她更加無措與驚慌。

唉,她會不會成爲這所高中第一個在小樹林裡迷路,而後死在這裡的老師?名爲「沮喪」的情緒,再一次濃濃地籠罩住她,讓她小小的肩膀一下子垂得低低的,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龍潮無言地看着她。

如果他猜得沒錯,那個名爲「慕容霏霏」的女人,在躲着他。

事實上,她並不會像那票花癡女人般纏着他,相反的,還主動遠離他,這對他而言,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記得她在躲他、這一個月少見了她的這件事。

這,絕對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或許,是因爲她讓他感到有趣吧!並非爲了其它的原因,僅是如此而已。

龍潮半依在巨大的樹幹旁,暗自地想着該什麼時候出現,纔不會讓她感到窘困;不過,一見她眼角含着的淚水,大有傾流而下的跡象,讓他不得不再次嘆息一聲,徐徐地走出掩飾住他的樹幹。

「慕容老師。」他輕喚着,試圖不嚇着她。

不過,他突如其來的出聲,依舊嚇着了正在胡思亂想,會不會有野生動物突然出現來咬她、襲擊她的慕容霏霏。

她驚呼一聲,馬上轉過身來,卻不經意地左腳絆到右腳,整個人失去平衡,就要與大地作一次最親密的接觸。

一聲尖叫聲含在嘴裡,還來不及衝口而出,一雙大掌便穩穩地扶住了她,讓她那聲尖聲凍結在她的嘴裡。

驚魂未定地瞪大水眸,瞪着那跟自己應該還有些微距離的男人,空白的腦袋嚇得不輕,所以完全沒有想到,爲什麼他能夠在那麼短時間裡來到她的身前,並穩穩地扶住她。

「妳還好嗎,慕容老師?」他的氣息平穩,一點也沒有奔跑過後的氣喘。

眨了眨瞪大的眼眸,慕容霏霏好半晌後纔回過神,一瞧見自己的一雙手,竟然緊緊地揪住人家的衣衫不放,連忙放開手,退後了好幾步。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看到襯衫上的皺痕,慕容霏霏滿是歉意的說。

「沒關係,是我不應該出聲嚇到妳纔是。」稍稍撫平襯衫上的皺痕,龍潮一臉溫文地淺笑,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

「是我自己膽小纔對……」如果再這樣說來說去、互相搶着是誰的錯,怕是東拉西扯到天黑也無法解決,所以她馬上轉變話題:「龍老師在小樹林裡做什麼?」

對於她不會繼續在同一個話題上打轉,像鬼打牆一樣來來回回個不停,龍潮滿意地加深脣邊的淺笑,「今天天氣不錯,是一個很適合午睡的日子,妳覺得呢?」

那她不就打擾了人家的午睡?

她微微咬脣,「不好意思,我想起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見她轉個身,馬上就想往前走,一股莫名的感覺攫住了他;只是,他選擇忽視這種感覺,「慕容老師,出口在妳的左手邊,大約走五公尺左右就可以見到了。」

嬌小的身子一僵,「謝謝。」窘困一下子就籠罩全身,彷佛連腳趾頭都發燙起來。

竟然還是得戳破「路癡」這殘酷的真相!而且還是在他面前,由他本人親自道破……

慕容霏霏又羞又窘,馬上往他所說的左手邊走去,可步伐還來不及邁開,他另一句教人直想找個洞跳進去的話又追了上來。

「另一邊纔是左手邊。」淡淡的語調,依舊溫文、依舊好聽,但其中的笑意不難聽見。

「轟」的一下,她感覺全身都燒起來了!

嗚,她以後再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出現了!

話雖如此,但畢竟大家都在同一所學院裡頭工作,要不在他面前出現,還是有一定的困難。

尤其,在每個星期定期舉行的教師會議上,想不碰上他,更是個難題!所以,她只好在會議全程都把頭垂得低低的,讓衆人難以察覺她的存在……尤其是龍潮。

可是,不知道是學姐故意整她,還是她今年真的犯太歲,流年極爲不利,居然遇上這種狀況!

「呃,要我跟龍老師帶學生社團?」慕容霏霏眨了眨時常漾着水氣的大眼,不太肯定地問着龍頭老大……她的學姐大人。

「對,這學期麻煩妳跟龍老師兩人帶英數社團,有問題嗎?」身兼校長與她學姐的楊絲絲,挑起了畫得精緻秀美的眉,一副「妳敢有話說」的高傲表情。

有啊!原本跟龍潮帶英數社團的周老師呢?她佔了人家的位置,人家會不會因此而懷恨在心,對她怎麼樣?

可惜,在學姐高壓的政策下,她慕容霏霏敢怒不敢言。

楊絲絲勾着脣,滿意地看着小學妹臉上的掙扎,好心地開口替她解釋她「辛苦」的安排:「原本負責這個社團的周老師,因爲懷孕了,在這個學期末要請產假,爲了不讓同學們在學期末才得適應新的社團老師,所以就決定,這個學期由妳跟龍老師兩個人,負責帶這個社團。」

啊,周老師懷孕了?原來她已經是人妻了!照她平日的舉止,真的看不太出來耶……

不過,不是還有其它的人選嗎?爲什麼要一個新人來帶社團?不怕她弄得一團糟嗎?

水眸繼續無言地看着學姐,希望她能夠「指點迷津」。

楊絲絲先是無言地瞪着她,這小妮子真的以爲她能夠聽得到她在想些什麼嗎?可最該死的是,這小妮子在想什麼,全都清清楚楚地寫在那張臉上,教她想裝看不到也不成!

她輕嘆口氣,沒好氣地再度開腔解釋:「這學期,每個老師都得帶兩至三個社團,只剩妳跟龍老師兩個比較有空;而且,剛好英語跟數學是你們兩個的教學範疇,由你們兩個來帶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下子,學姐大人都已經開口解釋詳細了,她還能說什麼、抗議什麼?

面對女王大人的命令,一向任由她揉圓搓扁的慕容霏霏,連吭都不敢吭一聲,只好含着淚珠點頭,領命了。

只是工作上的接觸,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她可以管好自己的感情,不去迷戀那個不管前看後看、左看右看都是極品一等一的優質男人吧?

應該……可以吧?

「慕容老師很不願意與我一起帶社團?」散會後,難得地沒有立刻離開、遠躲其它花癡女老師糾纏的龍潮,來到她的身邊,俯下身問着那個一臉天快塌下來似的小女人。

「不是!怎麼會呢?」慕容霏霏擡起頭,卻再一次被他專注地看着自己的神情電到,「我、我、我……」馬上就結巴了。

她這樣子,真是有趣!

龍潮頗感趣味地看着她害羞、結巴的樣子,若不是有陣漸漸圍靠上來的香水味,他可能會再繼續逗她也說不定。

「龍老師真愛說笑,能跟你一起帶社團該有多好啊!慕容老師怎麼可能會不願意?」總是把香水當洗髮精用的李懷兒,「咯咯咯」地笑得好不開懷,「如果是我啊,高興都來不及了!」

被香水味嗆得有點喘不過氣的慕容霏霏,不着痕跡地退開幾步,呼吸幾口新鮮、沒香水味的空氣。

「龍老師,我有兩張交響樂團的入場券,請問你這個星期六晚上有空嗎?」塗着粉色系眼影的眼拋送着秋波,無言地暗示他們聽完表演後可以更「深」一步。

無恥、厚臉皮!

瞧她一副嘴角口水快要淌下來的花癡模樣,一干女老師不約而同地唾棄這個女人之恥。

「哈」男人「哈」到這地步的,也只有她李懷兒一個!

「真抱歉,每個星期六晚上都是家庭日,我得回家一趟;李老師的好意,我心領了。」婉轉地拒絕,既不傷人又可以甩掉這個女人。

在一旁觀戰的慕容霏霏差點就脫口叫好!每一次見到龍潮如何拒絕一干粉蝶的邀請,她都覺得佩服不已;他每個藉口都那麼剛好、那麼恰到好處,讓人計較不了,卻又不得不放棄。

「這樣喔……」失望的表情浮上化着精緻妝容的臉上,勾着長長眼線的眼睛眨着,無辜得讓男人心疼。

可是,絲毫都動搖不了龍潮。

掛着溫文淺笑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的變化。

李懷兒臉上的笑化爲僵笑,而後帶着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藉故逃走了。

眼見沒戲看了,原本圍在一起的老師們也漸漸散去,慕容霏霏趁着龍潮沒有空理會她時,跟一個平日與自己有一點交情的老師一同離去。

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這個決定一定、一定是最、最、最明確的!這樣纔好啊,因爲他根本就是個活脫脫的校園貴公子!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漫畫迷,最愛、最迷這一類型的男生了!

但可惜的是,他已經是有老婆的人,她慕容霏霏就算沒男人要,也不會去搶人家的男朋友;而且,與有家室的人,最好還是保持着適當的距離比較好,否則……

明亮的水眸,浮上一層陰霾。

維持着與龍潮只有着工作上的接觸,還是不足夠。

慕容霏霏輕嘆一聲,小腦袋裡反覆想的,全是龍潮專注於工作時的俊帥模樣。

人長得帥,又溫柔體貼,教人怎麼能拒絕得了、教人怎麼能穩住自己猶如小鹿亂亂撞的心?

每回跟他一起帶社團,她的心就不期然地雀躍着,不管當天學生們有沒有乖乖聽話地交齊所有的功課、有沒有安安靜靜地上課,她都會掛着一抹甜甜的笑……而且,這一切不是她自己發現的,而是她班上那羣小蘿蔔頭發現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羣蘿蔔頭不知道她想的是誰,不然她還能在這所學院裡待下去嗎?

雖然還是不太滿意這所學院大得離譜的面積,但可愛的學生們、友善的同事們,都已經讓她產生了感情;如果她要離開的話,她一定會哭死的。

所以,拜託老天,千萬別讓人知道她的心意,拜託、拜託了!

祈禱完,她提着購物籃子,到櫃檯結帳付款,然後提着兩個大大的購物袋子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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